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札记：亚信分水岭

习近平把一个此前可谓寂寂无名的亚洲多边论坛变成了他谋划合纵连横蓝图的契机。

经过两天预热，亚信峰会今天上午在中国的经济中心城市正式开幕。直播会议内景之前，已经有连续三晚的《新闻联播》为这场峰会贡献黄金时间。周日的电视镜头中，习近平会见柬埔寨首相和举行仪式欢迎吉尔吉斯斯坦总统访华的场所已经被说明是在上海，绿树浓荫的西郊宾馆代替了北京人民大会堂，首度出京鸣放的国宾礼炮在黄浦江畔响起。在各大门户首页头条陆续展示《习近平：深化中吉关系，打击“三股势力”》《习近平：中方对蒙古不搞我赢你输》《习近平晤潘基文：解决冲突不能一味施压》之后，重头戏昨天下午到来。

普京在风雨中抵达上海的消息和画面被各路媒体第一时间呈上。《新闻联播》更是腾出整个前半段，花费14分钟播报他与中国国家主席共同出席的三项活动：《习近平举行仪式欢迎俄罗斯总统访华》、《习近平同俄罗斯总统举行会谈，强调扩大和深化务实合作，把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推向更高水平》、《习近平和俄罗斯总统共同出席中俄海上联合军事演习开始仪式》。

显然是为了有意凸显中俄元首的特殊地位与情谊，新华社发布了一张显示习近平与普京在欢迎仪式上边走边谈微笑对视的的合影照片。于是，在人民日报今晨头版上，这幅迥异于此前两日其它国事活动正襟危坐场景的画面被放在顶端，右侧则是习普二人走在参加欢迎宴会队伍前列。

通稿所引习近平那句“决不允许法西斯军国主义侵略悲剧重演”，昨天傍晚已被新浪摘取作为头条标题，搜狐腾讯网易凤凰稍后跟进。根据新华社描述，在与俄罗斯总统会谈时，“习近平表示，明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我和普京总统商定，举行庆祝和纪念活动，同世界各国人民一道，致力于维护二战胜利成果和战后国际秩序，决不允许法西斯主义和军国主义野蛮侵略的悲剧重演。”

无需注解，至少在中国的官方口径中，这个“法西斯军国主义”主要就是指中俄共同邻邦——日本。况且，在被外交部定义为“有分量”的《中俄关于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新阶段的联合声明》第一段落中，这项表述更加明确，用@头条新闻转发时的备注来说就是“点了日本的名”：“中俄将共同举办二战欧洲和亚洲战场战胜德国法西斯主义和日本军国主义70周年庆祝活动，继续坚决反对歪曲历史和破坏战后国际秩序的图谋。”

外交声明和中央喉舌话止于此。剩下的工作，由环球时报担纲。

今晨封面报道便是《中俄超高规格展开军演》，宣布“联合声明引敏感解读，能源合作令多方瞩目”：“中俄元首昨天在上海军港联袂出席两国海上军演开幕式，这被认为世界军演史上前所未有。当天早些时候，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与访华的俄罗斯总统普京举行会谈，双方签署联合声明，提出‘建立全面的中俄能源合作伙伴关系’，‘中俄蜜月’世界舆论场中迅速升温。普京这次访华被各国战略家紧盯，这是乌克兰危机以来普京第一次出访，俄与西方的关系因这场危机降至冷战结束以来的冰点；与此同时，日本、菲律宾、越南与中国的领土争端在持续发酵。中俄20日的联合声明，‘坚决反对歪曲历史和破坏战后国际秩序的图谋’，日本媒体纷纷对号入座认为是针对日本；声明‘呼吁放弃单方面制裁语言、资助或者鼓励旨在改变其他国家宪法体制的活动’则被解读为暗指西方。”

按照环球时报摘引外媒报道：“美国国际财经时报分析说，中俄军演地点就在钓鱼岛西北。虽然两国的军事演习并非首次，但宣布军演消息的时机——就在奥巴马结束支持日本管辖这些岛屿的亚洲之行后一天——不太可能是巧合。俄罗斯真理报20日称，今年的军演据说将在钓鱼岛附近举行，俄罗斯等于暗中反对美国在这场争端中支持日本的立场……‘中俄将共同举办二战欧洲和亚洲战场战胜德国法西斯主义和日本军国主义70周年庆祝活动，继续坚决反对歪曲历史和破坏战后国际秩序的图谋。’日本几乎所有媒体都迅速注意到中俄联合声明中的这部分内容。日本NHK电视台20日报道称，这等于围绕着历史认识问题中国获得了俄罗斯的支持。”

与这些“中俄军演彰显俄支持中国”的描述相呼应，环球网发表中国驻俄罗斯前国防武官王海运之论《中俄美，中国应学蜀连吴抗曹》，声明“没必要把中俄东海军演与钓鱼岛直接挂钩”：“俄对日政策，我感觉总体上是稳定局势、加强合作，以平衡美国的影响。考虑没考虑中国利益？不能说完全没考虑，因为它对日也会回避相关问题，比如钓鱼岛问题，日本极力争取俄支持，但俄不支持。至于说为什么不能公开站在中国一边？俄罗斯从自己角度考虑，不愿付出这个代价。俄对日寄比较大的希望在哪里？第一，日本是个发达国家，俄希望日本资金能来俄投资，第二，日本是个能源市场，而且也能承受较高价格，俄希望油气能够卖到日本，一方面能更多盈利，另一方面避免对中国市场产生过大依赖。与其说这是俄自私的考虑，不如说是国家利益优先的考虑。”

因此，在被问及“怎么评论普京最近明确提出的‘中俄不结盟’”时，王少将宣布“我反对中俄现在结盟，但要为将来的结盟需要创造条件”：“‘不结盟，不对抗，不针对第三国’是中国长期坚持的外交方针，现在也没改变，为了减少和平崛起的阻力和反弹，是需要这样做的。其实，俄罗斯有结盟思维，但中国长期坚持不结盟，俄也就逐渐放低了姿态……从现在看来，我们要结盟也不具备条件，而且可能带来严重后果。因为现在同俄结盟，只能结成一个‘弱势联盟’，会使世界形成新的两极结构——中、俄，再拉上几个小兄弟，构成一极；美国、西方同盟构成另一极。那么，在国际格局现在主要由西方主导的情况下，对中俄的和平发展就会更加不利……结盟不结盟是策略，而不是战略……‘国际统一战线’是完全必要的，也就是说，准盟友关系是完全必要的……‘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实际就是准盟友关系..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还没有实现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应有的内涵，所以我们还需要再加把劲……俄转向亚太，对我们来说总体是好事。俄罗斯力量也是对美国‘再平衡’的一种平衡，能缓解我们的压力，也可以说是对美国重返亚太的对抗……如果长期让对俄关系服从对美关系，那就错了。如果这样影响到我们的对俄关系，美国会对我们更加肆无忌惮。”

王海运以“蜀国和吴国矛盾那么深，都可以联合起来对付曹操”为经验，痛骂“现在有些人在乌问题上大骂俄罗斯，力挺美国，实在愚蠢，不知道国家利益在哪里”——这应该也基本吻合胡锡进的国际博弈观。

为了迎接普京的到访，这位环球时报总编辑昨天已经在《谈中日缓和还不到时候》上方，安排发表《普京访中国，西方有点“酸”很正常》：“西方媒体几乎都侧重谈了中俄美‘大三角’的特殊地缘政治维度，赋予中俄进一步走近不寻常的意义。这显然是华盛顿和西方不太愿意看到的，中国国内一直有一种观点，西方的这种不悦值得我们重视，因为它有可能导致中国同西方的疏远。这种担心往往混同了国家间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果中美俄是三个人，中俄的突出走近一定会伤害双方各自同美国的关系。但当这是三个大国时，就是另一种逻辑了。简单而言，中俄只要不结盟，在当下国际政治环境下，两国走得近些，只会增强它们各自同美国和西方发展关系的能力。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走到今天，对美国在战略上排斥这两个国家中的任何一个都形成了牵制。”

同样主动谈起“普京不久前回答民众提问时明确表示中俄不会结盟”，这篇社评宣称“这一说法也是中国高层和外交界的基本认识”：“有人认为中俄也走不了‘太近’，这或许有一定道理……中国学界普遍性的看法是，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恰到好处，让两国都感觉‘舒服’……在重视中俄关系的同时，中国也需保持一份坦然和淡定。中俄友好是双方的需要，而非哪一方的‘剃头挑子一头热’……中国不应对此有顾忌，中俄友好关系需要能承受国家间常见的利益博弈，中国对此应坦荡接受，切不可让这种关系被‘宠坏’。”

在那些“大骂俄罗斯，力挺美国”的异议者看来，普京绝非善类，不是一句“宠坏”就可以概括。事实上，就在中国媒体隆重介绍中俄联合声明和军演之际，微博微信上不时泛起对俄罗斯侵占中国东北领土的耿耿于怀——或许，其中一些嘲讽者也并非真的那么在意中共统治下的领土完整，他们更多的是要表达对官方外交策略的不满，对中俄对抗“自由世界”的鄙夷。

中俄天然气协议的迟迟未能最终签订，也是这些异议意见领袖乐于奚落的“好戏”。根据第一财经日报道今晨报道，“尽管俄罗斯总统普京的到来为中俄天然气谈判增加了兴奋点，但截至5月20日晚间的消息显示，要让这场长达十年的谈判尘埃落定，可能还有一些细节问题要商谈。最新的消息是，俄罗斯已提出为输往中国的天然气供应取消开采税，而中国也准备取消对俄罗斯天然气的进口税。但周二为止，中国和俄罗斯尚未就天然气供应的价格问题达成协议，谈判仍然在继续。焦点仍然是价格问题。”

当中俄联合声明以一句“尽快启动俄对华供应天然气”带过此节时，又是环球时报迎难而上：“至本报昨夜截稿时，中俄没有发布签署天然气供应协议的消息，这份价值可能达1万亿美元的协议被称为‘世纪合同’，俄总统发言人解释说，价格尚未完全谈妥，但‘协议随时可能签署’。”

并且，为了说明不能“因小失大”，国防科学技术大学国际问题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马建光得以在此宣布“用天然气衡量中俄关系太短视”：“据俄媒体报道，普京总统在访问中国并出席上海亚信峰会期间，中俄双方并不会就人们期待已久的天然气协议签单。‘中俄两国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远非亲密无间’的观点再次在互联网上出现。但在笔者看来，中俄天然气合同暂未签单虽属意料之外，实则在情理之中。中俄间全方位、宽领域、多层次、高水平的密切合作关系并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尽管当前协议未签订，但‘亲兄弟明算账’，‘买卖不成仁义在’。这反而反映出双方关系务实、理性的一面。”

事实上，在人民日报海外版前天发表的《普京访华的三大看点》中，“买卖不成仁义在”就已经有所预告。天然气管道没被列入“远东合作的大手笔”，代之以中国国家开发银行与俄罗斯远东发展部签署50亿美元融资协议、中石油收购俄罗斯诺瓦泰克公司亚马尔项目20%股份以及中俄界江首座跨境铁路桥同江大桥奠基等。

“中俄同为世界和平集聚正能量”的主旋律，既是朝着日本奏响，更是为了传到安倍晋三身后的奥巴马耳中。伴随着亚信峰会开幕步伐，中共喉舌的批判矛头，渐渐由反华行动告一段落的越南转向美国，导火索是美国司法部前日宣布起诉5名中国军官。

当天子夜，新华社便播发《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公布美国攻击中国网络最新数据》：“美国才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网络窃密者，也是中国网络的头号攻击国……美国以所谓网络窃密为由宣布起诉5名中国军官，纯属无稽之谈，纯属倒打一耙，贼喊捉贼。经我国有关部门查实，长期以来，美国对中国政府部门、机构、企业、大学、电信主干网络进行大规模监控、攻击以及入侵活动，美国的监听行动涉及中国领导人、普通网民、广大手机用户等。中国多次向美方提出严正交涉，要求美方停止这种错误行为。美国至今从未对其非法行为向中国人民作出任何道歉，也没有丝毫收敛。甚至在斯诺登揭露美国国家安全局‘棱镜’等监控计划，美国受到举世谴责后，不但不反躬自省，反而指控他人，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紧接着，是《中方强力反击美方“起诉”中方人员》：“中方已在第一时间向美方提出抗议，敦促美方立即纠正错误、撤销所谓起诉……鉴于美方对通过对话合作解决网络安全问题缺乏诚意，中方决定中止中美网络工作组活动。”

夹杂在普京来访消息的间隙中，这一对美抗议措施成为各大门户昨日首页重点。在等候播发《外交部就美国司法部宣布起诉中国军方人员召见美驻华大使博卡斯》和《国防部就美国司法部起诉中国军官向美方提出严正交涉和抗议》之际，新华社还以《美方起诉中国军方人员网络窃密居心何在》助阵：“在中国军控协会秘书长陈凯看来，这次起诉反映出美国粗暴违反国际关系基本准则的一贯行径，也暴露了美方在网络安全问题上的霸道和虚伪……他说，据目前公开消息看，美方这次的指控只是举了一些例子，有些名字是化名，一看就是非常宽泛的指控，很难令人信服。网络安全应急技术国家工程实验室主任杜跃进认为，美国这次指控不排除有针对亚信峰会的因素，另一方面也是想摆脱斯诺登事件之后的负面形象。‘在斯诺登事件后，美国在全球非常被动，此次起诉也是为了摆脱负面形象，转移国际社会注意力，是一种危机公关。’他说。”

根据新华社引述警告，起诉中国军官“表明美方对中国政府缺乏基本信任，其自身也没有与中国合作的愿望及进行建设性对话的需求，这必将损害中美互信的基础”：“作为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框架下的工作组之一，中美网络工作组本是中美政府间就网络事务开展对话的主渠道，去年7月在华盛顿举行了第一次会议。这次事件导致中国中止网络工作组活动，意味着今夏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在北京召开期间这一工作组的会议将不再举行。陈凯说，起初是美方主动提出就网络安全进行双边对话，中方本着建设性的合作态度，答应了要求，网络工作组就此成立。‘目前看来，美方根本没有任何诚意在网络安全上与中方开展对话合作’……陈凯认为，如果两国之间没有合作的气氛，双方未来关系的发展肯定会遇到困难。一旦这样的局面出现，美方应对此负责。他同时表示，此类事件不仅会影响中美关系，还会影响到双方在多边框架下在军控问题、亚太安全局势等问题上的合作。”

同声喝斥的队伍中当然少不了环球时报。今晨社评以“重大挑衅”形容美方“通缉”，并获搜狐以此为据制作首页专题《美国借诉中国军人重返亚洲》：“美国司法部19日宣布起诉5名中国军官，声称他们帮助中国企业窃取美国企业的商业信息，而且他们都来自解放军的‘61398部队’。从去年2月起，美方就指责这个‘总部位于上海’的‘黑客部队’长期窃取美国商业机密。美国FBI公布了上述5名中国军人的姓名，配着他们的照片，还印上‘FBI通缉’字样。美国华尔街日报说，这是一种点名并羞辱‘嫌疑人’的公开举措。该报没说的是，华盛顿要借助亚信峰会这个契机抹黑中国。美国司法部的起诉书长达几十页，看上去就像‘真的’一样。但是人们只要想到发出指控的，就是斯诺登所揭用‘棱镜’计划在国内外大搞情报的那个国家，而且被全球舆论指着鼻子、戳着脊梁骨骂过，它煞有介事搞的这场起诉立刻就让人感到滑稽了。”

义愤填膺的胡锡进团队强调，“中国切不可忍气吞声，外交部、国防部发出几声抗议了事”。于是，“进一步的行动”被提出，即“鼓励受到侵犯的部门和个人站出来，直接控诉美方”：“建议5人向中国法院起诉美国司法部对他们的诽谤和人身威胁，要求赔偿。希望他们拿出勇气，不怕麻烦，也希望他们所在部队的领导支持他们那样做，中国的法院也能受理立案，传唤美国司法部官员，最终还5人以清白……揭露我们所知道的美国网络部队人员，查处美国在我们国内电脑上预装的‘后门’，把事实真相公之于众，证明美国贼喊捉贼。中国人太内敛了，而且以往遇事经常考虑“中美关系大局”，抓住了美国间谍，公布时也常用‘某国’代替美国，结果是我们一再吃舆论的大亏……。中美新型大国关系不是能靠‘温良恭俭让’把美国感化出来的，我们必须同美国斗，同它博弈，让它懂得对中国妥协的必要性。”

怒批“蓄意捏造事实起诉中国5名军官，公理何在”的同时，人民日报海外版还发布了新指控。《普世价值观已成强权利器》瞄准新出炉的美国《四年防务评估报告》：“美国参联会主席依据美《国家安全战略报告》提出，在美核心利益中，应对6项国家安全利益负责，其中一项就是‘保护和宣扬普世价值观’。这里，值得我们关注的是，从某种意义上说，美国始终把军事存在与意识形态合为一体，共同构成外交和军事战略……问题的实质是，这个概念一经纳入外交和军事范畴，一定是变味的。比如，国家无论强弱大小，都应一律平等。可现实却让人费解。美国和日本几十年前就划定了各自的防空识别区，从未征求相关国家意见；而中国划定东海防空识别区，就被诬指为挑战国际秩序。‘平等’这一普世价值观在这里不灵了。”

此外，另有由中新社发布的《什么逻辑给了美国人“贼喊捉贼”的勇气？》和由中国青年网发布的《沉着应对美国网络安全新攻势》，被新浪腾讯带头同步展示于首页。

作为注脚的，另有一则中央国家机关政府采购中心通知要求所有计算机类产品不允许安装Windows8操作系统的消息。根据21世纪经济报道今晨引述博客网创始人方兴东等人解读，这一举动除了与中美贸易摩擦相关之外，信息安全也是个十分重要的原因，“关于Windows8操作系统有后门的怀疑一直没有平息过”。

对这些市场化媒体来说，比起“中俄结盟”之类的话题，《亚信峰会“中国时间”：大项目密集降临“丝绸之路经济带”》和《构建亚洲安全机制，助力中国和平崛起》等报道才是便于讲解的角度。

在上海，新闻晨报用“迎好友”概括了新华社那张习近平普京对视照片中的意义，从周日开始，这份畅销报纸就在持续使用最大音量宣告“亚信峰会必定大成功”。心潮澎湃的东方早报则用前天整个头版托起《亚洲新梦想》：“中国正以自己的方式，重塑亚洲政治经济新格局……盛会的背后，是国际舞台上中国从‘参与者’到‘塑造者’的角色转换，也是中国新一届政府‘开拓进取、有所作为’的大国外交新思路的集中体现。”

当然，作为峰会主办地媒体，值此“上海迎来又一次历史性荣光”之际，还有安民告示需要发布，那便是“上海市民表现出高姿态，把困难留给了自己”。连续两天使用红色头条标题的上海市委喉舌解放日报宣布，“为迎接盛会，上海市民表现出高姿态，给予峰会最大交通便利”。

于是，在今天收获了一个额外带薪假日的上海市民，得以见识了首都百姓习以为常的封路场景。昨天，显示陆家嘴、市中心高架等地段空无一车的照片在微博微信上热传，更有要求临街人士不得向外眺望的告示得以流出，日复一日感受着拥堵的上海人无不为此感慨万千，直到他们发现高架桥下的交通阻塞已经因此变得更加严重。

另一个被热烈围观的场景是普京与前任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的会面。昨晚18时许，@学习粉丝团配图留言：“普京今天同前领导人江泽民会晤时表示：两国不存在任何矛盾，相反有很多完全有决心实现的计划。普京感谢江泽民对俄中关系发展所作出的贡献，并强调中国现任领导层继承这一方针。普京指出，胡锦涛和习近平为发展两国关系付出很多。”

一则迄今未被任何官方喉舌发布的领导人会见稿，由草根账号率先发布，并且迅速被包括@头条新闻、@财新网、@新京报在内的正式媒体账号引为信源加以转发，这无论如何都会引发围观者无尽遐想。尽管此后有@周Cissy代为声明@学习粉丝团是从俄罗斯新闻社中文网站处获得图文，并“拜托各位不用那么惊诧”，但完全无法阻挡对这个因发布习近平言行而走红的账号已被官方接管的猜测。

屡删不止的跟帖，自然是对1999年《中俄全面勘分边界条约》导致中国彻底失去“收复领土”机会的抨击。此起彼伏的猜测则指向普京何以会见这位已经退休十多年的中国前任最高领导人——此前，江泽民以及曾庆红等退休常委的接连露面，让中国互联网的角落里充满了对高层权力斗争的想象。

在今晨发表的分析中，财新传媒主编王烁得以谈及这段让绝大多数同行退避三舍的话题：“普京在上海会见了前后两任中国最高领导人，本身传递清楚的信号：中国转向俄罗斯已得到共同背书。”

根据这篇财新网首页评论，大赢家终究是普京：“乌克兰事件以后的各国选边站，分水岭在上海……中俄之间不再仅仅是相机合作、短期合作，在国际重大政治事件发生时偶尔同声相应，而是正加速做实为真正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这条路再走远一步，就是没有盟约的盟友关系。中国已拿定主意在国际政治舞台上不再韬光养晦，站起身来却发现无人喝彩。这一届中国领导人的对俄接近，已由初期的亲善姿态扩展至全面合作纲要，更重要的是落实在望，从来没有比今天更在望。中国在俄罗斯与西方之间的均衡棋局，正走上一条收敛的轨道。中国失去了捭阖的重要空间，但所得并不明显。中国与俄罗斯的能源与资源互补关系，合作前景固然有吸引力，但随着中国经济增长放缓全球经济不振，能源与资源的市场博弈中，时间在买方一边。更何况美国页岩气革命后，能源独立在即，重写全球能源供需方程式。”

叹息“中国本来有理由更从容”后，王烁说：“冷战结束20年了，国际政治格局终于又出现了回归极化的苗头。这条窄路，各方都不宜一条道走到底，保持弹性为重，知止为上。”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本文责编霍默静 mojing.huo@ftchines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