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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弱點(12-13)
送交者: 楊子敏兒 2004年07月21日19:03:05 於 [軍事天地] 發送悄悄話

第十二章 打 入 FBI

“我們必須自己做!”
田海鵬帶着不可思議的表情看着我。我化了一個多小時才把事情的前前後後介紹了一遍,我想海鵬應該清楚了。我們的同學接二連三出事,這種情況絕對不是巧合,國家安全部的周局長也同意我的看法。問題是,周局長已經表明他們無能為力。我想,他們是只能等着我們的同學一個個出事,然後他們到時再一個個繩之以法。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這種情況出現,於是我找到田海鵬,我要實行自己的計劃。
“我們必須自己做!”我加重語氣又說了一遍。
海鵬看我的表情充滿疑惑,用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你是說我們?意思是你和我?”
我點了點頭。
“你代表國家安全部嗎?”他突然眼睛一亮,興奮地問。
“不,”我搖搖頭,“我和國家安全部沒有關係。”
“那我們必須自己做什麼?”田海鵬有些失望地皺起了眉頭。
我把杯子裡的珍珠奶茶喝下去,不緊不慢地說:“我們必須自己着手調查這幾宗複雜的間諜案,看是否是在我們同學內部出了問題,找出元兇,拯救儘量多的老同學。同時,客觀上我們也是為保衛國家的安全作貢獻!”
海鵬在聽的過程中,眼睛瞪得圓圓的,嘴巴也一直張得大大的。
“你聽懂了沒有?”我問。
“不,不,我非常明白,”海鵬說:“只是我需要時間來消化一下。”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海鵬臉上的表情就變化了好多種,最後停留在臉上的表情是興奮夾雜着期待。我想,這事好辦了。
“海鵬,”我說:“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你的人生目標好象並不是開個‘一年之計 ’,對嗎?”
“對,對,我開‘一年之計’最多也就是為了驗證我的觀念、點子正確,事實也已經證明我的觀點是正確的,時間一長就覺得沒意思了。我一直想干點驚險刺激的事,最好是特工工作。你現在招收我為特工,真是太好了!我這個特工可以不要任何經費,我還可以倒貼----”
我打斷他:“我得糾正一點,我不是招收你為特工,我自己都不是特工,如何招收你?我只是和你合作做一些由特工做的事情,你要搞清楚。至於經費,我倒是歡迎之至的。”
海鵬興奮得站起來,先是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後來幾乎是蹦蹦跳跳。他一邊手舞足蹈,一邊自言自語:“我就知道總有這麼一天,有一個人會走到我面前,對我說,你不要再賺那幾個臭錢了,你是應該和我們一起做大事的。你看,現在就出現了,只是沒有想到那個人就是老同學你呀,哈哈哈哈。”
“我們馬上就開始行動嗎?”海鵬突然停下來,走到我身旁,在我耳邊小聲、神秘的說。
“是的!”
“那麼我們是不是分頭行動?分頭找到老同學,警告他們他們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最好指出他們的致命弱點,讓他們小心防範----”
“你在說些什麼?”我瞪了他一眼,“如果事情象你說的那麼簡單,我和周局長在上次同學聚會時不就做了,還用等到你來興師動眾嗎?”
海鵬象了泄氣的皮球,蔫了下來。我拍拍他的肩膀,解釋道:“不錯,有人在利用我們同學的弱點或者把柄為誘餌進行拉攏和要挾,把我們的同學一個拉下水。但是我們卻不能只是簡單的找到老同學,告訴他們要收斂自己的缺點,不要留下把柄給人家。因為一個人的致命弱點不是說收起來就可以收起來的,否則就不是致命弱點了。這些弱點也不是現在才有的。例如,一個同學貪財,那麼他絕對不是今天才開始,而是從一參加工作就找機會占小便宜,當官後就自然發展到貪污受賄,你現在找到他們又能夠說些什麼呢?讓他們注意不要貪污受賄嗎?我想,把柄可能早就掌握在中央情報局的手裡了。所以,事情不只是去警告我們的同學這麼簡單。我們必須更加深入調查,找出到底哪裡出了問題,是哪個同學出賣了老同學,背叛了國家。要把這個人找出來,除掉他!”當然我沒有告訴田海鵬的是,我想知道美國中央情報局如何會想到如此好的方法對我國進行情報戰。在我內心,我不相信一幫白人把持的中央情報局會對中國國內的情況如此了解,計劃出如此毒惡的策略。所以,促使我捲入事件的直接動機無疑是還郭青青清白,為自己辯護,拯救同班同學,而更大的目標則是摧毀CIA利用這種方式對我開展情報戰。
田海鵬聽得頭上都沁出了密密的汗珠,過了好一會,才佩服地點點頭:“我明白了,楊子,原來我們這次要玩真的,也要玩大的。我也總算明白了,你雖然口口聲聲說自己和國家安全部沒有關係,可是你正是在按照國家安全部辦案的方法干。好,好,我跟着你干。”
我不置可否,事實上田海鵬的話說對了一半,那就是我確實是按照自己的專業訓練在辦案,可是卻和國家安全部沒有任何關係。我對自己的計劃不是很有把握,並且計劃的很多內容到目前為止也是空白的,只好看一步走一步。加上我一直對國家安全部保守的作法很是不滿,美國和有些周邊國家對我們大搞情報活動,美國還利用自己的先進偵察技術把偵察飛機開到我海岸線內大搞監聽,可是我們國家的情報機關卻一直謹小慎微的,把不出事,不被人抓住自己的情報人員作為終極任務,完全失去了情報機構的原有作用。我想,這次如果要取得成功,必須採取更加主動進取的方式開展情報活動。如果我成功了,我不但保護了自己的同學,也為國家安全做了貢獻。當然,如果我的計劃失敗了,也只是我個人的失敗,因為那完全是我自己搞出來的事情。
“謝謝你對我的信任,楊子!”田海鵬突然感激地抓住我的手:“我們同學中你首先找我合作,說明你哥們信任我!記得以前在學校時,老師和同學都說我的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想嚴重。到外交部工作後,領導也嫌我愛議論,多嘴多舌,思想不成熟。有的同事還指責我受西方影響嚴重,不夠愛國,建議我自動離開外交部。看起來,還是老同學你了解我,知道我是赤膽忠心,永不變節的,哈-----”
“我不是信任你,”我冷冷地說:“我只是信任你的錢!”
笑容凝固在田海鵬的臉上:“這是什麼意思,楊子?”
我說:“在中央情報局的歷史上,收買一個海外間諜的金錢到現在為止沒有超過200萬美金的。這兩年中央情報局和英國MI5為了掌握香港民主形勢的發展,以及夢想繼續控制香港,曾撥出巨款收買我們駐香港的中央機關人員,包括中聯辦的高級人員,但是據說收買的金錢始終限制在百萬美金左右。據我初步推算,你的資產遠遠超過200萬美金。以你目前個體戶的地位以及並不接觸機密的條件來看,中央情報局不可能拿出200萬美金收買你。那麼就是說,你是我們同學中目前為止唯一無法被中央情報局收買的,對不對?”
田海鵬臉上的表情難堪不已,卻不得不連連點頭。這時我想起了周局長的話,於是學着他老人家的口氣,裝出很嚴肅的樣子,說:“海鵬,一涉及到國家安全和間諜鬥爭,我們就必須把個人關係、感情和個人信任放在第二位,你明白嗎?”
田海鵬看我的表情突然充滿了崇拜和敬仰。過了一會,他回過神來,不無遺憾地問:“就只因為這些,你才找我的?”
“不,我找你的主要原因不是因為你不會被收買!”
田海鵬的臉上放出了光芒,期待地看着我。
“你是我們班少數幾個擁有美國國籍和美國護照的人,我的任務只有你可以完成,因為你是美國人!”
海鵬臉上有些不解,我壓低聲音但清楚地一字一句的說:“我需要你打進美國聯邦調查局去做臥底!”
* * * * * * * * * * * * *
我連給海鵬灌了兩杯加白糖的熱開水,他才緩緩從近似休克的狀況中恢復過來。
“我在哪裡?”他故作誇張地東張西望。
“我還沒有把你送進FBI,”我笑着說:“照你的樣子,派遣你打進去之前,得給你穿上紙尿褲,否則,你會嚇得屁滾尿流的,老同學。”
“我不是怕,你誤會了。”他坐起來,“我是震驚過度,興奮過度!老兄,那實在是太刺激了!國家安全部大概都沒有人計划過打入聯邦調查局,沒想到我們兩個人在這裡一邊喝珍珠奶茶,一邊就這麼定下了。我該不是突然被魔法帶進到湯姆-格蘭西的間諜小說里了吧?”
“你沒有進入到他的小說里,但我們的計劃如果實施順利的話,將比他的間諜小說更加精彩!你還記得格蘭西在他的小說里寫,有恐怖份子駕駛戰鬥機向白宮衝去的情節嗎?對,就是那個!當時人們覺得他的想象力也太離譜了,可是幾年後的9月11日當四架載滿無辜旅客的民航飛機分別分別向世界貿易大廈和國防部撞去時,人們發現現實遠遠比小說更加不可思議!你剛才說,國家安全部都沒有這樣做,我可以肯定告訴你,不錯,據我所知,我們北京的所有情報機關都相當保守,他們也許嘗試着收買一兩個FBI的特工,但是派遣自己的人打入FBI,也許從來沒有被討論過。”
我停了一下,繼續說:“當然,我們必須承認,作為一個泱泱大國,要實行這樣偷偷摸摸打入人家核心機關的計劃不是那麼輕易可以決定的。以前美國和蘇聯經常這樣做,所以才搞出了很多間諜醜聞。我們國家一直是禮儀之邦,很注意國際影響,對於進攻性質的情報間諜活動一直相當小心。然而遺憾的是,我們北京的情報機關這樣做並沒有得到那些仇視中國,到處宣揚中國威脅論的國家的善意回報。典型的例子就是美國反間機構在政治考慮下,總想抓到幾個潛伏在美國的中國間諜作為他們推行中國威脅論的註腳。在屢次無法如願以償後,有些別有用心的美國人就在電視台、國會、報紙上聲稱,每一個來自共產黨中國的留學生和訪問旅客都有可能是間諜。真????好笑,對不對?
“北京不能做的事情並不是說我們也不能做。這就是我剛才反覆向你強調我和國家安全部或者其他北京的情報機關沒有任何關係的原因。正因為什麼關係都沒有,所以我們才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放開手腳去大干。如果失敗了,我們自己承擔責任,我們可以坦白交代。到時,西方那些視中國為威脅的傢伙絕對無法拿我們幾個‘異想天開’的業餘間諜作為攻擊中國的藉口。同時,我們如果公布出來美國利用某種卑鄙的敲詐勒索方式對付我們的同學,那麼我們的行動就是見義勇為的個人行為,美國法律在這方面判我們罪要比判間諜罪輕得多。”
“妙!妙!妙!哎呀。”田海鵬誇張地打斷我:“楊文峰,沒想到你如此高瞻遠矚,老同學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好,我就赤膽忠心,打入聯邦調查局。為國家,不,為你工作吧!”
“你先不要激動。”我向他打了個手勢,“你必須認識到,我們這次行動不僅僅是要實現個人理想,我們採取這次行動的目的是要拯救同班同學,所以我們必須嚴格按照間諜指南去做。”
“間諜指南?哪裡買?我怎麼一直沒有看到,趕快給我搞一本。”
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在這裡。沒有這樣的書,一旦寫成書,就不是間諜指南,而是抓間諜指南了。”
“我明白了!”田海鵬悒然地說。過了一會,突然好象想起什麼似地天真地看着我:“對了,我還沒有問,如何打入?”
“哈,你去找風清揚老前輩教你武功,然後一路打入呀。”我說罷先笑起來,海鵬隨即也哈哈大笑起來。等他笑罷,我已經把幾份美國的中文報紙的簡報攤開在他面前。
“這是美國發行量最大的三份中文報紙,《世界日報》、《星島日報》和《洛杉磯日報》兩個月前的招聘廣告。”
“美國聯邦調查局招聘華人特工啟事!”田海鵬眼睛睜得大大的,“招聘條件,美國公民,華人或者華僑,需要會流利中文,有志於美國國家安全工作----,你還別說,我都符合,只是這有志於美國國家安全工作可能和他們解釋有異,我是有志要搞他們國家安全---------”
“不錯,你不但都符合,而且是少有的人才。這次招聘是美國聯邦調查局歷史上最大規模的面向華人的招聘活動,中央情報局雖然在兩年前搞過類似的招聘,但是規模要小得多。這次招聘分四步走:首先是郵寄簡歷填寫表格的初選,三個月後再複選;複選上的開始秘密進行外調;第三步則是面試;最後面試合格的要參加一系列的測試,包括測謊等。現在離招聘截止日還有兩個月。”
“那我們是不是立即就行動?”田海鵬作勢要起身馬上投入戰鬥的樣子。
“我還沒有說完。”我向他打了個手勢,“你的條件非常之好,實際上我看不出美國華人中還會有幾個條件超過你的。不過,他們肯定不會招聘你為特工!”
“為什麼?”海鵬有些失望又不解地問。
“因為他們不是招聘FBI的特工!”我語氣堅定地說。
“哎呀,楊子,我說我賺錢的智商還是很高的,可說到這些間諜鬥爭呀,國際政治呀,我就甘拜下風啦,你就不要轉彎抹角地在那窮折騰我了。什麼一會兒是FBI歷史上最大規模的招聘華人特工,轉眼你又說他們不是招聘特工?!”
“你聽我慢慢說。”為了讓今後工作合作起來順利,我得耐心一些開導海鵬。於是我花了大概半個小時詳細地解釋了特工和線人的區別,分析了FBI和CIA借招收特工而物色線人的作法,同時也告訴他美國深層的種族歧視。

美國這個標榜民主自由,人人平等的民族大溶爐與世界其他國家比,確實出類拔萃,不過這並不是說美國就沒有種族歧視。就拿華人來說,幾個世紀來,他們在美國這塊土地上通過自己辛勤的勞動獲得了經濟上的巨大成功,可是在政治上,在社會上,美國白人歧視華人乃是不爭的事實。華人家庭在有一定經濟實力後,也開始重視子女的教育,以及鼓勵子女溶入美國的主流社會。上個世紀特別是後五十年,華人在美國的科學技術領域取得了輝煌的成績,目前華人又在極積向政界發展,這些本來在美國這個標榜自由競爭的社會裡是正常的,特別是在中國作為一個貧窮落後的第三世界的那些年代裡,美國的主流社會並不擔心。
然而,自從中國改革開放後,經濟發展日新月異,伴隨而起的是中國政治、軍事以及國際地位的日益強大,西方白人以及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亞洲人的日本人從鄙視東亞病夫到漸漸害怕,還不失時機地搞出個中國威脅論。伴隨着中國威脅論而來的是在美國的華人受到歧視。就象科學家李文和,一個小小的工作不慎案件,卻被FBI事先張揚成中國間諜案,紛紛揚揚鬧了一兩年,最後李文和幾乎是無罪釋放。這在美國法庭歷史上是少有的,因為一般間諜案件都是事先已經收集了大量的證據才立案的,但是對於李文和案件,FBI卻一反常態。雖然FBI和美國當局事後都高姿態的道歉,善良的華人也不再追究,甚至連忠厚老實的李文和事後也感嘆:“幸虧是在美國,不然,我不坐定牢了?!”然而,大家卻沒有想到,李文和案件從一開始就是美國高層特別是清一色被美國白人把持的FBI精心設計的陷害事件!
大量的華人湧入美國高科技行業讓美國的白人統治者和FBI大為不悅,他們認為,中國日益強大,這些華人又總是無法和中國割斷血脈相連,美國目前唯一能夠遏制中國強大的不是軍量,更不是經濟貿易,而是對中國實行嚴格的科學技術限制!如果這些華人中有人心向北京,把美國的科技成果偷運回中國的話,那麼本來目前和美國相差四十年的中國,可能十年,二十年就趕美超英了,這正是美國人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於是,如何阻止華人在科學技術上幫助中國就成為美國FBI高層心照不宣的當務之急。然而由於美國標榜的自由和公平已經深入人心,FBI要想再展麥卡錫時代的風姿顯然是不可能的了。於是在華人科學家中找一個中國間諜就成為FBI的政治任務。這些年,找來找去,就是找不到,這不要緊,就拿工作上有些失誤的李文和當替罪羊吧,至於他到底是不是北京的間諜倒是次要的。
李文和案件表面上FBI出來道歉,好象是工作的失誤,而實際上這正是FBI殺雞警猴的策略運用。FBI是在向美國的華人科學精英傳達這樣的信息,你是華人就得加倍小心!李文和的白人同事和他有同樣的失誤(拷貝電腦資料),就沒有事,但華人李文和就被事先定為間諜,並被關了一年多。其次,FBI也利用了李文和案向那些極積學習科學技術的華人提出暗示,不要進入美國敏感部門,這裡不歡迎你。當然華人不進入,白人有的是後代子女進入。李文和案件的這種一舉兩得之利遠遠超過FBI出來道歉的表面之失。
我給海鵬講這件事情是有原因的,如果在間諜和國際鬥爭中還天真的認為美國人一視同仁,希望天下太平,希望中國富強的話那就會一事無成。我接着講到FBI招收華人特工的騙局。
中央情報局前幾年也公開面向華人招收過特工,但是由於CIA性質絕密,所以招收的結果自然也成為絕密。可惜的是,世界上是沒有絕對的秘密的。據我得到確切消息的了解,中央情報局最後除了在其外圍組織(如研究所、經費公司)象徵性的招收了幾位第二第三代華人外,真正的華人特工一個都沒有。我起先也認為大概是美國當局想讓人覺得政府機構都不搞歧視,都實行種族多元化,所以才做做門面功夫,打出廣告,敷衍一下,後來通過一些途徑了解到,事情完全不是我們想象的那麼簡單,原來CIA招收特工是假,物色線人是真。
無論是CIA還是FBI,這裡說的特工和線人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所謂特工就是在CIA和FBI上班的情報官員,特工是屬於政府工作人員。而線人,在CIA又稱為間諜,只是在FBI和CIA內部工作的特工在政府機構外發展的為FBI和CIA提供信息或者情報的人員,他們有自己的工作,沒有美國政府的編制。特工是堂堂的政府官員,線人不過是被利用的走狗而已。
由於中國的強大,無論是FBI還是CIA都把主要目標(情報和反間)從前蘇聯東歐轉向中國這條慢慢張開眼睛的巨龍。這兩個被主流社會白人一直把持的機構雖然絕對不信任華人華僑,拒絕招收華人華僑進入該組織,但是他們卻急需華人協助他們獲得有關信息和情報。招收線人就成為他們上個世紀,實際是九十年代到現在的主要工作。
然而,由於華人圈子有相對的獨立性,華人又多不與白人交往,加上華人對於以前在國內的關係等多有隱瞞,這使得無論是CIA還是FBI招收華人線人都具有一定的困難。再說,線人和特工不同的是,線人不是光明正大的聯邦工作人員,而是被人看不起的特務、走狗之類,這使得CIA和FBI又無法打廣告招收,這種情況一直困繞着美國情報和反間情報部門。
直到中央情報局中有中國問題專家提出以招聘特工為名廣泛物色線人的建議,才使得這兩個機構如釋重負。原來,雖然華人絕對不願意當有漢奸走狗之名的線人,但只要是美國華人,大多並不反感到聯邦政府重要機構如CIA或FBI去任職特工。所以,這些招聘廣告一貼出來就得到很多華人的回應。他們懷着進入聯邦政府工作的希望,把自己的詳細簡歷,特長寫給這兩個機構設立的秘密信箱。中央情報局和聯邦調查局在收到這些華人精英寫來的自我推薦信和簡歷後簡直是如獲至寶。你想想,美國沒有公民檔案,很多華人對自己的經歷都諱莫如深,特別是那些從大陸移民來的華人,很多都不願意讓人家知道自己在國內的工作和朋友圈子,但是如果你要申請聯邦工作,當然要把經歷詳詳細細寫出來。這樣,這兩個機構就可以從大量的申請人中慢慢找,慢慢挑,看誰在中國有高層的關係網,誰在美國華人圈裡有人緣等等。這些被挑上的人不是進入聯邦政府作特工,而是隔幾個月甚至一年之後,等你完全忘記自己申請了特工工作,這時突然有人找到你,和藹地對你說:“你想盡點作為美國公民的義務嗎?為我們干點事吧!”
我一路平靜地講述着,倒是聽得海鵬目瞪口呆的,最後竟然面紅耳赤。我停下來:“你看,這就是聯邦調查局大打廣告招收華人特工的騙局!!如果你不信,那麼你等着看這次FBI招聘鬧劇結束後的結果吧。當然FBI裡面除了反間諜機構外,還有毒品科,嚴重罪案科等,這些不在我這裡所說的範圍內。”
“我不是要應聘毒品科或者嚴重罪案科的工作吧?我這人可不喜歡舞刀弄槍的,也害怕屍體。”
“你是要進入反間諜部門!”我斬釘截鐵地說。
田海鵬嘆了口氣,搖搖頭:“不過,按照你說的,我進入是沒有可能的事呀,總不會讓我去當一個線人吧?!”
“哈,當然不會。線人和特工還有不同的地方是,線人根本不能接觸到美國聯邦調查局的任何機密,反而要向聯邦調查局提供情報。但是特工就不同,他們在聯邦調查局工作,不但接觸具體的案件,而且還接觸絕密文件!”
“可是我進不去呀!因為他們根本不是招特工!”田海鵬無可奈何的聳聳肩膀。
“當然也有特殊例外的情況。”我說:“例如你,他們就非招不可!”
“真的?”田海鵬不置可否地說:“我的條件也許不錯,可是也沒有辦法讓人家聯邦調查局對我另眼相看呀。”
“哈,你的條件非常好,並且還有讓FBI不得不要你的資本。”我沒有等田海鵬開口發問,繼續講:“因為你知道中國國家安全部最重要的絕密!並且你會免費提供給FBI作為你受聘的前提。”
“什麼?你讓我出賣國家機密?再說,我也想不起來我知道國家安全部什麼屁絕密!”海鵬表情緊張起來。
“你當然想不起來,因為我還沒有告訴你呀。”我笑着說,想讓氣氛活躍起來。“其實美國知道中國不少秘密,因為他們對於中國情報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所以我這裡告訴你的情報,是他們絕對沒有掌握的情報,那樣,他們才會對你另眼相看。”
田海鵬緊張得額上都滲出汗珠來了,“老兄,你該不是玩真的吧?我知道你知道很多國家安全部的絕密玩藝,可是如果你真讓我透露給FBI,那我們不是先犯了背叛國家,出賣機密的間諜罪?”
聽海鵬這樣說,我心裡暗暗高興。但卻故意表情嚴肅地說:“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就不要婆婆媽媽了,一切聽我的。”
我表情變得更加嚴峻:“海鵬,你倒做還是不做?”
“做,做,做,以大方向為主。”海鵬點頭時頭上的汗珠子竟然滴了下來。他擦了擦汗,喘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問:“可以先透露一點,我到時要向FBI提供什麼情報嗎?”
“可以。”我站起來說:“你到時只要告訴他們國家安全部派遣到美國從事間諜活動的特務,我們的老同學小江西李建國潛伏在美國哪個地方就行了。”
“撲通”一聲巨響,可憐的田海鵬今天第二次受驚過度而昏了過去。

第十三章 虛 擬 特 工

一個小時的飛行把我從廣州帶到南昌,如果說這一個小時仿佛象時間旅行似的把我送回到印象中二十年前的中國,那麼距離南昌市兩個小時公共汽車車程的贛中縣則好象讓我置身於解放前,這裡的一切都如此古樸和一成不變。江西雖然有好幾千萬人口,可是這些年在我印象中除了課本上的“八一”南昌起義打響了中國革命的第一槍以及不久前從報紙上看到反腐倡廉一槍槍斃了的腐敗份子胡長青,就只有我的老同學小江西李建國仍然提醒我那裡有這麼大個省份了。
下車後直奔電信局,找到負責人後,我裝模作樣地揮了揮手中已經過期了好幾年的偵察證,表情嚴肅地提出了要求。這負責人大概五十多歲,顯然對我提出的要求心領神會,他立即召進來兩位業務骨幹,接下來二十分鐘內,他們三人的臉上都掛着一副對國家安全工作認真對待的態度,手腳不停地東翻西找。
“找到了,楊同志!”負責人把一個登記表遞給我,“我們當時沒有想到竟然有階級敵人利用互聯網顛覆國家政權,散布政治謠言,否則我們就會在審查時再嚴格一些。”
“階級敵人不是靠事先審查就可以發現的。”我拼命忍住笑,一本正經地說:“他們是掩藏得很深的!另外我得提個醒,現在早不時興說階級敵人了, 我們都說‘海內外敵對份子。”
“那也是。”他顯然有些失望,“要不國家乾脆考慮把這互聯網關掉算了,我想這互聯網也給你們國家安全工作造成好大的麻煩吧?!”
“那不行。”我斬釘截鐵地說,看到他一副複雜的表情,忍不住要再多說兩句:“你知道引蛇出洞的策略嗎?”
“那還能不知道!”負責人堆滿皺紋的臉上竟然一霎那間露出一絲紅暈,“大鳴大放,百花齊放不就是引蛇出洞?只是我不知道這互聯網也是為了引蛇出洞而搞的。看起來,又要搞運動了,對不對?”他小心翼翼,又充滿期待盯着我問。
我真不想讓他失望,其實就是搞運動,又哪裡輪得到他呀!你就乘退休前多撈一點好處算了,既然地址已經拿到手,我也不想再逗他了。我一臉嚴肅地暗示我們的談話到此結束,迴避着他的問題,說了聲“再見”,然後頭也不回就離開了。
我按照登記表上的地址順着八一大道走了四條街,然後在曙光道拐進去,又走了三分鐘的樣子,就到了網吧集中的街道。這時網吧的霓虹燈已經微弱地閃起來,72號是一個叫“絲綢之路”的網吧,80號“網中情”性感美女廣告牌透出一點色情的味道。 看到“世界之窗”的招牌後,我停下來,對照了一下門牌號碼,就走進去。
網吧不大,只有三排電腦,櫃檯後面坐着一個小年青,正在電腦聊天。我有些猶豫,不知道如何是好,好在那小年青正聊到興頭上,並沒有立即停下來招呼我,我有機會打量在一台台電腦前面“埋頭苦幹”的腦袋和臉蛋。他們大多是十幾二十幾歲的小年青,所以當我眼睛轉到左邊角落一張電腦台時,我馬上認出了已經是人到中年的老同學。
“喂,喂,先交押金!”櫃檯後面的小青年終於看到了我。
“哦,不,”我用手指了指李建國的方向“我找老朋友!”
“你找張風呀,那你去吧。”小年青接着聊天去了。
我向李建國走去,正想伸手拍他肩膀時,他抬起頭,我們兩人就這樣你眼看我眼的瞪了好一會。建國唯一沒有變的是他臉上的那副目前大多眼鏡店早已經不再出售的白塑料框的眼鏡。他不但老了,而且老得有點不象樣子,前額已經禿了,後面的頭髮也稀稀落落的胡亂貼在腦袋上,皮膚由於缺乏鍛煉既蒼白又乾燥,好象過期發乾的白麵包。他一雙小眼睛透過厚厚的眼鏡鏡片 象蛇一樣盯着我,好一會才開口:“你找我?!”他邊說邊朝我身後以及門口掃視着,結結巴巴地問:“你該不是來逮捕我的吧?”
我苦笑了一下,在他後腦勺上輕輕一拍,“你做什麼壞事了?我為什麼要逮捕你?再說,我自己都是盲流一個,有什麼權利逮捕你呀。”
“你等一下,讓我交代一句,我們就走!”他有些高興,轉身趴在電腦上霹靂啪拉打起來,我注意到他旁邊的電腦上放着的快餐合,以及一隻一看就知道使用過多次的礦泉水瓶。不一會,他結束了打字,站起來,挽住我的手,向外面走去。可能是身體虛弱,也可能是坐在電腦前太久的緣故,李建國的步伐不穩,有幾次我都順勢扶住他。出到網吧外面,他好象還不放心的樣子,東張西望了一陣,然後才輕鬆地打量起我來。
“楊子,我還真被你嚇壞了,以為你來逮捕我的。”
我假裝生氣地搖了一下他,“你也太那個了吧,老同學,我是那麼無情的人嗎?就是要逮捕,我也會躲起來,讓手下的人逮捕你呀。”
我們兩人都開心大笑起來。小江西大概是呆在網吧里時間太長,乍一出來,又這麼一笑,眼看眼淚就象斷線的珍珠一樣流下來,“十幾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老同學。”他取掉眼鏡用袖子擦了把眼淚,之後兩隻手緊緊握住我的手。小江西李建國在學校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老是微微擰緊的眉頭和沉默寡言一副沉思的樣子, 現在好象也沒有多大變化。
隨後我們找了家小餐館坐下來,點了幾個小菜,要了一瓶當地的燒酒。服務員把酒拿過來,給我們斟滿,我們端起酒杯,兩人都欲言又止,結果我們先默默幹了一杯。再次斟滿酒後,我們突然抬頭相互看着,不知道說什麼。我正在想如何開口時,小江西倒先說話了。
“我想你會找到我的-------”
“這些年你都好吧?”我關切地問。
“你看看我這樣子,就知道了。”他靦腆地自己把自己打量了一番。
“那些事情是怎麼回事?”我低下頭品了一口酒,“就是你告訴田海鵬他們的那些事。”
“唉,你不會信吧?!沒有想到還是傳到你的耳朵里。”李建國也獨自品了一口酒,迷起眼睛苦笑起來,“我畢業那會一心想到國家安全部,可是沒有名額了,分配也耽誤了,後來只好回到江西經貿委。”
“你大概不知道,經貿委比安全部在現在的大學生中根本不可相提並論。經貿委油水大着呢,國安部只是站着進去,躺着出來的地方。”我提醒他。
“我知道,還用你提醒。可是,唉,我就是提不起勁呀。到了經貿委後,我被分派到紡織工業局牛仔布製品出口部。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牛仔布是由中國生產的,控制牛仔部出口指標就是掌握了印刷鈔票的機器!可是,哎,都怪我當時年青氣盛,第一天上班就泄氣了。那天老科長把我叫到科長辦公室,笑眯眯的對我說,呵呵,新分配來的大學生,還是學國際政治的,一定有國際眼光吧。好好,讓我考一下你,我們出產到美國和澳大利亞的女裝牛仔褲有什麼不同?
“我想,澳大利亞以前是英國的殖民地,現在屬於英聯邦,所以跟英國貼得較緊。後來英國衰弱,勢力從亞洲漸漸退出,美國反而如日中天,所以勢利的澳大利亞又漸漸向美國靠攏,這樣就形成了目前澳大利亞在政策上特別是對待亞洲國家的政策上經常在英美兩國之間搖擺不定。在某種意義上,這為我們國家採取對英美兩國政策找到了中間點,所以----,哎呀,這好象和牛仔褲沒有什麼關係呀。於是我靜下心,想起我們四年在大學國際政治課本上唯一學到的防治品知識,我說我們一出生就被裹在紡織品里,一直到死後也是包在裹屍布里,紡織品可以說是我們生活中最重要的東西,不過紡織品目前對於國際關係的影響將越來越不可忽視,戰略紡織品講是最重要的,高科技戰爭服裝,防彈服裝,隱身服裝正在各個國家秘密研製,遲早要影響到國際格局,就象當初的原子彈。當然就人類生活來說,高科技紡織品也會改變我們的生活,聽說即將要上市的智慧型胸罩,按摩自慰內褲等都將-------- 那科長聽到這裡, 不高興打斷我的話說,你在這裡說些什麼天方夜譚,我聽不懂。接着他告訴了我答案,原來澳大利亞女人的屁股特別翹,翹得毫無理由,就是從腰那裡突然向後延伸,所以出口到澳大利亞的女裝牛仔褲相同的尺碼幾乎要多用一兩尺的布。美國女人雖然都胖,但基本上是水桶形狀,上下一般粗,不象澳大利亞女人屁股突然那麼翹上去。科長一邊講一邊得意地告訴我,這個月就可以拿樣品給我實物對比一下。”
李建國喝了一大口酒,接着講下去。
“那天我幾乎失望到了極點,我總不能就這樣研究美國和澳大利亞女人的屁股過一輩子吧?!現在想起來,當時的想法決定了我最後離開經貿委。有了那種想法,再讓我安心工作幾乎是不可能的。後來就總是和領導鬧彆扭,得不到領導的信任,兩年不到,我就發現我被他們排除在圈子之外了。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圈子吧?我想每個單位都有這樣的圈子,在這個圈子裡,你就可以把權力變成金錢,一旦被排除在圈子外,你就只能乾瞪眼了。我想,既然被排除在圈子外了,再呆下去也沒有油水,於是就辭職了。不久就碰上小平同志南巡講話,我一激動就想到南方去。”
熱乎乎的菜上來後,我招呼李建國邊吃邊聊。
“可惜當時盤纏不夠,結果就只好回到家鄉的這個小縣城。真沒想到,一轉眼就這麼多年了,要不是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我還以為只一會兒呢。”
“你大概是天上一會兒吧,,我們人間已經是十幾年了。”我說,“建國,這些年你都怎麼過的?”
“讓我怎麼說呢?這樣說吧,這些年我是在兩個世界裡生活。”
“兩個世界?”我停下筷子看着他。
“對,兩個世界。一個是現實世界,也就是眼前的世界,你都看到了,幾乎是沒有什麼好說的。如果一定要說,就是那樣簡單,每天起床,上廁所,吃飯,沒有錢了,就去找點小工做,雖然也幹過一段時間的公司工作,可是都因為始終無法提起勁頭而放棄了。我也一直是胸懷大志的,我曾經想組織一個民主黨派,那樣可以從基層開始傳播民主,可是組黨派是要錢的呀,我知道如何組黨如何傳播民主,只是不知道如何賺點錢。如果能夠賺點錢的話,我真想離開這個地方,哎呀,有時我實在難受,我想做點什麼離經叛道的事,我想離家出走,可是我還沒有成家呀;於是我到街道上高喊一聲,可是人家根本不理睬我,我想勇敢地象人家抓小偷一樣抓幾個貪官污吏,可是人家都坐在高級辦公室里一副為國為民憂心忡忡的樣子,何況還有武警幫他們站崗放哨呀,------這就是我的現實生活,可不象你呀,從北京飛到美國,又從美國飛到廣州----”
“瞎折騰,瞎折騰。”我謙虛地搖搖頭,“你說的另外一個世界-----”
“就是網絡這個虛擬的世界!”小江西說到這裡,眼睛突然發亮,聲音也變得洪亮起來。“我是九十年代中才進入網絡世界的,可謂一見鍾情,想見恨晚呀。第一天我就糊裡糊塗進入雅虎聊天室,當時好多人人在那裡聊天,大家都是使用筆名。我剛剛猶豫中,就有人來找我聊天,沒有幾句,她就被我吸引住了。老兄,現實中可能沒有人想多看我幾眼,可是要是聊天,那我們可不差。對方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正為青春和激情彷徨,我就左右開導她,不久她就心悅臣服,她說喜歡我,還想知道我長相,這就讓我為難了,你知道自從我懂得看鏡子之後,我就知道自己的特點絕對不是長相。那天在想過一陣子後,我告訴了她假話。從此她就每天上網等我,我也一有空就去和她談情說愛,不知不覺,我們已經在網絡上從相愛到生活 在一起,最後都決定要生一個孩子。這是我剛剛開始上網時的故事,後來我就被網絡世界徹底迷住了。與現實世界相比,那個網絡世界雖然是虛幻的,可是卻讓你心滿意足,你不必處處勉強自己服從這個世界,如果你不高興,你關掉電腦,或者換個角落玩就行了。甚至到後來,你如果熟悉網絡世界的規矩的話,你都可以自己塑造一個你的網絡世界,在這個世界裡 ,你是自己的主人。不久我就開始生活在網絡世界裡,當然我目前在網絡世界裡的活動早超過談情說愛了,在這個世界裡,我交朋友,討論大道理,呼籲社會公正,揭露貪污受賄,等等,那個世界比起現實的世界,不但豐富多彩,而且應有盡有,你要讓我說呀,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小江西李建國興奮起來,招來服務員加了幾個菜,看到老同學狼吞虎咽的樣子,我清楚知道,那個什麼網絡世界裡顯然沒有餐館。
“對了,我剛才進去找你時,那個網吧服務員叫你什麼來着,張風-----”
“哦,是長風,我在網絡世界上使用的名字之一。”
“你在那個世界裡連名字都變了?”我好奇地問。
“當然,名字是一定要變的,怎麼可以用李建國呢?我一聽到李建國,就想起了澳大利亞女人那突然沒來由翹起來的屁股,還有,哈哈,長風這名字就不同了,根據你心情,你可以任意設想。柔情蜜意時,你可以想象長風是一道溫柔的風,輕輕掠過過情人的心;路見不平時,你又可以想象長風是象一道鋒利的劍,斬盡人間不平事。如果你----”
“得了,你還是講講你在那個世界裡的生活吧。”
“在那個世界裡,我活得非常充實。我有很多朋友,天南地北的,還有很多紅顏知己,寂寞時不但可以互相安慰,有時還可以在網絡上做愛。現實生活中沒有人看得上我這個樣子,可是在網絡上,我是最吃香的白馬王子。最近我剛剛認識了一位廣東的網友,我們正在熱戀呢,她叫小倩,可愛吧。”
我聽得目瞪口呆。
“你剛剛進去時,我正在網絡上和一位朋友在討論中國到底需不需要民主。那位網友說,中國不需要美國式的民主,又說,難道中國有了民主,美國就對我們好了嗎?我告訴他,民主不是美國式的,就象美元目前代表財富,可我們並不能因為是美國的我們就不作為外匯儲備。我還告訴他,民主如果對中國沒有好處,我們堅決不要,但是如果民主對中國有好處,那麼我們就一定要實行民主。這和美國是否會改變對中國的態度沒有任何的關係。”
“說得對,老同學。”我讚賞道,“沒有想到網絡不但可以談戀愛,還可以傳播民主思想。”
“哈哈,”李建國高興得手舞足蹈,“這些年我在那個世界裡做了很多事情,孫志剛在廣州被打死後,我們發動網絡上的朋友簽名呼籲廢除不合理的法規,還有-----”
我聽着李建國一件一件事講出來,心情也在不知不覺中改變。我知道互聯網已經成為很強有力的表達民意的工具,卻不知道自己的老同學小江西李建國就是那個世界的重要公民和領導者。
“楊子,你在聽嗎?”小江西停下來問我。
我點點頭。
“上次同學們互相聯繫,田海鵬一直要我講自己的情況,我當時正在網絡論壇里和網友爭辯得如火如荼,哪有心情告訴他我為澳大利亞女人屁股沒來由上翹而辭職的故事,於是我就隨便結合網絡世界中的生活告訴他一些事情,其實也不算騙他吧。”
他夾起最後一塊肥肉,接着說:“我只是把虛擬世界的生活當現實世界的故事講給海鵬聽,在網絡上,我很多時候是一名特工,不但很有正義感,而且還特別奮不顧身。很多網友向我訴說他們當地或者單位的腐敗現象,我就一一記下來,等相同情況多了,我就通過匿名的方式向有關部門反映,結果還真從旁協助紀律檢查部門查處了好幾起違紀違法事件呢。”
他把肥肉吞下去,問我:“楊子,你特看不起我吧?”
我真誠地搖搖頭,“你說什麼呀,其實我也是生活在兩個世界裡,是你提醒了我。”
“哦,真的?”
“對,雖然我也常常上網,並且很崇拜網絡上最近撅起的一些名人,也有自己的英雄,不過我這裡說的說的另外一個世界並不是網絡世界,而是我自己幻想的世界。那個世界肯定比你這個網絡世界更加虛擬,因為它只存在於我的腦袋裡,哈哈。想當初,我倒是如願進入了國家安全部,結果呢,不就是看看文件,讀讀報紙,天天聽單位的老大姐們抱怨柴米油鹽又漲價了,自家的孩子學習怎麼樣等等,唉,比起你這個網絡特工,我那現實生活的特工無聊多,遜色多了。不久後,我就開始在腦海里刻劃出另外一個只屬於自己的特工世界。記得那會每天晚上下班後穿過天安門廣場時,我都會豎起大衣領子,雙手插進衣兜里,邁着電影上看到的特務的步伐一邊向菜市場走去,一邊幻想自己正走在莫斯科紅場克格勃辦公大樓圍牆外面,時不時還警惕地回頭掃視一圈,把後面某個散步的老媽子想象成克格勃來跟蹤刺殺我的------”
這一次輪到李建國目瞪口呆了,我不好意思地擺擺手,“你看,就因為那個幻想的世界太完美,簡直帥呆了,所以我無法再在安全部幹下去,這不,我已經辭職了。”
“可惜,可惜。”李建國嘆氣道,“不過我一點也不後悔自己生活在虛擬的世界裡。這些年雖然常常餓肚子,可是心裡特別充實。有時我痛恨這個現實的社會,因為我不得不去做工作賺錢填飽肚子,可是又總填不飽。我不但痛恨這個社會,也痛恨我這個不爭氣老填不飽的世俗的肚子。有時我恨不得把電腦屏幕敲破,鑽進去,順着電線暢遊網絡世界。
“在那個世界裡,我是長風大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在那個世界裡,醜惡的東西,如貪污腐敗原形畢露,無處藏身;在那個世界裡,人人平等,自由自在。那世界的一切都是由網民決定的,就是民主吧。在那個世界裡,相貌不重要,想象重於一切,我擁有一批忠實的擁護者,還有眾多的紅顏知己-------”
該結賬了,我示意服務員輕一點,只是不願意打斷李建國最後一次幻想。我有那麼一瞬間後悔自己的計劃,更質疑自己是否忍心把小江西李建國拉回到現實的世界裡,並且還是那樣一個殘酷的現實世界。我早預感到李建國會陷入網絡世界的,所以我才過來找他,一是要拉他回到現實中來,二是要藉助他在網絡世界上打下的基礎,可是沒有想到這傢伙竟然如此幸福地陷在網絡世界裡不想自拔。現實中雖是如此落魄潦倒,形單影隻,但他卻在網絡上叱吒風雲,擁有了如此眾多的紅顏知己。離開時,我提醒他:“既然有那麼多紅顏知己,你又那麼有名氣,為什麼不約見兩個女孩子,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呢?柏拉圖式的愛情對身體也不太好的。”
李建國猛然抬起頭,滿面吃驚地看着我說:“老同學,你不會不看報紙吧?網戀是目前造成最多愛情悲劇的東西。不要說近親相戀,老少顛倒的情況普遍存在,就是搶劫強姦也常常有呀。我可不會那麼糊塗,我感受的是網絡世界精神享受,我可不會把網絡世界和現實世界搞混淆,把那個世界裡的人拉出來都是不現實的。你看,人家如果知道我就是行俠仗義,玉樹臨風的長風,還不調頭就走嗎?!”
那天晚上,我到達李建國的“家”後,我認為自己是來對了,是那個“家”讓我下決心把李建國從網絡世界裡拉回來的。李建國的所謂家,和廣州郊區盲流和垃圾佬臨時搭建的小木屋沒有什麼區別,給我無限淒涼之感,家裡幾乎沒有人住的跡象。我差一點沒有忍 住自己的眼淚,我想,他的這個家比我讓他去的地方還要差好多倍。於是我勉強自己找塊地方坐下來,開始告訴他我們同學出事的情況,我和國家安全部周局長的分析,以及我自己的計劃和他將扮演的角色。
李建國安安靜靜地聽着,雖然他臉上一副麻木不仁的樣子,沒有顯出田海鵬那樣豐富的表情,但從他兩隻手移動的軌跡,我看出他心裡一點都不平靜。果然,我快結束時,他頭上竟然沁出了豆大的汗珠。“楊子,我現在知道為什麼自己對什麼職業都不感興趣,原來我就在等這一天,我心中的理想職業就是當間諜!”
“讓我先提醒你,”為了讓他冷靜下來,我冷冷地打斷他,“間諜不是一種職業,把間諜作職業干的人要就是為錢出賣國家甚至靈魂,要就是那些攀附權勢,假造情報迎合統治者的職業間諜。 一個好的間諜必須明白,間諜不是一種職業,間諜是一種理想!只有心裡懷有這種理想的人,才可以出色完成任務,在完成任務中,他們可以從事任何適合掩護他們身份的職業。”我談了一會,小江西李建國已經冷靜下來,過了一陣,他吃吃地問:
“你覺得我能夠勝任嗎?楊子。”
“我不知道,”我只好實話實說,“我們沒有選擇。因為你通過互聯網已經讓所有同學都知道你是國家安全部的特工,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同學中出了叛徒的話,他也認定你是國家安全部的特工,所以只有你才勝任這個工作。”
“我就這樣成為特工了?總覺得有點玄,楊子,我可什麼都不會呀,我是說,在現實社會中,我有點眼高手低呀,我空有一大堆理想和抱負,可實際上我什麼也沒有做出來,也什麼都不會 呀!”
“可你會撒謊,對不對?”
他先怔了一下,然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倒是。我們這代人哪有不會撒謊的, 何況,我學文科 ,學政治,學久了,也搞不清那些是謊言,哪些是真理------”
“這就足夠了,”我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斬釘截鐵地說,“干我們這一行,只要會撒謊就好辦了。”
* * * * * * * * * * *
一切安排就緒後,我第二天回到廣州。一整天我心神不寧,坐立不安,下午,我決定開車到深圳做最後在安排。我的車子是在晚上從深圳趕回廣州開到廣深高速東莞路段時由於撞到路面為保養公路而設立的欄杆上,失去控制,來回三次最後撞向路邊的水泥柱子,引起爆炸----
我一路上都在想小江西李建國的事,雖然我已經讓福建的朋友安排了偷渡,可是我真擔心他的身體是否可以堅持住一個多月海上的顛簸。對於李建國,我原來以為自己去把他從虛擬的網絡世界中拯救出來,讓他當一次真正的特工,是恩重如山了。李建國身體已經極度虛弱到弱不禁風的地步,如果不趕快回到現實世界裡呼吸一下塵世的新鮮空氣,我擔心他會象報紙上報道的那些網絡年青人上網上到吐血,上到一站起來就撲通倒地而亡的地步。李建國的態度也讓我欣慰,他歡呼雀躍,蒼白的臉上不時因興奮而泛起紅暈。就在我很高興完成了江西之旅,在機場回準備對李建國說再見時,他把我拉到一旁,悄悄對我說:“楊子,謝謝你信任我!不過請不要看不起我過去的生活,----我在網絡上雖然使用過很多筆名,但是有一個筆名只屬於我自己,我告訴你吧。”
他說着,就拿出筆抓着我的手,在我手心上寫下一個名字,我看了一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就是-----”
他豎起筆在自己嘴巴上做了一個小聲的動作,隨即點點頭,“楊子,任務完成後如果我還可以活着回來,你一定要來接我呀!”
我轉過頭向登機口走去,眼睛立即濕潤,腦子一遍混亂。我雖然上網不多,但也有自己網絡上最崇拜的英雄,我崇拜的那個英雄渾身是膽,有才華有遠見,他在網絡上鋤奸除惡,反貪污抗腐敗,為小民伸張正義,為國家民族義無反顧。那個人幾乎是我心中完美的英雄,雖然知道現實中沒有這樣的人,但我仍然把他作為心中的英雄,沒有想到,那個人就是我的老同學李建國使用的最秘密的筆名。我曾經看過他所有發表在網絡上伸張正義的文章,我曾經堅信他一定是飛牆走壁,能文能武,身邊有一群象我這樣崇拜他追隨他的中華英雄!沒有想到,那個人就是我的老同學,就是我現在要親手把他送進美國最秘密最殘酷的間諜審訊室的李建國。
我想,這可能是我那天開車無法集中注意力的主要原因,當然並不是我出車禍的唯一原因。據後來聽到的,很多同學同事利用我出事的事情強烈譴責了公路交通領域的貪污腐敗現象。他們認為,公路交通領域的貪污腐敗其實一直很嚴重,但是由於被為民鋪路,開路引資這樣的美麗幌子欺騙了,所以到今天中央還沒有重視。在這個時候,我在中國最好的高速公路--廣深高速上出事了,消息作為新聞登到報紙上,人們第一次開始注意這條最好的高速公路怎麼了,這條國家撥款最多建造的高速公路十年時間裡大規模修補過八次,總支出已經超過世界上最好的特等戰略高速公路美國華盛頓到紐約的高速公路。這條公路雖然多災多難,但凡是和這高速公路沾點邊的領導百分之八十都使用巨款送子女到西方國家讀書移民去了。這節要了我的命的高速公路,也前後使47位公路承包商成為千萬富翁------
公安和法醫當場宣布了我的死亡,屍體由於完全燒焦了,不需要做解剖。很多同學同事看到燒焦的楊文峰仍然擺出開車的樣子,兩手平平伸出,都覺得不可思議,更加熱淚盈眶了。我死亡的消息不久出現在廣州各大報紙的頭版右下角上。

楊文峰的死,在他的同學中引起了不少哀痛。後來的消息證實,至今未嫁的蔡小姐聞訊後哭得淚如雨下,是她十幾年來第一次在人前洗儘自己的妝粉。鄧克海從楊文峰意外死亡中悟出了人生之無常,他終於下決心到安全部門投案自首,獲得了從輕發落。遠在美國的老同學田海鵬後來聽到消息時正在美國聯邦調查局的培訓中心受訓,不方便回國,所以特意打來電報表示悼念----周局長親自來到廣州,前往楊文峰父母家慰問兩位老人家。周局長半小時後離開時,鄰居雖然看到兩位七十多歲的老人臉上有哭過的痕跡,但他們堅持出來送行,並牽着周局長的手表示:我們完全理解,孩子不久前也和我們談過一些, 那孩子很懂事, 對生死看得很開的。

(《致命弱點》第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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