中國是世界最早研究日本的國家,甚至曾比日本還了解日本。《漢書》、《後漢書》與《三國志》中均有日本記述,至今是世界研究日本的珍籍。雖然如此,但慢慢地,中國的研究能力落後了。
19世紀後半葉日本的崛起是東亞的大事,但清廷卻無察覺。甲午之役前30年,日本頻繁派人考察中國,既與高官交遊,又深入市井。我們在日本面前,已然是裸體的巨人,而清廷對身邊這個國家,卻知之甚少,甚至無知。那時中國內亂頻頻,無暇矚目周邊動靜。自此,歷史上夷狄乘虛而入的歷史重演。
日本社會學家中根千枝說,即使在兩國未恢復關係前,日本投在中國研究的費用,也比在美國研究上的多。日本至今有世界最大的中國研究國的桂冠,中國問題研究者超萬名,另還有數百萬中文學習者。他們不僅研究歷史文化,也調查研究當代中國產業。明治時代的一位日本漢學家自稱十分鄙視中國,卻跑了大半個中國,那種入木三分的觀察讓我們今天的中國人都感到驚心動魄。
日本學者間有默契,分擔中國研究的各方面。反觀中國日本問題研究學者,不知有什麼樣的默契?日本公司機構人員每訪問中國,回去都撰寫詳盡的報告,而中國訪日人員是否有此研究能力與熱情呢?
中國的日本知識,在“中國文化是日本文化之母”、“日本文化屬中國文化末流”這個判斷下止步,放棄對日本的現實思考,不對日本民族特質深入考察,也忽視其中國觀的流變。這種思考的怠惰值得反思。因為,文化是一種生長的東西,是生存方式與思維方式。中土文化傳至日本,經異國風雨孵化早有嬗變而我們必須省察。
我們曾看輕日本,以為“蕞爾小國”無須認真研究。即使有些研究,也僅是皮毛,結果非常嚴重,近代中國外交失敗、軍事失敗乃至文化失敗就是證明。每念及此,不禁怵惕。今年,中日貿易將近2000億美元,但我們卻缺乏對日本產業與技術能力有精湛研究的學者。我們缺少日本經濟、政治問題專家,這很大程度在於中國學者經費不足,無法獲取日本資料,無法考察日本。一些中國日本研究者,為籌措研究經費,竟受日委託,搞中國研究。這是本末倒置。
日本研究者流失更是損失。旅日學人迫於生計,多治國學,這也加劇了危機。在日本講中國學,在中國則講日本學的人,很難把研究做精。如說中日友好是中國國策的話,那麼中國怎樣才能真正貫徹這項國策?我們500萬日語學習者,是要成為日本研究的龐大後備軍,或僅是跨國公司的廉價勞動力?
在今天,中日關係已經發展如此密切,日本研究已不是少數學者之事。我們必須改變中國的日本研究,要把日本研究從少數學者手中解放出來,交給所有對日本關心的中國研究者。我們的歐美研究已經向這方面努力了,大量歐美學術著作翻譯到中國。而對日本的名著卻很少有系統的譯介。現在,該是我們做出努力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