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勒謝奈——上周,在凡爾賽宮附近舉行的一場集會中,法國最大的極右翼政黨國民陣線(National Front)安排了各種看着眼熟的戲碼和民粹主義主題內容。這些內容在歐洲各處的民族主義運動中頗為常見。
密密匝匝的人群揮舞着國旗,熱熱鬧鬧地唱了一陣國歌,當發言者譴責外國人不勞而獲,而且特別惡毒地譴責歐盟時,人群中發出了掌聲。
但是,這個集會雖然是正在抬頭的法國極右勢力在本周歐洲議會(European Parliament)選舉前舉辦的一個拉票活動,卻也宣傳了一個與保守派選民通常顧慮的事情相距甚遠的議程:為什麼歐洲需要打破它對美國的“順從”,把俄羅斯視為一支和平力量、一個對抗道德淪喪的堡壘。
就在歐盟與華盛頓共同譴責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以及親俄分裂分子在烏克蘭東部製造的混亂時,歐洲右翼民粹主義者卻被一種逆勢高漲的、對俄羅斯及其總統普京的濃厚興趣和喜愛所吸引。
“俄羅斯對極右勢力的影響,在歐洲各地是一種普遍現象,”匈牙利研究機構政治資本研究院(Political Capital Institute)的一項研究顯示。該研究還預測,“由法國國民陣線牽頭”的極右翼政黨,可以在歐洲議會形成一個親俄陣營,或者最起碼是放大之前非常微弱的親俄聲音。
親俄情緒仍然主要局限在歐洲政壇的邊緣地帶,雖然不論在左翼還是右翼,普京都擁有更為主流的崇拜者和同盟者,其中包括意大利前總理西爾維奧·貝盧斯科尼(Silvio Berlusconi)和德國前總理格哈特·施羅德(Gerhard Schröder)。普京的獨裁傾向和好鬥的民族主義作風,令他在歐洲多方樹敵;上周六在布魯塞爾舉行的一個同性戀活動上,有人戴着普京面孔的面具遊行,面具被塗成了粉紅色,並抹上了藍色眼影和紅色唇膏。
即使在極右團體中,對俄羅斯的同情和對華盛頓的懷疑也有一部分是出於戰術上的考慮:為了從歐盟官僚手中奪回權力,他們抓住一切事由,和布魯塞爾的政策制定者以及歐洲精英階層的傳統智慧唱對台戲。
但是,這也反映了公眾對二戰後主導歐洲的信念和體制出現質疑,其中也包括歐洲大陸與美國的關係。
“歐洲是一具龐大的病軀,”法國哲學家阿蘭·德伯努瓦(Alain de Benoist)說,他是位於巴黎的歐洲文明和研究小組(Research and Study Group for European Civilization)的創建者之一。
德伯努瓦是被稱為“新右派”的法國政治思想學派的領軍人物,他說,“現在很明顯,俄羅斯是美國霸權的主要替代品。”他說普京也許“不是人性的救星”,但是“親俄有很多很好的理由”。
俄羅斯的一些歐洲擁躉,尤其是那些有宗教傾向的,被普京強烈反同性戀和腐朽西式思維的形象所吸引。另外一些人,比如國民陣線領導者的外交政策顧問埃梅里克·肖布拉德(Aymeric Chauprade),以及在凡爾賽附近的集會上做主旨發言的馬琳·勒龐(Marine Le Pen),則更多地出於地緣政治方面的考慮,強調俄羅斯具有制衡美國的作用。
幾十年來,國民陣線和歐洲大陸其他地方的類似組織,一直被作為沉浸在反猶主義和歐洲往昔法西斯主義等有毒信念中的怪胎而被無視,但現在他們不再被無視了。這些組織有望在本周的選舉中獲得可觀的票數。選舉本周四在英國和荷蘭拉開序幕,周日在歐洲全面展開。
但他們不可能形成一個有凝聚力的集團:來自不同國家的民族主義者往往會彼此爭吵,而不是同心協力。
英國獨立黨(United Kingdom Independence Party)領袖奈傑爾·法拉奇(Nigel Farage)已經和勒龐發生齟齬。獨立黨強烈反對歐盟,並批評美國外交政策,
但法拉奇和勒龐已至少在俄羅斯的問題上擁有一些共同點。這位英國政界人士最近告訴一家英國雜誌說,普京“作為一個操作者,而不是作為一個人”,是他最崇拜的全球領導人。勒龐也表示欽佩普京,並呼籲與克里姆林宮結成戰略聯盟,組建一個包括俄羅斯在內的“泛歐聯盟”。
比利時人呂克·米歇爾(Luc Michel)是歐亞民主與選舉觀察機構(Eurasian Observatory)的領導者,該組織從俄羅斯公司那裡接受了一些資金支持,但自稱是無關政治的獨立機構。米歇爾支持建立一個從俄羅斯符拉迪沃斯托克一直延伸到葡萄牙里斯本的新“歐亞”聯盟,清除美國的影響。而國民陣線強烈主張恢復法國主權力量,不再受制於布魯塞爾,因此對於這種新的歐亞集團幾乎沒有熱情。但對於歐洲沒有獨立於美國,成為世界上的一支重要力量,國民陣線感到憤怒,同樣也希望從俄羅斯那裡尋求幫助。
法國議員瑪麗安·馬雷夏爾-勒龐(Marion Maréchal-Le Pen)是馬琳·勒龐的侄女,她在最近的競選集會上發言時抱怨說,歐洲領導人在華盛頓的授意下,為在沙特阿拉伯和卡塔爾等國壓制民眾的獨裁者鋪開了紅地毯,但卻把“俄羅斯人視為排外的怪物”。她還說歐盟“是美國的貴婦犬”。
抵制美國的力量早就在法國深深扎了根,特別是在左翼團體中;冷戰期間,這些團體經常站在蘇聯一邊。強烈反共的法國右翼對美國沒有那麼敵視,但是右翼的邊緣團體卻常常把美國視為對法國影響力、價值觀和生活方式的威脅。
在接受採訪時,肖布拉德否認自己是反美人士,說自己反對的只是美國對敵對勢力和觀點採取不寬容態度。他說,烏克蘭危機的一個重要推動因素,就是西方不能接受俄羅斯的觀念也有其正當性。
肖布拉德在凡爾賽附近的集會上說,“歐盟屈從於美國,在烏克蘭煽風點火”,而不是推動烏克蘭“與俄羅斯尋求妥協,讓烏克蘭的兩大陣營和平相處”,歐洲背棄了莫斯科,並支持對一個“均衡的多極世界”懷有敵意的美國。
俄羅斯也提供了一個在歐洲建立新秩序的前景,肖布拉德認為,在那樣的秩序下,歐洲就不用“屈從於為美國和歐洲金融寡頭服務的技術官僚精英,”以及“被消費主義的欲望和性衝動所奴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