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白:長篇《小陽春》(30—31) |
送交者: 蘇小白 2016年03月20日21:02:52 於 [新 大 陸] 發送悄悄話 |
30、
原來這場吵打,是因為一句話引起的。 方玲的一句話。 方玲說這句話,是在兩天前。 那是禮拜天。一大早,天晴得發藍,朵朵白雲,風一吹,輕輕飄動,像繡在藍緞子上的荷花。蓮城,像只碩大花籃,亂亂插滿紫的桐花、綠的柳條與碧的荷葉,成群小鳥,在明晳的空氣中飛翔,脆薄鳥叫與圓圓晨曦,像透明榆錢似的,覆落得滿街都是。行人、車輛,都在花影、樹影與嫩嫩曙光內穿行。一切,都顯出閒適又美好。上午八點不到。《蓮城日報》社大門口,早聚攏來一大撥人。這些人,都是蓮城日報的編輯記者。他們各個喜笑顏開,一律騎輛單車的。原來,這是他們自發聚集在一起,說是要騎單車踏青去的。而這次活動的主要召集人,便是總編室副主任方玲。方玲在報社,總是很具有感召力,特別是年輕人,很愛跟她廝混在一起。這次來的不單是總編室的人,還有副刊部、政教部、專題部與印刷廠的一些同事。但是沒有一個經濟部的。大家心照不宣,誰也沒有問起。——“同志們!出發!”方玲笑着,揮手大喊一聲,率先撂腿上車,打前走了。人人騎上車子,一行隊伍,浩浩蕩蕩,有說有笑,便在方玲帶領下,在晨曦與鳥叫里,沿着蓮花路一直征東,到了清水河岸,拐道彎兒,順着河堤一直往北行。他們沒有目的。昨兒下午,開完全體會,大家是即興表態決定的,並沒有定住要去哪兒玩,方玲也沒想目的地,——“大家盡興就行,走哪是那,不要定目的地!”方玲說。“好!”大家鼓掌響應。所以,今天,大家都是跟着方玲走。方玲一直騎在車隊前邊,像只領頭大雁,車隊排成“一”字形,一會彎兒,一會直的,哪兒樹蔭多,方玲就往那裡騎去,大家就跟着去。年輕人,或大撒把,或一手扶把,或兩人攀臂,一路快活說說笑笑,真是熱鬧呢。
臨近中午,他們拐進一片麥田。 麥田中間有條小路,路面上稀稀疏疏生些野草,路兩邊綴着或紫或黃或白或粉紅的小野花。地邊,有幾株大桐樹,和一棵老槐樹。老槐樹散發着槐花的香氣,一瓣一瓣細碎的小黃花,經過風吹,竟有幾瓣墮下來,若美人的眼神;紫桐花,開得熱烈,濃郁的香氣攪得天空都有些暈厥,遠遠的斜傾去。白雲,一時若滾玉,一時若瀑布,靜靜倒向麥田了。麥田,一望無際的。只在遙遠的邊角簇出幾個矮胖的村莊,疏疏羅羅,仿佛田邊散落的大蘑菇。陽光,無遮擋傾下來,似井水一般清,流進樹葉里,流進麥苗上,流進土地內。整個春天,豐潤又明淨。不遠處的河水,清且漣漪,少女的眸子一樣,祼身一樣,多情瀲灩,柔媚婉轉。方玲招呼大家在這裡午餐。方玲矮小的個子,上身只著短袖的米黃體恤衫,穿著牛仔褲,淺紅的夾克系在腰間,笑着走在大家中間,“隨便拼桌,各得其樂啊!”方玲一邊說着,一邊走到田壠上坐了。幾個小女生圍攏着她。自行車,或倒或支或依了樹,七七八八,亂放着。兩三個人,一兩個人,或聚或散或對坐,有三四堆兒的人群樣子,打啤酒的、撕雞腿的、掏麵包的、剝火腿的,說着笑着,大傢伙盡情地野餐了。風,軟軟的綢子一般,在麥田、在樹間、在野花叢里飄逸。掉落的槐花,與桐花,經了銀線一樣的陽光串了,宛若流金溢彩的流蘇,閒閒地垂着,盪着,飄着。方玲與幾個小女生,在流蘇裡邊,一壁笑着,一壁捏着東西吃,一壁談起了文學。從《呼嘯山莊》,談到了《簡愛》;從《小婦人》,談到了《少年維特之煩惱》,又談了一些詩,忽然不知誰說起了《紅與黑》。有幾個女生,就說:最煩於連那樣子的男人了,不擇手段的。方玲吃着麵包,無意識的隨口道:“現在社會,像於連那樣的女人也不少,誰不煩呢。可這就是現實。偉大的作品,就在這裡,——什麼時候看,都能在身邊找得着對應的人與事呢。” 方玲萬萬沒有想到,竟是這句不經意的閒話,不知怎麼就傳到上官雲婷耳內,引起那場軒然大波!
31、
上官雲婷抹着眼淚,坐在李總的老闆桌對面。 “你說,李總。——她方玲說這句話什麼意思?我是與前夫離婚了,我是與老吳結婚了,但犯得着她方玲在報社年輕人面前這樣淹汰我,這樣腌臢我嗎!” 李總將眼鏡摘下來,拿着鏡布,一邊擦眼鏡,一邊慢達斯悠說: “上官,有些問題,我看也沒那麼嚴重。”李總說罷,看着上官雲婷笑了笑。 “李總,怎麼沒那麼嚴重?——這還不嚴重!她造謠說我是於連,哦,敢情我與老吳結婚——”一語未了,李總笑着打斷她的話,“我看方玲不見得有那種意思。這樣吧,你先回去,我找方玲談談。” “我說李總,你這回可不要‘和稀泥兒’,我反正是向領導匯報了。你要給我個說法!”上官也不再抹淚了,站起身來,就要走。 “上官,來——”李總笑迷乎的叫着,上官雲婷就扭轉身,李總打開抽屜,從裡面掏出一桶茶,沖她一遞,說道:“給老吳拿回去。我武夷山一朋友送的,‘大紅袍’。” 上官雲婷接過,“第幾代的,這是?” “管他第幾代的,反正是‘大紅袍’。我嘗過,口感還不錯。” 上官說了聲,謝謝李總啊,扭身就要離去,走到門口,又轉臉兒沖李總說:“這回讓領導費心。我一定要討個說法兒。”說罷,曳門去了。 李總見她去了,嘆口氣,搖搖頭,往後一仰,哼起了“梆子”。
這李總,在報社四個副總中,排老四,主抓紀檢工作。他原本是個老頑童,平時閒了,愛拉二胡,唱幾句豫劇。辦公室的牆上總掛一柄二胡的。這時,他一邊哼唱,一邊就想過去拿二胡,“篤,篤,篤”門敲響了。 李總將眼鏡一戴,身子坐正,雙臂壓在老闆桌上,心裡想,定是方玲了,嘴裡卻問道:“是誰啊?——請進。” “我,李總。” 方玲進來。 “坐,坐。方玲,坐。” 方玲在李總老闆桌邊的一排矮沙發上坐了。李總邀請她,“這邊來坐。”說着,指了指老闆桌對面的老闆椅上。方玲站起身來,沒有去那邊坐,而是走過去給李總倒杯茶水,放李總跟前兒,又回沙發邊坐下。 李總喝了一口茶,方玲坐着,沒說話。 李總又喝一口茶,巴咂一下嘴,笑着看了看方玲,“咋回事兒?——這事兒鬧的,都是小四十的人了,還是倆女同志,就不怕那些小青年笑話?” “雲婷主任總是看不慣我,她看見我都眼黑了。我又沒招她,又沒惹她。平白無故的,她咋就沖我撒這麼大的火?!” “有矛盾,咱給它解決了,這,方玲,這才算咱的本事。——你說是不是?”李總又喝一口茶,一片茶葉喝到嘴裡邊,他一邊嚼着茶葉,一邊又說:“總不能將矛盾擴大化。影響不影響自己?——就甭再說其他的了。” “她往我臉上吐唾沫。”平常風風火火的方玲又禁不得眼圈一紅,說道:“咋着?我都該翻翻眼,伸伸脖子,咽了!” 李總好半天不說話,摘下眼鏡,眼圈也一紅,又趕忙將眼鏡戴上了,嘆口氣,才說道:“啥事,能忍為高。世上那些能成事的,哪一個沒有忍性?” 方玲坐在沙發上掉眼淚。 李總起身,將一團紙巾給她遞過去。方玲哭得“咯德咯德”的,一手接過李總遞來的紙巾,一手往下掛眼淚。 “好啦!有啥委屈的?——不就是同事之間的一點小彆扭嘛!” 方玲擦起眼睛,不再哭泣。 這時,只見李總轉過身,坐在老闆椅里,“這次影響夠壞的。你先回去。我心裡有數!同志們心裡也有數!”李總激動地說,又頓了頓,然後恢復了平靜,沖方玲道:“你先回去。等孫總回來了,我向他匯報一下。” 方玲站起身,要說話,李總沖她一揮手。 方玲開開房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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