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俄烏衝突的爆發，一系列曾經隨着2014年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及東烏克蘭戰爭出現的名詞，再次浮現在人們的眼前。烏克蘭武裝力量中的一個分支“亞速營”可以說是其中知名度最高的一個。

隨着俄烏戰爭的進行，頓涅茨克武裝已與南線俄軍匯合。“亞速營”已被包圍，隨着俄軍的車臣武裝力量進入戰場，“亞速營”隨時有可能被殲滅。

2014年亞速營在烏東

“亞速營”實際上是個約定俗成的稱呼，其編制已在2014年9月升格為團，目前的正確全稱應為烏克蘭國民衛隊“亞速特種行動支隊”（Окремий загін спеціального призначення «Азов»），簡稱“亞速支隊”（ОЗСП «Азов»）或“亞速團”（ОЗСП «Азов»），後文將繼續以“亞速營”稱呼這一組織。

“亞速營”新兵訓練投彈

其歷史淵源較為久遠，可追溯至1982年成立的哈爾科夫冶金工人足球俱樂部的狂熱球迷組織“82派別”。在上一次俄烏衝突的2014年2月底，親俄人員在哈爾科夫行動活躍，“82派別”占領了哈爾科夫州的行政樓，並宣布成立為當地的“自衛”部隊。不久之後，基於該“‘自衛’部隊”成立了一支特種任務巡邏警察連，吸收更多的志願民兵，擴大為“東部兵團”。

阿森·阿瓦科夫

2014年4月13日，推翻亞努科維奇政府之後就任烏克蘭內政部長的阿森·阿瓦科夫頒布法令，成立規模為12000人的準軍事部隊。基於這一法令，“東部兵團”這一特種任務巡邏警察連進一步擴大，“亞速”營於2014年5月5日在別爾江斯克正式成立，成為烏克蘭內政部下屬的諸多志願營的其中之一。

自“亞速營”面世以來，該武裝組織便可謂“聲名煊赫”。其標識上除了烏克蘭國旗的藍、金兩種顏色，毫不掩飾地出現了具有新納粹意識形態特徵的黑色太陽，以及可以直接與納粹有直接聯繫的“狼之鈎”（德語Wolfsangel，一種捕狼器材演變而成的符號）紋章。

兩種“亞速營”標識

納粹德國黨衛軍第2裝甲師“帝國師”、黨衛軍第4師“警察師”、黨衛軍第34師“尼德蘭國土風暴”志願擲彈兵師的標識

“亞速營”辯稱這一“狼之鈎”標識是該組織口號，烏克蘭語“國家意識”（Ідея Нації）的縮寫，與納粹無關。而即便這一標識引發了全世界的關注與指責，該組織也並無改變這一標識的意圖。

“亞速營”成立後前往基輔，接受格魯吉亞退役軍人的訓練。2014年6月，烏克蘭內政部規定“亞速營”編制為400人，全部由合同制士兵組成，相較於其他志願營士兵1505格里夫納（約合人民幣314元）的月薪，“亞速營”士兵月薪為4303格里夫納（約合人民幣899元）。

“亞速營”所裝備的坦克

2014年9月，“亞速營”逐漸擴編為團，並開始接收重武器裝備。該武裝組織從烏克蘭內政部以及多個來源（媒體報道稱烏克蘭寡頭）獲取資金，規定的士兵月薪為6000格里夫納（約合人民幣1254元），實際上士兵月薪約為10000格里夫納（約合人民幣2090元）。

2015年1月，“亞速營”正式擴編為團級，編制定位“特種行動支隊”，烏克蘭內政部與國民衛隊規定的職責為偵察、反偵察、排爆、戒嚴以及特殊武器運用，也是烏克蘭國民衛隊志願兵部隊規模最大的一支。烏克蘭當局開始在東烏克蘭熱點地區部署包括“亞速營”在內的合同志願兵部隊，常備軍與徵召動員兵不再派往東烏前線。

“亞速營”在進行演習

“亞速營”雖受烏克蘭內政部與烏克蘭國民衛隊節制，但自行徵募人員，於基輔、馬里烏波爾、別爾江斯克設有兵站。目前，“亞速營”（實際為團）規定編制包含：團部、第1突擊營、第2突擊營（架子營）、第5坦克營、野戰炮營、偵察連、警衛連、工程連、維修連、後勤連、信號排、防化排、第4營（訓練單位）。

“亞速營”創始人別列茨基

自其成立以來，“亞速營”在東烏克蘭區域活動頻繁，於2014年9月，“亞速營“曾參與烏克蘭政府奪取馬里烏波爾的行動。該武裝組織的行為堪稱目無法紀，如其創始人安德烈·別列茨基（Андрій Євгенович Білецький）對停火協議的態度非常直白：“如果這是戰術動作並無問題……如果這是在烏克蘭領土上與分離分子達成協議，就是叛國。”與他的態度一樣，該武裝組織對各類停火協議毫不在意，並稱此類協議為“綏靖”。

該組織也是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辦事處（OHCHR）點名，犯下違反人權與戰爭罪刑的武裝組織。根據OHCHR在2016年3月提交的一份報告，“亞速營”為代表的烏克蘭武裝力量在東烏克蘭犯下的戰爭罪行包括大規模掠奪、非法拘禁、拷打平民。

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辦事處在2014年末、2015年初的另外2份報告中提及，“亞速營”與“頓巴斯”營有組織的對平民實施了強姦與其他性暴力行為，並對東烏克蘭平民進行了電擊、水刑，迫使被拷打人員承認自己是俄羅斯間諜。其他媒體曾報道“亞速營”無差別攻擊任何說俄語的平民（雖然“亞速營”半數以上人員使用俄語）。

“亞速營”武裝人員與希特勒照片、萬字符旗幟合影

這些行為，與“亞速營”整體的意識形態底色緊密關聯。其標識與行為吸引了大量外界關注，導致該組織發言人曾專門解釋“該營只有10%到20%的人員是新納粹”；其中一名領導成員還宣稱新納粹意識形態只是少部分迷途的青年而已。

然而，在媒體鏡頭前，“亞速營”武裝人員身上經常露出包括納粹萬字符在內的一系列紋身，並且在制服、裝具武器上佩戴、塗鴉各類納粹符號。即使是那些嘗試對媒體詰問一笑而過的“亞速營”成員，也並沒有堅決否認自身與新納粹的聯繫。

帶有萬字符的紋身

其創始人別列茨基曾發布非常直白的聲明，宣稱其組織（除了“亞速營”以外，他還組織“亞速民團”、“國社聯盟”、“烏克蘭愛國者”等黨派性政治組織）的“歷史使命”是“白人要為了自身的存續發動最後的聖戰……這一聖戰的目的是打垮閃米特人領導的劣等人種（原文使用德語Untermensch）”。

“亞速營”在基輔城外舉行集會

自冷戰結束、蘇東劇變以來，包括俄羅斯在內的東歐地區陷入整體性的思想混亂。如前文所述，“亞速營”的意識形態內核糾結而繁蕪，堪稱這種混亂的“惡之花”。以“亞速營”為代表的新納粹勢力，便是烏克蘭政治土壤里，選擇最為極端走向，即“反共”、“反蘇”、“反俄”傾向的群體。

目前，烏克蘭自上而下活躍着各種各樣的新納粹組織，在表面上就有個一個鬆散的聯盟稱為“右區”。而“亞速營”便是其中“佼佼者”。該國的新納粹勢力為了表達其政治訴求，大搞歷史虛無主義，甚至在烏克蘭多地樹立起了與納粹勾結的著名“烏奸”斯捷潘·班傑拉的雕像——此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罪行累累，大肆迫害烏克蘭人、俄羅斯人、猶太人和波蘭人，並製造種族大屠殺。

在捷爾諾波爾的班傑拉紀念像

這些雕像的樹立導致烏克蘭與包括波蘭在內的周邊多個國家關係急劇惡化。而班傑拉受到的推崇也不僅僅新納粹組織單方面的渲染，只因為此人是烏克蘭極端民族主義者，烏克蘭當局是其中最有力的推手，乃至不惜否定反法西斯戰爭的成果：如2010年1月22日，時任烏克蘭總統尤先科追授班傑拉“烏克蘭英雄”稱號；2014年3月3日下午的聯合國安理會烏克蘭問題會議後，烏克蘭常駐聯合國代表尤里·舍格耶夫聲稱，要否定確認反法西斯戰爭勝果的紐倫堡審判，為二戰時期的烏克蘭納粹分子班傑拉正名。

紐倫堡審判

從2014年成立至今，“亞速營”已經不僅僅是一個武裝組織，該組織不少指揮官已經踏入烏克蘭政壇成為極右翼政客並在各級議會中獲取席位（烏克蘭法律規定參加議會的政客必須退出武裝力量和執法部門）。

“亞速營”參與政治集會

依託“亞速營”所衍生的政治黨派，推崇擴大烏克蘭總統的權威，使之成為烏克蘭武裝力量總司令並承擔政府首腦的職責；期望重新掌握核武器（並多次表達不忌憚對俄羅斯動用核武器的意圖）；與俄羅斯徹底切斷包括外交、經濟與文化上的一切聯絡；反對烏克蘭加入歐盟與北約，期望與白俄羅斯、波蘭、立陶宛、拉脫維亞、愛沙尼亞、捷克、斯洛伐克一起組成“海間聯邦”（Intermarium Union，即波羅的海與黑海之間區域）；允許公民持有槍械；並發起對叛國、挪用公款恢復死刑的討論。

畢蘇斯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提出的 Intermarium 概念

上述的訴求中對重新擁核的提法似乎頗為激進，但並非新納粹組織的一廂情願，包括烏克蘭現任總統澤連斯基在內，烏克蘭當局重量級人物多次表達了重新擁核的意願。

而“亞速營”與西方的關係，則始終頗為微妙。一方面，他們公開反對烏克蘭加入歐盟或北約；另一方面，他們又非常期望獲得西方在資金、武器裝備與訓練上的支持。在2017年11月20日，“亞速營”在媒體上洋洋得意的宣稱，他們與美國與加拿大軍隊的軍官代表團見面，安排接受訓練事宜。

加拿大士兵訓練烏克蘭軍隊

而其新納粹主義意識形態的吃相之難看，也導致西方在支持“亞速營”的行動中處於欲說還羞的反覆之中。早在2014年，美國眾議院曾經通過修正案，禁止對“亞速營”提供武器裝備、資金以及訓練上的支持；而在2015年11月，在美國國防部壓力下，眾議院國防撥款委員會解除了這一禁令；2017年，美國眾議院再次禁止對“亞速營”提供支持；到了2018年11月，這一禁令又一次被悄悄取消。

“亞速營”士兵正在訓練

除此之外，就像中東地區一些極端組織一樣，“亞速營”“活學活用”西方體系，在Facebook等社交媒體上開設專業的招募頁面，吸引外國人加入其部隊，已經有來自俄羅斯、巴西、意大利、英國、法國、美國、希臘以及斯堪的納維亞諸國的志願者加入“亞速營”在烏克蘭作戰。其中他們尤其重視與美國極右翼新納粹恐怖組織“原子武器師”（Atomwaffen Division）的聯絡。在2019年，Facebook曾宣稱基於“危險個人與組織政策”禁止用戶支持該頁面。但是在最近的俄烏戰爭中，基於“反俄大業”的需要，Facebook解除了這一限制。

“原子武器師” Atomwaffen Division

也許人們會覺得，無論“亞速營”如何惹是生非，他們都身處遙遠的東歐。然而這些武裝人員的觸手從來不安分：有媒體報道在2019年，“亞速營”成員曾經現身處於反修例風波中的香港。

“亞速營”成員在香港活動

當一整個國家頭也不回地踏上歷史虛無主義道路時，其境況無論如何都是非常危險的。而“亞速營”的發展勢頭似乎也沒有減緩的跡象。這一情況，是值得我們高度警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