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線開進

三月24日清晨，我們慰問團分乘兩輛老舊的大頭交通車向開遠縣進發。穿過一路的崇山峻岭，中午一點，顛暈了的我們終於可以在彌勒軍人接待站就餐。這個接待站原來是戰俘臨時看押所，昨天剛剛押走了大批俘虜。今天我們就接踵而至了！在這裡我們遇到了空政和昆明軍區的慰問分隊，他們也是去前線慰問，我們遙相呼應，招手問好……

匆匆吃完簡餐，大家又匆匆上車繼續向前線駛進。一路上祖國南疆的秀麗景色愈趨濃烈！高低差參、縱橫起伏的山巒“科斯特”地貌到處可見，在河谷淵深、湖泊棋布的高原平川上，娉婷嬌美的芭蕉搖曳着向我們招手；婀娜多姿的椰林在喧鬧着向我們問好！

吃飽了肚子，大家又活了過來，能說會道曲藝隊”侃爺們“又開始說笑話了！老謀深算的相聲藝術表演家吳老、劉老， 總是皮笑肉不笑地把天真無邪的小女兵們弄得抽風到“死去活來”！我不像她們那樣痴，但也是偷着樂呢！這早上還沉寂的車廂就這麼歡騰起來了......大家一路歡笑，好似忘記了是上前線去喲，就這麼樣，時間很快就打發了！

經過一天的晃蕩，晚上六點鐘我們終於到達了邊境重鎮-開遠縣城。這裡駐紮着十四軍軍部，據說我西線總指揮部也設在這裡，許世友的副手楊得志上將曾在這裡指揮對越反擊。（後聽說他因疲勞過度胃出血而住院，轉由李達將軍接替指揮。）

在縣委招待所我們又遇上了總政軍樂團的戰友們，在“大通鋪”的條件下大伙兒幾乎是鞋帽都懶得脫倒頭就呼。清晨六點，“頭兒”就攆着我們起床，與還在夢中的軍樂團戰友們不辭而別，坐上了馳往河口方向的小火車轟轟烈烈地開赴最前線。

一路上看着這蜿蜒曲折的小鐵路我浮想聯翩。它是我雲南省通向越南境內唯一的一條快速通道，在這條狹窄蜿蜒的鐵路上不知流走了多少中國人民的血汗！祖國人民節衣縮食，忍着飢餓養肥了忘恩負義的黎筍集團。然而，今天它也成為一條討伐越南小霸的鋼鐵運輸線。我們正義之師千軍萬馬曾從這裡開赴對越自衛反擊戰的戰場，今天，我們是沿着他們的足跡去了呀....…

想到這裡，一種莊嚴的使命感從我心底升起！我在心裡默默地說：戰友們辛苦了，你們真是辛苦了，我們這就代表着黨中央和全國人民來看望你們啦！

八面來風的小火車咣里咣噹地駛出一片陰霾低谷後開始爬上一片廣袤的高原！透徹的藍天上太陽鮮亮無比，它溫柔地照在我們的臉上如同母親在撫摸我的臉龐！想起在內地我們看太陽總覺很它是那樣的遙遠，而此時的太陽竟耀眼奪目到觸手可及！它透徹的光暈一掃我們的倦意，使我們因旅途勞頓而寂寥的心頃刻間又鮮活起來！

啊！日盼夜想的前線已極目可望，大家都興奮得蠢蠢欲動了！女兵們在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我們男兵們更是急不可耐地憑欄眺望......

突然，拿着望遠鏡的曲藝演員小楊驚呼起來：“看，炮兵陣地！”他揮手一指，大家“唰”地一窩蜂全都擁過去。說真的，我們不少人算是土的掉渣，還真的沒見過大炮呢！

哇！真威武啊！遠處高昂的加農炮群在太陽下折射着冷艷而威嚴的光暈，碩大口徑的炮口正威嚴地指向南方！我心暗忖：那傢伙一炮出去這威力可了不得！

搖搖擺擺、悠悠蕩蕩，我們的小火車開始爬更高的山了！那個險峻真是我從未見過的：小火車緊扣着山邊峭壁輾轉爬行，車身仿佛是歪着的！聽着那老舊機車吃力地喘息聲我們真擔心越走越慢的它是不是快要上不去了？我們誰也不敢再看窗外，攥着欄杆的手心都出冷汗了！因為我們感覺已經不是在火車上，而仿佛是置身於飛機的舷窗。窗外是浩渺的壑谷深川，俯瞰而去雲遮霧障的！那纖細的高架橋點綴山澗，小火車在橋上穿行好似蜈蚣在走鋼絲！

這群峰疊嶂的嶙峋山巒，隧道、涵洞星羅棋布！最驚險的是一段88公里路段竟有88個山洞！飛躍山澗的大橋遠遠望去顯得窄小而空凌，我們感覺如坐在紙船上，一會兒飄上巔峰，一會兒又跌入壑底。那險象環生的勢態把我們的心都拎到了嗓子眼！我在心裡泱泱地禱告着：生命可貴，安全第一！

嘿，膽小鬼！還沒到前線呢就在火車上“菜了”？我在心裡暗罵自己！

在這浩渺的原始森林裡也並非都是蠻荒之地。每一段漫長而寂寞的行程後，總會駛進一個人歡馬叫、生氣盎然的村寨小站。它會讓人聯想到了那個《林海雪原》裡的夾皮溝。不過，這不是東北的夾皮溝，而是南國的伊甸園！

驛站上鮮花盛開，百鳥歡叫！各民族的俊男靚女和阿爸阿媽在集市上談笑風生，一眼望去真是一副優美的自然生態美景！我們內地人從未感受過的那種“新奇”在我們心裡漾開，我們都睜大了好奇的眼睛......

駛過了十萬大山，在沿線的南溪河邊我們開始看到了回國途中的各兵種部隊，英武的戰士們帶着勝利的喜悅與征戰的疲憊在坦克上向我們揮動着軍帽……我們也看到了身着各式民族服飾的百姓在向子弟兵問好。過去我們只在畫報上看過的壯、儂、瑤、沙，苗、傣、彝、白族兄弟姐妹，現在都三五成群的站在我們面前，那個漂亮喲還真讓人嘆為觀止！

看得眼花繚亂的我心裡暗想：我們歌舞團咋不到這兒來招演員呢？“阿詩瑪”“劉三姐”都在這兒呀！嘿！還有阿牛哥呢！從小就喜歡美術的我盯着她們身上玲瓏五彩的裝束和斑斕的刺繡圖案看得都散了神……

春天的三月，邊寨到處洋溢着青春的氣息!  戰後的南疆，更加給人幸福回歸的美感！

在蝴蝶泉邊，小伙子們抱着蘆笙吹個不停；姑娘們花枝招展跳個沒完！也有一夥伙的大人、小孩、婦人和老漢，大包小包的扛着、拎着、頂着、抱着……都是為了去趕火把節、潑水節呢！

瞧這個姑娘正在向我推銷她的手工布鞋，她叫我給女朋友買一雙，可女朋友在哪兒呢？我逗趣地說：“她還沒生呢！”

“大軍哥哥真帥喲！別騙我們呀！”

姑娘們不相信！？我趕緊話題一轉，誇她們手藝好，鞋做得棒，誇得姑娘們滿臉緋紅……

白族姑娘們看到我們這些英姿勃勃的文藝兵也好奇着呢！她們眼光里透着羨慕和崇拜，對我們舞蹈隊那些亭亭玉立的女兵則多少流露出小小的嫉妒或無奈！

在車站上休息吃午餐時，我們和她們的對話、調侃，很快就化解了她們的羞澀，“老頑童”吳斌還不時地學幾句她們的土話，逗得大家都笑翻了！

小站上也有不少的幹部、戰士和輕傷員搭我們的車，他們都是要回前線部隊去的，只要一聽說有打過仗的兵來了我們立刻上去把他們給綁架過來！但車上有空間卻沒幾個座位，我們只能是讓老同志坐着，小字輩們站着才行，這一來我們就請部隊的同志坐，大家站。嘿嘿，這意思不言而喻：我們要聽故事喲！

但推推搡搡又扯又拉，大兵就是不肯坐！就這樣我們三五成群地圍着他們、哄着他們......

快開口呀！我們並不想聽那些廣播裡聽到的新聞，我們要聽的是第一手的“內參”和“小道”。

您別說，這個他們懂！（就像現在流行語“你懂的”！）遞上了“大前門”，就等於發了“情報通行證”，瞧他們臉上那個得意和神秘的表情，惹得我們急不可耐呀！點上火吐着煙圈，開腔前先咳嗽！哎，這是信號！我們“嘩”的一下全安靜下來了，那猴急的樣子就如幼兒園小朋友聽說老師要講“狼來了”的故事……

為了從火車行進的噪聲里能清晰地聽到他們的“內參”，我們的耳朵全都跟兔子似的豎着呢，眼裡都眨巴着貪婪的期待與饑渴的光焰……

待續《可敬的幹部和戰士》

以下是兩首小小歌曲：

04細雨悠悠人斷腸 (越戰回憶錄-戰地歌聲系列）

05邊陲的小道（越戰回憶錄-戰地歌聲系列）

《難忘的邊防線－－南疆一行》之一《序》歌曲《百靈鳥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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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邊防線－－南疆一行》之二《回家告別》歌曲《我當上解放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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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邊防線－－南疆一行》之三《抵達昆明》歌曲《你說你就要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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