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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海軍的興亡(29)(ZT)
送交者: 崑崙山上一棵草 2009年02月15日17:00:01 於 [軍事天地] 發送悄悄話

浩瀚的大洋是賭場 —— 日本海軍的興亡(29)(ZT)

 

俞天任,馬甲為“冰冷雨天”,江西長大的上海人,現流落東瀛打工謀生。生平喜歡侃大山,打八卦,瞎操心於己毫無關係的閒事。

 

二十九.其實海權的決定並不在海面上

對於日本帝國來說,開始太平洋戰爭就是在進行一場賭博,而賭博是要賭本的。

在開戰初期,日本帝國財大氣粗,握有的賭本超出了美國和其他同盟國的總和。而日本帝國在開戰後的連戰連勝又使得同盟國方面的資本大為縮水,形勢對日本人很有利。

但是中途島一戰使這個形勢翻了過來,中途島一戰,日本帝國的賭本蝕去了不少。“蝕去”僅僅是說日本帝國的賭本在縮水,並不是說日本帝國就要到快破產的地步了,不但還沒有到危機的地步,而且就在現在來說在太平洋上日本帝國的實力還大大超過了美國。

但這裡面有一個問題,就是日美兩國在工業能力上的差距決定了戰爭的結果並不是單單在戰場上決定的。本來在實力比較方面就處於劣勢的美國由於在戰爭一開始時被日本的突然襲擊而更加虛弱,但是就像山本五十六所預言的那樣,強有力的美國工業製造能力能力將迅速填補這種差距。

美國本土的造船廠以日本人無法想象的規模和速度像捏餃子一樣的在製造航空母艦,讓日本海軍望而生畏的埃塞克斯基航空母艦在美國人那兒就完全被泡沫化了,根本不值錢。無論日本海軍如何努力,那艘被切切實實地擊沉了的美國航空母艦總是隔不了多久就會像幽靈一樣又在某個戰場的什麼角落裡出現了,對於日本海軍說來,美國人的某一艘航母就是一種永不消逝的東西。

比如列剋星敦沉在了珊瑚海,可是美國人把弗吉尼亞的諾斯洛普格魯曼造船廠船台上的卡伯特(Cabot)號又改名成了列剋星敦送到了太平洋,只不過從CV-2變到了CV-16;約克城沉在了中途島,船台上的好人理查德(Bon Homme Richard)就成了約克城,編號也從CV-5成了CV-10,同樣的胡蜂從CV-7CV-18,大黃蜂從CV-8CV-12也都是老讓日本人以為是看見了詐屍似的不死之身。

(排列在烏利西環礁周圍的第58特遣艦隊所屬埃塞克斯級航空母艦群)

 

而日本人呢?如果說中途島之戰美國人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不得已就只給約克城貼了一張創口貼就讓其重新上了戰場的話,那麼對於日本人來說在大多數情況下,貼創口貼的方法都是一個可望而不可求的奢侈期待。

這兩個國家的工業生產能力相差太大了。

日本人為了資源賭上了全部身家性命和英美一戰,其目標就是南洋的戰略資源。當時日本人任務分為三個步驟:1.占領南洋的資源地帶,2.開發南洋的資源,以及,3.將開發的資源運回日本。其餘的所有行動都是為這三步服務的。

在占壓倒優勢的日本陸海軍奇襲攻勢下,英美無法阻擋日本人實現前兩項任務,只能含着手指頭看着日本人肆無忌憚地占領了從海南島經馬來到荷屬東印度的資源地帶,掌握了包括橡膠,錫,鋁礬土,鐵礦石和原油的全部日本所需要的戰略資源並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日本開始開採和開發。因為英國和荷蘭殖民主人們逃跑的是那樣匆忙,幾乎沒有實行堅壁清野的破壞行動,荷蘭人甚至把巨港煉油廠的全副圖紙都留給了開戰三個月以後才到來的日本傘兵,僅僅來得及在煉油廠放了一把火。

所以戰爭剛開始的時候,日本的資源需求得到了滿足。陸軍省對所謂南方石油的希望是:“開展第一年30萬噸,第二年100萬噸”。實際上光巨港油田一處在1942年就生產了165萬噸原油,而1943年的產量則達到了360萬噸。

生產還僅僅是走完了第二步,不把原油及其他資源運回日本,資源不會變成戰鬥力。但到日本人開始往國內運東西的時候,英美人開始了行動,有趣的是日本人在實行前兩項行動時預計到了英國人美國人的抵抗,但此時似乎忘記了這條運輸通路是英美不惜一切代價也一定要切斷的重要戰略通路這一個事實。

這就是太平洋戰爭的一個最重要的方面:航路作戰(Sea Lane Mission)。由於日本人的疏忽或者無知,航路作戰根本就沒有在日本海軍的作戰詞彙表中。而英美是存在了幾個世紀的海洋民族,他們不僅僅創造了海權這個名詞,還知道海權的最終體現方式並不是巨艦大炮的對轟,這種對轟僅僅是為了航路作戰的勝利而已。

太平洋戰爭是一場用新手段實現舊概念的戰爭,戰爭的由來和結果無可辯駁地證明了海權理論概念的正確性,但是戰爭的經過又表明了海權的爭奪必須採取最新的手段。太平洋戰爭最重要的戰場在海上,但是又幾乎沒有過真正傳統意義上的海面爭奪戰,爭奪的戰場是在空中和水底。

日本海軍在開戰以前就掌握了這兩個空間所需要的武器,日本人在潛水艇方面下的功夫不比飛機少,但是整個太平洋戰爭中日本潛水艇卻沒有取得能和日本飛機媲美的戰果,甚至可以這麼說,日本潛水艇沒有發揮什麼作用本身就決定了日本無法贏得太平洋戰爭。

作為“在哪兒?”的海上力量,潛水艇是十分可怕的武器。當年日俄戰爭中俄國旅順艦隊司令馬拉羅夫在旅順口外觸雷身亡時,旅順口裡的謠言首先是這是日本潛水艇干的。但那次倒確實是水雷而不是潛水艇,俄國人的謠言只是驚恐之餘的過剩反映。然而當時日本人倒確實已經擁有了潛水艇。

日本海軍迷戀巨艦大炮的怪癖其實有點“距離產生美”的心理因素在裡面。巨艦大炮是好,但要耗資也同樣巨大,不是日本這麼一個貧窮的小國能夠支撐的,所以只要有據說能對付別人的巨艦大炮的武器,日本人就會毫不猶豫弄過來試一試,引進飛機是為了對付戰列艦,引進潛水艇也是這樣。

圍攻旅順口的當時,日本人已經從現在通用動力公司的前身美國電船公司(Electric Boat)進口了五艘霍蘭級潛水艇。賣武器給交戰國一方是違反國際法的,因為美國不是日本的盟國,已經宣布中立了。但是雖然已經離開了歐洲老家,卻還保留了討厭俄國人的歐州脾氣的美國人才不會讓什麼國際法捆住手腳呢。他們通過拆零轉賣的方法,輾轉把這五艘潛水艇給了日本人。但在日俄戰爭中看不到潛水艇,這是因為日本人正在橫須賀的海軍工廠里忙着裝配收攏來的散件,結果沒趕上日俄戰爭。

從第六艘潛水艇開始日本人就試着國產化了。艇長佐久間勉大尉是海兵29期的,和米內光政是同學,1910415日第六潛水艇在山口縣近海的半潛訓練中失事沉沒,包括佐久間大尉在內的全部14位官兵死亡。兩天后,人們在打撈起來的第六潛水艇內發現和一般潛水艇事故時死者都擁擠在出口附近不同,第六潛水艇上的所有人都在他們應該在的崗位上,佐久間大尉更是很認真地記錄了事故的原因和過程和以及嘗試過的解決方法和將來的改進點以後又向從小學的恩師開始的先輩們致謝以後安詳死去。

被尊為軍神的佐久間筆記現在還收藏在廣島縣江田島海軍兵學校舊址上的海上自衛隊教育參考館內。這件事可以說明日本海軍的軍紀,海軍軍官的素質,但也可以有另外一種解讀方法。

那就是潛水艇的艱苦和危險。

不能不說是這個角度的解讀造成了日本海軍在潛艇戰中的大失敗。

日本人對潛水艇的看法是:能夠隱蔽地接近敵人,出其不意地發動偷襲,還有相當大的生還希望。潛水艇的主要攻擊武器魚雷則是所有水上艦隻的最大剋星,除了潛水艇的速度受到較大的限制以及相互之間的配合行動比較困難之外,簡直就是戰列艦的頭號殺手。但這兩個缺點也不影響潛水艇作為配合主力艦隊行動,執行對付美國優勢艦隊的“漸減攻勢”的頭號選擇。

兵器的性能是公平的,你能用這些性能去攻擊敵人,反過來敵人也能用這些性能來攻擊你,這是一個常識。

但這個常識在日本海軍里不通用。從第六潛水艇的事故開始,日本人就在為佐久間的表現而自豪的同時很自信地認為潛水艇這種又艱苦又危險的武器就只有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隨時準備為天皇效忠的帝國軍人才能使用,而像美國那種崇尚個人自由,貪圖安逸,追求享樂,精神頹廢的國家是用不了這種武器的,所以只有日本用潛水艇打美國人的準備,不會有美國人用潛水艇打日本人的可能。

但是沉醉在自我催眠之中的日本人又一次錯了。

1231日,1941年最後的一天,切斯特·W·尼米茨就任美國太平洋艦隊司令。就任時尼米茨的可憐旗艦是一艘排水量1500噸不到的潛水艇“格雷霖號“(USS Grayling, SS-209)。尼米茨本人信誓旦旦,說這件事與自己出身於潛水艇,出於念舊而給了一般根本不可能獲得如此榮譽的潛水艇一點照顧毫無關係。尼米茨的話似乎是可以相信的,因為當時確實看起來沒有其他的水面軍艦可以供尼米茨選來當旗艦,所有的戰列艦,重型巡洋艦,甚至輕型巡洋艦都不是被日本人擊沉到了海底,就是在美國本土的西海岸修理,尼米茨手裡就只有二十幾條潛水艇。美國人的反攻是從潛水艇開始的。

有人說:“什麼是戰爭?戰爭就是那種大家一哄而上,說干也就幹了的那種東西”,確實到了現在,除了極少極少數之外,日本人到現在也無法理解當時為什麼選擇了和美國開戰這條註定滅亡的死路,而那些極少極少數也大多是戰後出生,根本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什麼是戰爭什麼是戰敗的那些人,只要看看現在中國為先帝爺和文革招魂的那幫人中絕大部分根本就沒有經過文革就可以知道日本的右翼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和現在一樣,當時日本的所有命門也都捏在美國人手裡。只要美國人願意,隨時可以置日本人於死地。被稱作工業的血液的石油是這樣,廢鋼鐵也是這樣。一般說來用廢鋼鐵煉出來的電爐鋼的品質不如用生鐵煉出來的轉爐鋼,可是當時日美鋼鐵生產技術的巨大差異使得日本人用從美國進口的廢鋼鐵煉出來的電爐鋼的品質比自己用生鐵煉出來的轉爐鋼還要好!從禁運廢鋼鐵到禁運石油就是美國對日本採取的最有效的卡脖子政策。

退一萬步說,美國不採取禁運政策,什麼都敞開了供應,是否有其他方法卡住日本人的脖子?答案居然還是“有”。

日本是一個沒有資源,沒有市場的島國,需要從海外運入原料和半成品經過加工以後再銷往海外市場。這種生產流通方式除了需要原料和產品銷售市場之外,還極大地依賴於海運能力。

所有的大國都是海運大國。日本當時也算個大國,所以也有一定的海運力量,說他“也算是大國”的理由之一就是當時的日本並不是一個海運大國。舉1940年的數據為例就可以證明這一點,1941年開戰時候日本全國的海運船艙量是600余萬噸,可是這個船艙量只能滿足日本海運需要的65%,不足的那35%就是租用英美的貨輪。因此從當時的船運能力來推算日本維持和平時期的生產就需要1000萬噸船艙量。一旦開戰當然不能指望再從英美租船,這樣日本就連基本的生產和生活都不能維持了,這仗也能打?

由此看來要是成天操持着打仗的話可千萬不能相信劉少奇“造船不如買船,買船不如租船”的主張。

這還沒計算軍部的徵用對民用船舶的壓迫,所以開戰之前先開始扯蛋的還不是戰列艦和航空母艦,而是最普通的商船。後來成了甲級戰犯的企畫院總裁鈴木貞一中將計算下來說大家艱苦奮鬥一下,短時間有三百萬船艙量也能湊合一下。但是進攻南洋必須要徵用300萬噸以上的民用船舶,這樣連鈴木貞一胡扯的民用最低限都無法滿足。從理論上維持整個日本國再生產所能使用的船艙量就只有平時的六分之一了。

可是,那些黑良心的美國鬼畜們連這六分之一的日子也沒打算給日本人過。

一般說來,西方戰爭觀分為兩種,普魯士的卡爾·克勞塞維茨(Carl Phillip Gottlieb von Clausewitz)回答了“戰爭是什麼”的問題,得出了“戰爭是政治的繼續,軍事僅僅是國家目的達成的手段之一”的結論。和克勞塞維茨同時代的瑞士人約米尼(Antoine-Henri Jomini)卻着眼於回答“如何進行戰爭”這個問題。

和直觀,實際,實用的專門研究戰爭的規律,戰略戰術,軍隊建設的約米尼軍事理論相比,克勞塞維茨的學說很哲學,很抽象,很不好懂。據說日本陸軍就只有兩個人能讀得懂克勞塞維茨,一個是東條英機他爹東條英教,還有一位是石原莞爾。

海軍呢?海軍就沒有人去讀克勞塞維茨。日本海軍戰略戰術的奠基人是秋山真之中將,秋山是馬漢上校的門徒,而馬漢是約米尼的信徒,所以日本海軍除了研究如何進行戰爭,也就是怎麼打仗之外,並不去管戰爭到底是什麼東西。比如秋山真之在《海軍基本戰術》中提出“凡是和敵人接觸上了以後的行動叫戰術,接觸距離之外的行動叫戰略,為了實現這些行動所作的工作叫做戰務”,這個定義其實就來自約米尼的“戰略和戰術其實是一回事,只不過根據距離戰場的遠近來區分而已”。

美國人雖然信奉馬漢的海權論,認為馬漢是他們的祖師爺,但並不認為祖師爺的祖師爺還是他們的祖師爺。起碼在太平洋戰爭中,美國軍方對戰爭的看法完全來自克勞塞維茨。美國人認為太平洋應該成為美國湖,除了同祖同宗,同為盎格魯薩克遜人的英國,加拿大,澳大利亞和新西蘭以外,其他的艦隊都應該滾蛋。至於怎麼讓他滾蛋,則用上所有讓他滾蛋的方法就是了,上帝並沒有說過:“要用戰列艦”。

有戰列艦能抖威風當然好,後來斯普魯恩斯就曾經帶過戰列艦去找大和號較量,但大和號改變了航向,後來功勞還是歸了海航。斯普魯恩斯要是日本海軍軍人的話,沒準大和號還能有海戰的機會,但是以後能看到,大和號真打海戰也沒有多少取勝的希望。

美國人十分實用主義,為了達到目的有時候不擇手段,甚至冒戰爭犯罪的天下之大不韙也有點不在乎的。

第二次世界大戰是很奇怪的,那是人類第一次在除了發動戰爭這一條之外明確地規定了幾乎所有戰爭犯罪的概念以後的戰爭犯罪發生次數最多的戰爭。這些戰爭犯罪行為之中不說絕大多數的話,起碼大多數是日本軍隊尤其是日本陸軍犯下的。

美國在太平洋戰場上有沒有過戰爭犯罪行為?可以說沒有,但是擦邊球打過幾次。筆者說這句話這並不是因為美國人是戰勝者,而是因為日本和美國在這個問題上截然不同的表現。

除去陰謀策劃戰爭,也就是甲級戰爭犯罪之外,日本人的乙丙級戰爭犯罪有一個特點,就是都是無法約束戰場部隊的軍紀,雖然是群發,多發,但並不是有組織的戰爭犯罪。大本營以下總軍,方面軍從來沒有下達過乙丙級戰爭犯罪的命令,有證據的直接下達涉嫌戰爭犯罪命令級別最高的軍官是25軍司令官山下奉文中將,他在占領新加坡以後下令屠殺華僑成年男性,而這也還是屬於個人行為範疇。

而美國則不一樣,美國打的戰爭犯罪擦邊球如戰略轟炸,投放原子彈等等都是由最高統帥部決定的,是一種國家意志。但美國人的行動就是不能算作戰爭犯罪,這是因為珍珠港使美國擺脫了戰爭犯罪概念的束縛,僅僅是一種報復行為,所以日本人無法責備美國。

其實有證據表明美國策划過真正的戰爭犯罪,這就是在潛水艇的使用問題上。

1941128日,在珍珠港受到突然襲擊三小時以後,美國海軍部就向太平洋地區的美國海軍下達了在太平洋海區進行無限制潛水艇攻擊的命令。

所謂無限制潛水艇攻擊就是除了敵方軍用艦艇之外,對於這一海域裡的所有民用船隻也不加警告而加以攻擊,甚至在攻擊民用船隻以後不採取任何救助落水平民的措施。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德國採用過這一戰術,因此國際社會在戰後處理上除了禁止德國再度擁有潛水艇之外,在1930年的倫敦限制海軍軍備會議上還明文規定了這屬於戰爭犯罪,禁止使用。限制海軍軍備條約後來雖然因為日本的退出而失效,但失效的部分僅限於軍備部分,禁止採用無限制潛水艇戰術並沒有失效。

當然沒有人會指責美國海軍在進行戰爭犯罪,因為有珍珠港在前。然而,如果事實是這道命令其實發布於珍珠港事件之前,珍珠港事件之後只是開始執行,那又該做何判斷呢?

美國國會圖書館保存着這麼一份檔案,這是海軍作戰部長斯塔克上將在19411126日簽署下達給太平洋艦隊的作戰命令,命令規定從北緯30度,東經122度到北緯7度,東經140度的連線的以西和以南海區為“戰略海區”,在日美進入戰爭狀態以後立即這片海區對軸心國船舶進行無限制潛艇作戰。

(斯塔克簽署的無限制潛水艇作戰命令)

 

如果沒有珍珠港,可以說這道命令是無視國際法的完全戰爭犯罪行為。

但現在有了珍珠港,這道命令就僅僅是一張紙片,說明不了任何問題,美軍採取的任何行動只是合理的報復行動。怪不得別人,是日本人自己向美國人雙手奉上了合理合法地絞死日本人自己的權力。

1941529日,美國國務院戰爭經濟局(Bureau of Economic Warfare)提出了一份報告,這份報告對美國政府提出警告,指出日本經濟由於在中國大陸進行的戰爭已經幾乎接近破產,他們已經沒有了能夠用來支付的外匯儲蓄,日本會把目光轉向南洋,用他們的陸海軍來搶奪資源。

200535日,一艘驅逐艦尼徹號(USS Nitze, DDG-94在美國緬因州的巴斯鐵工廠下水,這艘滿載排水量9200噸的導彈驅逐艦是美國海軍很少幾艘以還活着的人命名的軍艦,而鮑爾·尼徹(Paul Nitze)就正是上面所說的那份報告的起草人。

(阿利·伯克級驅逐艦尼徹號)

 

1984年,已經77歲高齡了的尼徹還被裡根總統任命為有關裁軍問題的總統和國務卿特別高級顧問。這位制定了戰後美國對蘇聯戰略的美國高官在戰後50年回答日本NHK記者的提問時說過這樣的話:

 “現在再來看,日本人在太平洋戰爭中很努力。奇襲珍珠灣的部隊訓練非常精良,日本造出了美國人造不出來的大軍艦,神風攻擊也給美國軍隊造成了很大損傷,戰局極度惡化的情況下日本人還是保持着旺盛的戰意,日本是很強的敵人。

但是,日本有它最致命的弱點,日本的存活只能依賴大量的海上運輸,而且航道極長,極易受到攻擊,孤立日本使其枯萎是很容易做到的,美國的戰略從一開始就針對了日本這個無法克服的弱點”。

(制定了將美國引向冷戰勝利政策的鮑爾·尼徹)

 

美國人知道他們在幹什麼,他們的目標就是如果開戰就要摧毀這個成天挑起是非的討厭帝國,而這個帝國的經濟是無法自給自足,極度依賴於海洋航道的。要和這個帝國作戰的話,不從一開始就去切斷他的經濟命脈倒反而是太不可思議了,所以從一開始的《橙色計劃》中就已經有了採用潛水艇作戰以切斷日本帝國的經濟命脈的構想,到了1939年定型並得到了羅斯福總統批准了的《彩虹五號》計劃更是把對日本帝國的經濟絞殺戰放在了非常重要的位置。

話說回來,就算沒有《彩虹五號》計劃,美國人會怎麼辦?美國人可不會真的像參謀本部和軍令部的那些精英參謀所設想的,懶惰的美國人肯定要等到1943年國內的造船廠把船造出來以後才無精打采地來反攻的,可是太平洋艦隊的主力艦隻不是已經沉到了珍珠港海底就是還在等着送上本土西海岸的船台上去修。雖然航空母艦還在,但是即使是航空主兵也不是說光靠航空母艦就能包打天下,沒有足夠的戰列艦,巡洋艦和驅逐艦跟着航空母艦一起起鬨,美國人也沒法真的對日本人發動反攻。在條件具備以前,報仇心切的美國人手裡除了五十幾艘潛水艇,什麼都沒有。

所以美國人就只能使用潛水艇,並且是用來切斷日本經濟命脈的。好在這還不是突如其來的戰略大轉變,美國人從一開始就已經準備這麼幹了,沒有什麼大的混亂。

是騾子是馬要拉出來看,用無限制潛水艇戰術來對日本帝國進行絞殺戰也只是美國政府和軍方根據德國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採取過的,並在現在繼續使用的戰術針對日本帝國的弱點所想定的東西而已,是一種一廂情願或者紙上談兵的戰術,這種戰術能否用或者日本帝國的經濟動脈是否會因為美國人所採取的戰法而受到影響,還得受實戰的考驗。

而起碼第一年的實戰結果說明這種戰法不是那麼有效。看人家吃豆腐牙齒快,別看德國人的潛水艇曾經和正在把英國人和俄國人勒的喘不過氣來,然而一旦學德國人,美國人才發現,美國潛水艇,起碼在當時不是那麼又黃又暴力的玩意,在一開始光靠事先想定的潛水艇戰略,勒不死日本人。

1941128日日本海軍奇襲珍珠港,陸軍在馬來半島登陸,開始了太平洋戰爭。開戰前大本營對於開戰以後的船艙量損失的預想是每年50萬噸,開戰以前日本國內的造船能力是每年45萬噸左右,這樣加班加點加點油能夠填補過來,不會構成災難性後果。而開戰以後的當月的船艙量損失是125.6萬噸,19421月是177.3萬噸,2月是93.3萬噸,基本上比預想的損失還少,真的很順利。

美國人出了什麼事?怎麼切不斷日本人的航道呢?

美國在太平洋的潛水艇分為兩部分駐防,一部分在珍珠港,另一部分則在馬尼拉附近的甲米地港(Cavite)。一開戰珍珠港和菲律賓都被日本人炸得慘不忍睹,雖然潛水艇本身沒有受到損失,但是存放在甲米地倉庫里的233枚魚雷在1210日日本人的空襲時被全部炸毀,雖然甲米地的潛水艇後來轉移到了澳大利亞的布里斯班,但是此後的一年中美國潛水艇始終為缺少魚雷的問題所苦惱。沒有魚雷的美國潛水艇只能帶上水雷溜到日本人控制的海面和日本近海去布雷,開戰以後日本船艙量的損失幾乎都是被飛機炸沉,被驅逐艦擊沉或者碰上了水雷,被潛水艇擊沉的很少聽見,因為美國的潛水艇空着手,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就是開戰以後的1942年日本還從南洋運回了占總生產量的45%165萬噸原油的原因。

美國潛水艇特蘭特(USS  Tirante SS-420))副艦長愛德華·比奇(Edward L. Beach, Jr.)在報告文學《海底墳場》(The Dust on the Sea)中是這樣說的:

“沒有魚雷就沒事可干,只好去玩水雷,路遠迢迢跑到長崎去敷設水雷,然後百無聊賴地在那兒等,總算有兩艘日本船觸雷沉沒。但是只能守株待兔這件事本身對潛艇兵來說也太可悲了”。

魚雷畢竟不是航空母艦,不是那種需要幾年才能造得出來的東西,經過了最早的空手日子以後,美國潛水艇還是有了魚雷。

但是有了的是山寨魚雷。

山寨到什麼程度?山寨到了尼米茨在主要內容是戰史的回憶錄中要專門劃出一個章節來對美國水雷的山寨性發牢騷的地步,來看看日美雙方對同一件事的敘述吧。

日本水產株式會社原來有一條19210噸的捕鯨母船,194111月被海軍作為運輸船隻徵用,改名為“第三圖南丸”。這艘169米長,23米寬,最高速度14節的漁船1943724日大白天在特魯克島西方海面單獨航行時遇到了美國潛水艇提娜莎號(USS Tinosa, SS-283),提娜莎的魚雷手愛德文·貝爾是這麼回憶的:

“潛水艇巡邏時能遇到目標的機會不多,幾乎是成天悶在海底百無聊賴,單單這一點就讓大家興奮不已,再加上還是這麼一個大個子獵物,行動緩慢,而且這個獵物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存在。

我們進入了進攻的最佳位置,艦首正對目標船腹,距離800米,我按照在潛水學校掌握的進攻要領設定好了魚雷以後在艦長達斯皮特少校發出設計的命令以後立即發射了四枚魚雷,但是預定時間過去以後什麼聲音都沒有,我嚇得六神無主,十分懷疑是不是我的操作出了什麼問題。

但是就800米,絕對不應該偏離目標的,艦長這次繞到了目標後部,又發射了兩枚魚雷,這次爆炸了,目標的舵機看樣子被打壞了,船停了下來。

我們又回到停在海面上的目標的側面,接連發射了9枚魚雷,可是沒有一枚爆炸,艦長都要哭出來了,我真怕達斯皮特少校會自殺。”

而“第三圖南丸”的船員北林忠治是這麼回憶的:

“最初大家都沒注意,突然瞭望員喊了起來‘雷跡’,我們跑上甲板一看,拖着白浪的魚雷已經到了船邊,這回完了,大家都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但是就‘當’的一聲,船晃了一下,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大家睜開眼互相莫名其妙地對望,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再一看海面上,一枚好大的魚雷浮在水面上漂啊漂的,不知道美國人什麼地方出錯了”。

這不是第一次出這種事了。中途島戰鬥時在一航艦正中央浮出來拍過板磚的鸚鵡螺號艦長就賭咒發誓說他們最後向已經着火,被日本海軍放棄,飄在海面上的航空母艦加賀號發射過兩枚魚雷,全部命中,但全沒爆炸,結果到最後加賀號的沉沒沒有鸚鵡螺的功勞。

1942915日,在為了爭奪瓜達卡納爾島的第二次所羅門海戰中,美國海軍第三十七特遣艦隊的航空母艦胡蜂號被日本海軍的伊-19號潛水艇發射的三枚魚雷命中起火爆炸,最後胡蜂號於2100分被美國驅逐艦蘭斯宕(USS Lansdowne (DD-486))用魚雷擊沉。

蘭斯宕打胡蜂號也費了老勁,打一發不炸,再打一發還是不炸,結果在胡蜂號周圍轉來轉去花了五枚魚雷才打沉了這艘本來就已經要沉了的自己的航母。

順便做一個日美兩國魚雷的比較,伊-19號潛水艇在攻擊胡蜂號時是一下子打出了所容許同時發射的全部六枚九五式純氧魚雷,三枚擊中了胡蜂號,還有三枚打偏了的魚雷就非常變態,還在往前跑,趕路上還就有死耗子在等着這些瞎貓。發射延長線上十公里遠的地方有一艘戰列艦北卡羅來納(USS North Carolina, BB-55),還有一艘根本和胡蜂號都不是同一個特遣艦隊,而是第17特遣艦隊的驅逐艦奧布賴恩(USS O'Brien, DD-415),這兩艘老老實實在海上呆着,沒招誰沒惹誰的軍艦被這伊-19號打偏了,現在正在海上亂竄的魚雷打上了,結果北卡羅來納住了六個月醫院,而奧布賴恩還沒來得及被拖進醫院就在半路上斷成兩截沉到海底去了。

這種事情經常發生,也不是沒有人懷疑過是魚雷太山寨,但是在海軍部兵器局一句“你們的潛水艇長太山寨”的結論下面全部敗下陣來。事實上絕大部分美國潛水艇長確實把責任歸結到自己的指揮水平上,甚至有人提出請調的要求。好在美國文化中沒有什麼“引咎自殺”這一項,要不然美國潛水艇艦隊別的事甭干,只管辦喪事就行了。

但這位提娜莎號的艦長達斯皮特少校不願幫別人背黑鍋,他堅決相信這種15枚魚雷打不沉一艘漁船的怪事責任決不在他,為了防止空口無憑,他帶着最後一枚魚雷回了珍珠港。向西南太平洋潛水艇艦隊司令查爾斯·洛克伍德中將(Charles A. Lockwood)提出了一份充滿了“命中”(hit)和“無效”(no effect)這兩個字的作戰報告,附上剩下的最後一枚魚雷作為證據。

在得到尼米茨的批准以後,洛克伍德中將作了一個試驗,將這枚魚雷對着懸崖打了過去,結果還真是又是一顆啞彈。這下子不是洛克伍德和兵器局幹了,尼米茨親自上陣和兵器局打官司。最後官司一直打到海軍最大佬金恩上將那兒,金恩上將下令徹底調查此事才終於讓兵器局不得不承認是魚雷的問題。

有問題沒什麼關係,只要認識到問題,下決心去解決而不是文過飾非,政治先行就行。兵器技術上美國有的是人才和技術,只要想幹什麼事,還真沒有干不出來的。就拿這個魚雷來說,居然驚動了愛因斯坦教授親自出馬。

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對於20世紀的世界歷史影響最大的是三個講德語的猶太人:卡爾·馬克思,阿爾伯特·愛因斯坦和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愛因斯坦應該怎麼稱呼?“教授”?“博士”?好像都是,但也好像都沒有必要,愛因斯坦就是愛因斯坦,他是獨一無二的。愛因斯坦對美國的原子彈計劃的作用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愛因斯坦是大小通吃,原子彈要搞,魚雷也照樣玩。

愛因斯坦最討厭的可能就是戰爭和軍人。曾經為了躲避兵役而放棄德國國籍的愛因斯坦在這次反法西斯戰爭中卻和美國軍方合作的相當融洽,從這個事實就可以看出德國納粹是什麼玩意了,把身家性命寄托在納粹身上的日本人能落着好嗎?愛因斯坦和美國海軍部兵器局之間簽訂過從1943531日開始的三年合同,擔任有關彈藥,爆炸物,高性能炸藥和放射線物質的顧問,工資每天25美元。

這不光是一種美國海軍拍兩張愛因斯坦教授的照片拿來印在傳單上去嚇唬德國人和日本人,愛因斯坦是切切實實地在為美國海軍工作,現在收藏在美國國會圖書館的就有一封愛因斯坦寫給他的同事,也在為美國海軍服務的物理學家芬克斯坦恩教授的信。

愛因斯坦在信中詳細地分析了魚雷不爆炸的原因和解決方法,並畫了不少示意圖。

連愛因斯坦都親自出手了,還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美國潛水艇的兵器得到了突飛猛進的改善。到1943年初,美軍的全部潛艇都配備了SJ超短波雷達以取代以前配置的SD雷達,搜索用的夜視潛望鏡使得夜晚的洋面也成了日本船隻的墳場。到19439月左右,美國潛水艇配備的山寨式馬克-14型魚雷和馬克-6型引信得到了改善,爆炸率從開戰時的20%提高到了1944年的45.6%。炸藥也從TNT換成了TORPEX爆雷用高性能炸,1944年底開始配備的馬克-18型電池魚雷更是像日本的95式純氧魚雷一樣沒有了氣泡航跡。

除了這些直接的進攻用兵器之外,美國人最拿手的還是信息戰。夏威夷的美國海軍太平洋艦隊無線電班(Fleet Radio Unit Pacific FRUpac,也稱為Station HYPO)在1942年底左右就破譯了日本的船運密碼,稱為“馬鹿密碼(MARU CODE)”。這是因為日本的運輸船大都是什麼什麼“丸”(MARU,所以這個密碼就被美國人稱作馬鹿密碼。

馬鹿密碼包括船名,出發地,預定航路,目的地,途中每天正午的預定位置,船速,有時甚至運載貨物的明細都在上面,太平洋艦隊無線電班把截獲到的情報送到潛水艇艦隊司令部,為了保守秘密,無線電班和潛水艇艦隊的參謀們直接當面在太平洋地圖上填寫這些信息,然後由潛水艇艦隊統一指揮在太平洋上巡邏的潛水艇們前往預定位置守株待兔。

這回的守株待兔再也不是開戰當初的被動等待日本船隻往水雷上撞,而是在預定水域等着打日本船隻了。

這樣,開戰以後日本船倉量的損失除了開戰當年當年是從12月算起的5萬噸以外,1942年是88.5萬噸,1943年為167萬噸,而1944年到了369.5萬噸,幾乎是一個公比為2的等比級數,到了最後一年的1945年,那幫貪得無厭的美國鬼畜潛水艇是實在是找不到日本船了,只好很委屈地接受了172萬噸這個數字。

太平洋戰爭期間,日本喪失的船艙量約為843萬噸,其中63%530萬噸是被美國潛水艇擊沉的,除此之外,美國潛水艇還擊沉了各種日本艦艇224艘,總排水量58萬噸,可以稱得上是戰果赫赫。

美國潛水艇的活動,使得日本經濟陷於癱瘓,花大力氣弄來的南洋資源地帶所生產的物資根本就無法回運。以石油為例,1942年運回日本的原油是165萬噸,占生產量的45%1943年運回日本的原油增加到了230萬噸,占生產量的比例卻下降到了27%。荷屬東印度的民丹島盛產製造飛機所必不可少的鋁礬土,日本軍隊在攻占新加坡的同時占領了民丹島。隨日軍行動的古河礦業株式會社的工程師們迅速恢復了礦山的生產,在1942413日就向日本運回了第一船4900噸的鋁礬土。

生產本身很順利,19427月月產三萬噸,11月達到四萬噸,19435月提高到了月產五萬噸。

可是運回日本的呢?1942年全年29.8萬噸,1943年上升到64.9萬噸,1944年降低為27.5萬噸,1945年呢?全部只有2000噸。

也就不要扯什麼航空主兵了,造飛機的原料都沒了,還扯什麼飛機?先造運鋁礬土的船是正經,可是到哪裡去找造船的鋼鐵呢?鐵礦石可在海南島。

當時日本國內各種民生物資嚴重不足,別扯什麼啤酒香煙咖啡了,連糧食都沒有,大家在挨餓。可是中國大陸和泰國的日本陸軍卻囤積了大量搶來的大米,按理說能夠解決日本國內的肚子問題,但是大本營的決定是:“減少日滿支之間的來往船隻,把船全部用到南方戰略資源的運輸上面去”。

那些船還是美國潛水艇的獵物。

由日本挑起的這場戰爭無法進行,在日本海軍戰鬥以前,日本經濟就已經被絞殺了。真正是文面意義上的“絞殺”。太平洋戰爭的目的是海權,而爭奪海權的戰場並不像頑固的日本海軍所夢想的是在海面上,而是在天空和水下。

問題是,親身經歷過第一次世界大戰,親眼見過德國人的無限制潛艇戰術是怎樣把大英帝國幾乎逼到投降的邊緣,也知道現在的盟國,納粹德國又一次在使用這種戰術,還是把英國和俄國勒得喘不過氣來的日本海軍怎麼會讓自己落到了這個地步?

如果把所有日本海軍軍人都想象為只會打炮,不管做飯的李逵也不是事實,早在太平洋戰爭爆發前將近20年前就有人指出過日本帝國航道的脆弱性。這人是新見政一,海兵36期,南雲忠一的同學,畢業吊床號14。最後官職是舞鶴鎮守府長官,軍銜為海軍中將。

此人從1937年以後一直在第二艦隊和第二遣支艦隊從事對中國海岸的封鎖工作,早在1923年,當時還只是軍令部少佐參謀的新見政一在英國人的資助下在歐洲工作了一年,回來以後向軍令部提交了一份名為《列國海軍作戰機關的研究》的報告,裡面有一節詳細介紹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德國海軍的無限制潛艇作戰方法,對協約國造成的損害,後果以及英國海軍是如何設立海上交通保護機關來對付這種潛艇戰術的。

這份報告的後面有一個“山下”的簽名,還有評語:“感到我國海軍在這方面很薄弱,一定要加以認真研究,否則將來必會後悔”。

這個“山下”,是當時的軍令部長山下源太郎大將。

那麼為什麼後來又“後悔”了呢?這是因為這位少佐吃飽了撐的,除了這份報告之外還有一大堆報告,像《海軍中央軍令機關整備意見書》,《有關持久戰的意見書》等等,裡面引經據典,囉里囉唆地得出了一個結論:“下一次世界大戰是一次總力戰,發生海軍主力艦隊之間決戰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這在政治上太不正確了,這是反對海軍中央的言論,於是新見就被發配到第二遣支艦隊,你不是老是叨叨什麼封鎖戰嗎?你就去封鎖中國大陸吧。一直到1943121日,總算弄明白了新見政一原來成天在嘮嘮叨叨的那個“封鎖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的海軍總算想起來了這個人,把放在舞鶴鎮守府當司令官,正準備編入預備役的新見中將又召回了軍令部。

但這時候已經是天照大神再世也回天無術了,所以新見還是19443月被編入了預備役。

可能是被美國人弄慘了,戰後日本人在戰爭中落後美國的各個方面都表現得特別積極,像新見就長期擔任海上自衛隊幹部學校的特別講師,專門講授海上護衛,同時他還是舊海軍軍人組成的“海軍反省會”的頭頭。

這就有一個問題,日本海軍的“政治上正確”到底是什麼意思?潛水艇部隊是怎樣被這個“正確的政治”給束縛住的。

日本人是很重視潛水艇的,在華盛頓會議和倫敦會議上為了潛水艇的數量和英美翻天一架吵起,手裡潛水艇不少。日本人準備用這些潛水艇幹嗎呢?

日本人手裡確實有不少潛水艇,倫敦會議最後的潛水艇定額就是大家一樣多,在開戰時日本和美國的潛水艇數量是64艘對54艘,而且日本潛水艇的質量也不差:跑得遠,沒事能轉悠到美國西海岸去炮擊人家油田;噸位大,排水量2500噸左右的根本不稀罕,3500噸以上的也大大的有,而海特型的400401402艇的排水量居然有6560噸;火力還猛,裝備有12公分口徑炮,經常會在人家眼面前浮起來炮擊。像中途島一戰山本五十六實在是輸的太鬱悶,最後還要讓伊-168號潛水艇去打中途島幾炮才算完。

說起日本潛水艇的火力,不能不提那種日本潛艇所裝備的那種三分強大,七分變態,或者說是追求強大結果成了變態的95式純氧魚雷。筆者在說爪哇島泗水海戰時提到過那種基本上是中看不中吃的長距離武器,整個太平洋戰爭中純氧魚雷的戰果很不怎麼樣,基本上沒讓美國人聞風喪膽,但是純氧魚雷的少數幾個戰果也和這種武器一樣地變態,最有名的可能就是擊沉美國航空母艦胡蜂號(USS Wasp, CV-7)那一次了。

現在攻擊型導彈核潛艇的概念據說也是來自日本海軍。山本五十六喜歡飛機,最後在潛水艇上也裝上飛機準備去攻擊巴拿馬運河,攻擊西海岸沒什麼希奇,據說山本五十六感興趣的是潛水艇能否攻擊美國東海岸,日本那幾艘海特型潛水艇據說續航能力能夠繞地球一圈半。戰後美國人把潛水艇裝載飛機進攻地面目標的概念換成了裝載制導炸彈,這就是攻擊型導彈核潛艇概念的由來。

日本的潛水艇這麼黃這麼暴力,豈不是要無敵於天下了?

無敵不了,被他們的“政治上正確”給弄沒了。

政治上的正確就體現在必需按中央的既定方針辦,中央的既定方針是什麼?日本海軍的金科玉律是《海戰要務令》,這就是既定方針。《海戰要務令》的第五章“Ss(Submarine squadron,潛水艇戰隊的簡寫,日本海軍文件中這種使用“敵性語言”的例子很多)開始就是這麼說的:“Ss的戰鬥以適當的散開配備對敵人主隊進行奇襲為宗旨”。

這就不需要對日本潛水艇部隊在太平洋戰爭中的表現想不通了,只能有這種表現了,不能有別的,因為潛水艇的作戰對象是敵人主隊,這是《海戰要務令》規定的,要想擺脫這種戰法了修改《海戰要務令》別無他路。海戰要務令就是海軍的法律,修改海戰要務令和修改法律一樣,只要看看議會裡成天在吵些什麼就知道修改法律有多難了。

最終版的《海戰要務令》是19405月成型下發的,可是裡面居然沒有海軍航空兵的條款。據說原因是大家還不知道航空兵應該怎樣用,要寫入正文肯定要吵架,太麻煩,加上還要天皇御批,時間上也來不及。為了保持安定團結,為了不讓天皇陛下過於勞累,結果就以附錄的形式發了下來,愛看不看。愛用不用。結果反而是聯合艦隊在使用航空兵上沒有任何顧忌,所以取得了很大成果。

日本人在估計美國人受不了潛水艇那份苦的時候忘記清點一下自己內部有幾個人是從潛水艇幹上來的了。和尼米茨就是潛水艇出身不一樣,日本海軍省,軍令部和聯合艦隊的大佬里就沒有真知道潛水艇的,所以《海戰要務令》的問題也沒人看得出來,起碼不要把潛水艇的作戰目標規定得那麼死板啊。再加上就是看出來了也沒有用,最新版《海戰要務令》發下來以後日本海軍就進入了太平洋戰爭,沒有工夫去修改那個玩意,既然不修改就大家按着那個做,這就是日本海軍潛水艇怪裡怪氣作戰方法的由來。

這個《海戰要務令》沉迷於甲午日俄兩次大勝仗的餘韻而不能自拔的產物,可能是贏得太不容易了,日本人忽視了甲午日俄這兩次戰爭最重要的一個特徵,就是雖然就日本來說這兩場戰爭是全力以赴舉國參戰,而對於對手的大清朝和羅曼諾夫王朝來說,這只不過是一場局部戰爭。雖然這兩個王朝都在戰爭十年以後左右滅亡,而這兩場戰爭的失敗也確實是王朝滅亡的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但畢竟是社會文化方面的間接因素,不是直接因素。

就是說雖然日本人認為自己是身經百戰的老鳥,但是它所經歷的戰爭都只是局部戰爭,像太平洋戰爭這樣對於雙方都是全面戰爭的場合,日本人也僅僅只是一隻菜鳥。

其實菜鳥沒關係,日本的對手美國海軍連局部戰爭的經驗都沒有,是一隻更加菜的菜鳥,剛開戰的時候犯過的錯誤,鬧過的笑話更多。但思維柔軟的美國人能夠從失敗中學習,而熱衷制定各種條文還很認真地去堅持遵守的日本人就無法從自己畫的圈子裡脫身出來了。

有沒有人批判這個《海戰要務令》呢?有。西條海軍航空隊司令土井美二大佐回憶說1932年小澤治三郎大佐在擔任海大教官兼陸大兵學教官時就公開發表過“海戰要務令是毒藥,學生諸君不要去讀”的言論,但這種言論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因為海大的學生是要求能夠背誦海戰要務令的,否則通不過考試,無法畢業。

這樣就從法律上規定了日本潛水艇在太平洋戰爭中的作戰目標始終都只能是美國的軍艦,而不能是別的。

結果呢?結果只是證明了根本不存在什麼“日本潛水艇無敵於天下”這麼一說,太平洋戰爭開始時日本有64艘潛水艇,加上後來建造的124艘總共有190艘。到終戰時除五十幾艘幾乎開不動的老朽型號之外,其餘都不知去向。潛水艇作戰本來就有分散的特點,第六艦隊也把握不了自家孩子的去向,到後來只能從老是“點呼”(點名)不到,再根據美國人發表的戰報來“推定”某某潛水艇可能又在某某海區玉碎了。

經常有人問這麼一個問題,二次大戰中日本和德國是盟國,一次大戰時日本也派出了艦隊為協約國艦隊護航,甚至就和德國潛水艇進行過戰鬥,而且日本的潛水艇技術主要也是來自第一次大戰以後的德國,為什麼在潛艇戰術上一點也不學德國人?

日本的潛水艇技術確實來自德國。

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各戰勝國分贓,日本分到了7艘德國潛水艇,這使日本人得到了真正的實戰潛水艇,而且德國的技術援助也使日本的潛艇建造技術得到了飛躍的發展。

19197月,日本海軍派出了以在大戰中在印度洋上和英國海軍協同作戰的小加藤,加藤寬治海軍少將為團長,包括各方面專家的調查團赴德調查海軍技術。當時協約國對德國潛水艇技術心懷恐怖,專門成立了一個“休戰監視委員會”,後來改為國際聯盟媾和條約實施委員會來專門監視各項德國軍工技術的轉移和交易。但當時的德國海軍當局和一般德國人出於對英法的憎惡而主動地對日本開放各種機密,比如巴黎媾和協定(凡爾賽條約)所禁止德國擁有的2200噸級潛水艇(U142號艇)的柴油發動機和二次電池的實物都被三菱造船偷運回了日本。

當時英美法等國對日本和德國之間的這種交易有所察覺,抱有很大疑慮。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在德日之間還存在有一份秘密備忘錄。德國海軍大臣特羅達中將(Adolf von Trotha,日德蘭海戰時的德國公海艦隊參謀長)和加藤寬治之間還秘密簽有一份標有“個人合同”文字的備忘錄,主要內容為三點:

1.德國潛水艇圖紙全部交給日本。

2德國向日本派遣兩名已經編入預備役的潛水艇軍官。

3日本在德國技術上所作改善,在德國能夠採用的時候全部交還德國。

當時的海軍大臣大加藤,加藤友三郎聽了調查團的原敢二郎中佐的報告後嚇得魂飛天外,雖然寫明了“個人合同”這幾個字,但實質上就是一種德日海軍協定,立即命令駐法海軍武官大角岑生大佐和駐英海軍武官飯田久恆處理此事,一定要銷毀這份備忘錄。處理這件事花了將近一年,總算把那份讓人想起來就心驚肉跳的東西從德國人要回來銷毀了。

戰後的“凡爾賽條約”規定了德國不得研究潛艇,不得發動無限制潛艇戰。日本乘機招聘了以潛水艇建造行業的第一人德培爾博士為首的大量技術人員,得到了德國的柴油機技術,西門子公司的電動機技術和蓄電池技術,蔡斯公司的潛望鏡技術等潛艇建造的關鍵技術。

但是戰勝了大清海軍和沙俄海軍的日本海軍很自負地認為他們是海軍戰略戰術的強者,在佩服德國兵器技術的同時,對德國海軍的戰略戰術很不屑一顧,所以日本海軍對德國在兩次大戰時都採用無限制潛艇絞殺戰以封鎖敵國的通商航道的做法根本沒有注意。

日本人認為和兩次幾乎被德國人封鎖致死的英國不同,美日間相距太遠,而且美國對海上航道的依賴性不強,美國的的海岸線又長,靠潛艇戰術不可能封鎖美國的通商航道,因此在潛艇戰略戰術中就乾脆沒有了切斷對方通商航道這個做法。

無獨有偶,日本的德國哥們在海軍戰略戰術也和日本人一樣。日德海軍合作不是完全單向的,雖然德國給日本的多一些,但德國也有向日本學習的地方,那就是航空母艦技術。日德海軍最大規模的合作就是德國航空母艦“齊柏林伯爵”號。19353月德國宣布廢棄凡爾賽宣言,6月德國和英國達成德國海軍保有量為英國海軍的35%的英德海軍協定。由於德國沒有建造航空母艦的經驗,一開始是尋找英國的支援,想參考英國航空母艦“暴怒號”,但沒有取得理想的效果,這才轉向日本請求日本轉讓“赤城號”的技術。這是1934年山本五十六訪問德國和埃里希·雷德爾元帥會談的半年以後。

日本海軍對德國的要求的反應非常積極,立即決定將“赤城號”從設計到訓練方法為止的所有機密全部向德國海軍公開,這裡面“赤城”號的選定是很有意思的。日本海軍當時保有的正規航空母艦已經有四艘:鳳翔號,赤城號,加賀號和龍驤號。這裡面山本五十六最熟悉的就是這艘“赤城號”,山本五十六在海軍大佐的時代是“赤城號”的艦長,在出席倫敦海軍裁軍會議之前山本五十六是第一航空艦隊司令官,當時的旗艦還是這艘“赤城號”。

 “齊柏林伯爵”號193812月在什切青(先屬波蘭)下水以後日本海軍負責調整“赤城號”技術交換的不是別人,正是黑島龜人大佐。

但是“齊柏林伯爵號”航空母艦並沒有服過役,下水後不久就開始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德國沒有時間來訓練航空母艦的人員,就找了條最駕輕就熟的老路——潛艇作戰,這條航空母艦的船殼就一直泡在水裡,一直到19454月急急忙忙自沉,以免落到蘇聯紅軍手裡。但最後還是被蘇聯人撈起來做了靶船。

德國人放棄了航空母艦的戰略,但是日本人卻沒有忘記在德國有一艘“赤城號”的姊妹艦這件事。中途島一戰,喪失了四艘正規航空母艦赤城號,加賀號,蒼龍號和飛龍號的日本海軍曾和德國交涉過購買“齊柏林伯爵號”航空母艦。但是德國以德國將來還是需要航空母艦以及“齊柏林伯爵號”回航日本在當時的形勢下也不可能為理由而拒絕,作為代換方法,德國將由於開戰而滯留在神戶的一艘兩萬噸德國商船“夏恩赫斯特號”(SCHARNHORST)賣給了日本,由日本海軍改裝成航空母艦“神鷹號”投入作戰使用。

就這樣,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德日兩國的海軍都是墨守成規,德國海軍還是單純使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的潛水艇戰術,而日本人一直想重溫日俄戰爭日本海大海戰的巨艦大炮的舊夢以至於這兩支海軍最後一起成為了歷史名詞。

迷信得到德國技術支援的日本潛水艇的進攻能力,盲信潛水艇生活條件艱苦以及美國人國民性格懶惰所以不會有什麼像樣的潛水艇戰術。因此日本人只管想辦法把潛水艇跑得更遠更快,魚雷放得更遠更快而從不去研究防禦潛水艇的課題防禦,這樣到最後日本人就成了個聽不到潛水艇的聾子。

大凡聽力不好的人都不知道自己說話嗓門大,日本潛水艇也是這樣。1942422日,排水量3650噸的伊-30潛水艇第一次成功突破英美的封鎖到達了法國西部的洛里昂,這艘伊-30可把潛水艇行家的德國人看傻了:“一頭巨大的怪物發着怒吼從海里冒了出來”。天吶,英國人怎麼會放這個一個吵吵鬧鬧的傢伙過來了?趕緊就幫日本人改裝了一下潛水艇——也不是什麼大動干戈,其實非常簡單,就是在發動機的下面加上一個人造橡膠的墊子,聲音頓時就小了不少,這時日本人才剛剛知道原來潛水艇是不應該亂吵亂鬧的。但日本潛水艇已經吵鬧成性,被美國人幾乎一抓一個準。

這樣,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在地中海執行過反潛任務的日本海軍就沒有把反潛作為驅逐艦的主要作戰任務,對反潛根本就沒有研究,不研究反潛的結果是日本生產的能夠跑的又快又遠的潛水艇根本就沒有對反潛作戰的應付能力,而本來應該是滅潛水艇的日本驅逐艦則經常反過來被美國潛水艇給滅了。

已經開戰了,美國人也已經發動了無限制潛艇戰。戰爭是從戰爭中學的,日本人也不是那麼頑固不化,比如一次中途島就讓日本海軍知道了應該怎樣運用航空母艦,雖然為時已晚,為什麼日本人一直就不知道潛艇應該是怎麼回事呢,理由就是因為當時美國人也在為潛艇而鬧心,還沒有來得及給日本人上課。到日本人學到了保護航道的重要性的時候,也沒有了保護航道的家什以及製造這些家什的原料。

於是邪惡的美國人就要在輸血管道長得驚人的而又不知道這是弱點的日本帝國身上開口子放血了。

這第一刀就是瓜達卡納爾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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