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天,剛麻麻亮,謝小非開車出門。
謝小非開車行至南倉街與東興隆街交叉口一處門市邊,將車停下。
這家門市是賣水果的,剛開門,老闆與店員正手忙腳亂往店門口擺布各樣時鮮果子,見他的車停下,老闆就沖他喊:“小青年,車往後邊倒倒,擋住門啦!”小非將車玻璃往下一搖,衝着店老闆就嚷:“瞎叫喚啥哩!這是你家的地兒,你拿被子蓋住啊!”店老闆看小非光頭,脖掛粗金項鍊的,不像瓤碴兒,想再說兩句,伸伸脖子咽了。路口往西最多二十米,便是市實驗小學。此時,一街兩行,陸陸續續儘是來送學生的。謝小非趴方向盤上,兩隻眼,野鷹一般,來回睃視。他在找尋一輛車牌為“蓮F—88886”的長安羚羊小轎車。這輛車,定是要從前方東興隆街上開過來,司機定是個女的,乘坐者定是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忽然,一輛銀灰色的長安羚羊迎頭開來。謝小非一激靈,雙眼睜得倍兒圓,可是那輛車牌號不對!小非沒有下來,依然伏於車內尋覓。陡然,他看見車牌為“蓮F——88886”的長安羚羊車啦!這是輛銀灰色的車子,謝小非推開車門,遠遠靠過去,他看見司機是一女的。
中年婦女!
這女人,瘦,大嘴巴,嘴唇抹成紅的。可是,他沒看見孩子,沒看見八九歲的小男孩。謝小非又往前擠擠,剛到交叉口的崗亭,他才突然看見,後排座爬着一男孩,背小書包,正在喝奶。謝小非心一揪,看不下去。他不想看清那個小男孩!他低頭,咬咬嘴唇,猛揚起臉來。——“小羚羊”打道彎兒,拐進南倉街去。
謝小非,遠遠跟在車子右後方。
因為人多,車子行得很慢。謝小非也走得慢。人行道上,來來往往儘是人,直碰頭。謝小非在人叢中東躲西閃,慢騰騰跟蹤着馬路上的“小羚羊”。眼看,已到小學門口,車子陡然停下。車門打開。一個小巧玲瓏的中年女人步下車來。她穿著淡紅短衫,黑絲長裙,高跟鞋。——“方老師,早啊您。”忽然有人喊道。那女的一回臉兒,四處找尋。謝小非趕忙低頭,埋在人叢中。那女的,似乎看見了一個光頭。——事後多年,一閒下來,方玲還會坐在沙發上,神經質似的,向她丈夫喃喃低語:“那個光頭,我好熟悉的。好像在哪兒見過的!”她丈夫周北方就勸慰,道:“見過咋着,你肯定見過,他本來就是蓮城的人嘛!”然而,謝小非料定方玲沒看見他。對,那個剛走下“羚羊”車的中年婦人,便是報社總編室主任,人送外號“黃河決口”的方玲。方玲扭着臉,找見了喊她的人,就笑着打招呼:“宋書記,——也來送孩子!”這邊,方玲正同熟人打招呼;那邊,她的孩子周小毛,已歡歡跳跳蹦下車,與跑過來的兩個小孩子,手牽手,一塊兒走進學校。
“小毛,來給媽媽再見。”方玲笑着,招呼着。
稚氣的周小毛,一回臉兒,沖他媽媽搖搖手,——
“媽媽,再見;媽媽,再見。”
此時,方玲萬萬沒有想到:人叢里正埋伏着一個人,悄悄地觀察着這一切;方玲更萬萬沒有想到:一場早有預謀的災難,正向她的孩子小毛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