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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餘名將官送走了,幾千名校尉軍官遣返了,還有萬餘名或傷或殘、或無家可歸的國民黨士兵,以及幾萬名血氣方剛、大多渴盼回家的軍內青年,他們都等待着“解放”。在這股潮流中,大多數“解放士兵”選擇了返回家鄉,回到自家茅草屋邊那片被重新分配的土地,然而,也有眾多青年留了下來,加入了人民解放軍。
俘虜了周福成的尖刀連連長黃達宣記得,11月2日,千餘名士兵已集結在“世合公”銀行大樓附近,他開始親自挑選“解放戰士”。和兩年前不同了,全國解放在即、同時解放軍兵員也已超過了國民黨,他為此挑肥揀瘦:沒有精氣神的不要,個頭沒他高的不要,沒有文化的不要……他口中念念有詞,看中一個就撥拉出一個;撥拉出80個的時候,他數着人頭,卻發現少了一個。他一眼就看到了俘虜堆里的那個大個子。
他問,“你怎麼又回去了”?大個子回答:“我想回家。”他說,“東北解放了,關內還沒解放呢”!說着說着,又把對方給撥拉了過來。
這個年僅17歲的大個子,就是後來的解放軍副總參謀長徐惠滋上將。據說,二十多年以後,面對已成為他部下的黃達宣,徐惠滋說起了這段往事;而當黃達宣覺得不好意思,表示“軍長,你別說了”的時候,徐惠滋表示,“老連長,這是歷史呀”
對自己的“解放”同樣印象深刻的,還有離休幹部、某師副政委張天鑄。瀋陽解放時,他是“剿總”特務團2營6連的中士班長。他後來回憶,解放軍招募新兵時,“當時我就尋思,當兩年國軍,再當八路也好。……兵就是兵,別鬧那個景了”。而當募兵的指揮員嫌他身材太矮、僅僅“一米六零出點頭”時,他說,“個大割不去,個小還能長”。就這樣,他被分到了2縱5師13團的一個班。
下部隊那天,“班長樂壞了”。班長說:“這個新戰友是個大知識分子,今後就當我們的‘學習組長’,大家跟他好好學”;班長還說,學習組長,“就是平時教大家學文化,開會討論記個錄”。而當他問班長“甚麼叫‘討論’”時,班長得意地說,“你連這個也不懂呀”?
張天鑄後來談到:“我高小畢業,是個‘知識分子’。現在講這個叫孩子們笑話,那時有這文化程度可就是個寶了。……那時可重視文化知識了,對解放戰士一點兒也不歧視。”
與徐惠滋、張天鑄一樣,被挑選入伍的“解放戰士”,大約有一兩萬人。然而,在一部分人入伍、大部分人遣散之際,解放軍面臨着一個撓頭的難題:那萬餘名或傷或殘、或無家可歸的國民黨官兵,該怎麼辦呢?
不僅國民黨傷殘士兵。在東北各個城市,共產黨的榮復人員,也達到十幾萬之多,“到處都可以看見殘廢軍人”。農業部副部長、曾主管榮復軍人安置的劉培植後來回憶說,“相當的人帶着不滿情緒發牢騷,講怪話。他們講,‘動員時說得好聽,說是參軍光榮,現在打傷了、致殘了、復員了,沒有人管……’”;而1948年秋天的一個突發性事件,更讓他憂心忡忡:一群榮復軍人闖進了黑龍江省政府,挾持了正、副主席,而面對前來勸說的部隊首長,他們如同孩子一樣,一個個嚎啕大哭……
在這個背景下,與入城儀式、秧歌隊、朱毛畫像和“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的歌聲一樣,化劍為犁、拓荒屯墾,成為1949年浩大的“解放”交響的音符之一了:這一年3月,在傷殘軍官郝光濃的帶領下,28名榮軍開進黑龍江鎮賚縣的千年曠野,辦起了“東屏榮軍農場”;以此為先聲,新疆、甘肅、海南、黑龍江……一個個地廣人稀的省區,處處可見脫下軍裝的復轉軍人。在他們當中,也夾雜着萬餘名“解放官兵”的身影:1949年3月,“解放二團”在湯原縣香蘭建場,不久後又派出300餘人,創建了“通北農場”;當年9月,“解放三團”創辦了樺南縣孟家崗農場;這一年年底,在團長房定辰的率領下,“青干一團”也開進德都縣,創辦了二龍山農場……在短短兩年多的時間裡,大約14,000名“解放官兵”創辦了七個農場。後來,有人以“種地犁後喘、開荒靠鎬刨”的詩句,描述了他們在千里凍原上的艱難狀況。
野狼、狍子、狐狸、野兔處處出沒;極目四野,只有星星點點的幾處農舍;大多數人沒有家小,前往集鎮,往往要跋涉一兩天……即使如此,他們大多沒有返回家鄉,終身留在了這片荒野之地。年復一年,他們漸漸地老去,而即使在“撥亂反正”的大潮中,一萬多名老人、中年人,也只有寥寥幾個獲得了“起義人員”的待遇。大多數人棲息着、沉默着,隨後一個接一個地死去了。直到今天,湯原縣香蘭農場僅存的幾個耄耋老人,領取着400餘元的退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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