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觸及靈魂的大革命”的文革是一場“群眾運動”,波及每個人的十年大動亂。和其他群眾運動根本不同的,是這場運動是圍繞着高層所謂“路線鬥爭”進行的,這包括了對劉少奇、林彪的兩次“路線鬥爭”,還有流產的對“周公”、“水滸投降派”的批判,以及“批鄧”。反過來看,高層所謂“路線鬥爭”以往是純粹的權力鬥爭,沒有發動群眾,因為不需要。而文革,因為毛必須群眾的力量清洗劉,因而使出湖南農民運動時就用過的看家本事。除了權力鬥爭,毛還沒有其他政治目的?這是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我個人傾向於認為沒有。但這個問題和我下面的文革權力鬥爭過程分析關係不大。 雖然文革“群眾運動”極為波瀾壯闊,風起雲湧,所謂“群眾已經充分發動起來了”, 但文革的真正主軸並不是“群眾運動”,而是背後的高層權力鬥爭,群眾不過是被推上前台演戲的木偶,群眾不過是被利用,“群眾運動”也不可能影響高層的權力鬥爭結果,從而不可能產生真正的影響和效果。當然,很多被壓群眾是利用了毛“大民主”放開的機會,但這個機會不久就被毛收回,而跳出來的朋友則以516分子恭候,以及後來所謂三種人處理。
基本上,文革的權力集團是三個,林彪集團,江青集團,第三集團包括基本上的高層官僚,是最大的集團,也是毛主要打擊的目標,或者,主要打擊的目標所在的集團,有意思的是,可能是因為太大,太雜,界線不太明確,而且,這個集團的處境隨時間變化,這個集團我們難以找出最佳代表人物,劉少奇?鄧小平?周恩來?葉劍英?都可以,然而都不甚確切。我們姑且稱為“保守集團”算了。這樣,江青集團可以稱為“激進集團”,那麼林彪集團算什麼呢?林早期和“激進集團”結盟,後來自我擴充勢力,又和毛、江一籠難容二虎,只好火併。考慮到林並無真正的政治要求,比較而言,也是較小、非全國性的勢力集團,可以稱之為“投機集團”,或者“投機軍人集團”。
由於劉在“保守集團”內盤根錯節,事實上毛要打倒的還遠不止劉一人,整個“保守集團”均要重創,而打劉之前端出來的“彭羅陸楊”也不算一道小菜吧?而由於軍隊的保守性,除了林彪,毛非但不可能依靠其他老帥,還必須防備他們反咬一口,所以林彪的支持對毛下決心大幹一場是至關重要的。而自從廬山會議後,毛林互相支持、吹捧,到65年也是經營,準備多年了。
除了林彪,毛還一手泡製出“江青集團”。這些,加上毛如日中天威望。但這還不行,因為保守集團太大了。然而,毛胸中自有雄兵百萬,他的處理仍然是:分化對手,和步步加碼。前者最重要的,就是和周結盟,至少穩住了大部保守勢力。其次,對劉,也是慢慢加碼,最後才置於死地。
按照毛的先前計劃,林彪未必是他必須清除的目標。固然,林彪自行坐大,以至毛感覺尾大不掉,是林彪自取滅亡的根本原因之一。而且一旦毛主要目標(劉)得手後,林彪立刻就成了危險的、虎視眈眈的可能篡權者。而林彪最後和江青鬧翻是真正攬了虎鬚。如此看,林彪真是不懂“狡兔死,????烹”的古訓了。但我認為,這一場最親密戰友的火併是誰都始料不及的。林彪沒有多少政治野心,至多是個機會主義者,571工程紀要也不過是後來走投無路,與其束手待斃、不如拼死一博的產物.但不幸的是,林彪發現勝算的可能越來越小,以至最後只好倉惶逃命。嚴格說,這場火併是出於一場“設國家主席”的誤會,林彪未必那麼想當國家主席,基本上是老毛是在以己之心度人。偏偏林彪又一定要看毛難堪,結果弄出無名之火。當然,周等支持林彪(設國家主席)等於把毛火扇大,但,畢竟是毛在無理取鬧,不能怪別人煽風點火。就林彪言,可能當國家主席的好處,完全不如冒毛動怒的壞處來的大,何況自己二把手位子,怕什麼!要這個撈什子空位置做什麼!好像劉死在上面都看不見?林只是沒有多想,以為自己有理就行,真是傻瓜!林彪一個更大的錯誤是和江青鬧翻了,但更可能根本就是江青的算盤---想取林彪位置而代之。當然,即便那樣,林彪反應也過於直截了當了。
如果林彪不自己找死,老毛下個目標是誰真的難說,當然叫江青找林彪的渣可以是毛的主意,但我以為不象,因為即便毛中意江青接位,那還完全不到時候。因為保守派勢力至多只是受傷,根本還力量極大。你看林彪完蛋後,毛還不得不一再“批評”江青,只能讓她和鄧分權,因為毛清楚:江青力量太不夠了。
而林彪和毛硬頂實在是個人脾氣難改,但理智上林知道與毛斗是以卵擊石,所以到最後關頭還在謀求和毛面談,但毛反正勝券在握所以拒絕,畢竟毛是一不做二不休的主,而到了後來,雙方疑心完全成了惡性互動,結果林在勝算無幾情況下挺而走險,最後只好畏罪逃命。這時候,老毛開始清醒過來,但一切都晚了。文革也徹底失敗了,而“江青集團”從此勢孤力單,劫數難逃了。接下來,老毛竭盡力量倒周,而為了這個而不惜啟用鄧,但最終力量不夠而功虧一簣。周一過世,毛立刻把矛頭對準鄧,可惜此時已經天命將盡,矛(毛)終於給盾(鄧)擋住。另一方面看,毛竭力扶植的江青比劉阿斗還不如,先是完全不懂唇亡齒寒,和林彪鬧翻,自掘墳墓,接下來又不接受毛讓其與鄧暫時結盟、對付周的臨時安排,再和鄧鬧翻,當然,更重要的可能還是鄧根本不想和江青合作,因為江青既無實力,又不得人心,和她合作豈不傻瓜?所以,一旦到了這個地步,一旦林彪去了,江青哪怕變成諸葛亮都無法回天了。最後毛只好再拉華國鋒,當然江青和華又鬧翻,如此折騰,如同兒戲,安能不垮? 另一方面,毛顯然低估了保守勢力反攻倒算的力量。其實他們不是沒有力量,不過是等着毛過世罷了,葉劍英在別人催促起事時,擺出一個大拇指倒下的動作,就是此意。但如江青有林彪衛護,有葉張揚的空間呼?嗚呼!文革(派)真所謂,成也林彪,敗也林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