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回家, 大概總共有二十幾個BLOCK. 我也是第一次來, 但憑着我出色的方向感和大局觀, 我還是找到了一條最佳路徑, 沒繞太多路, 還避開了一個治安很不好的區.
天實在是很冷. 我一直在蹦蹦跳跳的, 開始還有點不好意思, 後來取暖的願望壓過了充硬漢的想法. 一路上, 我不停地在說話, 生怕嘴合上了就再也張不開了.
二姐的酒沒有完全醒過來, 她頭疼得厲害. 我怕她感冒, 又脫了件襯衣給她套上. 她的臉在寒風中鮮艷得紅着, 很是好看.
我們五個人中, 只有二姐跟我一樣是在大陸長大的. 但我們以前聊得不多. 我有點討厭她的胡說八道.
從外貌上看, 二姐可以說是個冰美人, 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 她笑的時候, 就象換了個人的似的天真無邪. 可她一開口, 我就有點受不了. 完全是第三個人的性格. 她說起話來, 我一點不判斷不出她哪句話是真的而哪句又是假的. 她自己卻十分習慣了, 被人揭穿的時候若無其事, 還拿出"你少見多怪"的神情來氣你.
我聽她說話的時候, 如果看着她的眼睛, 我每次都有做夢的感覺. 完全是兩個人. 巨大的矛盾感能把我折騰得發瘋. 所以後來我跟她說話的時候, 從來都看着她的額頭. 目光平視.
她出生在西安. 經歷複雜. 她的父親或母親中有一個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另一個下落不明. 不過我和四兒探討了幾次, 也不知道她是母親去世了還是父親去世了. 不過, 區別倒不是很大.
按照二姐的話, 她三四歲的時候去了大連, 跟她姥姥生活. 她上初二的時候, 她姥姥又去世了. 她被送到她的姑姑家, 在北京上的中學和大學.
二姐的美麗主要是因為她是個混血兒. 她的爺爺的父親是蔣經國的師兄, 在蘇聯念書的時候, 跟一個美麗的俄羅斯姑娘生了個私生子, 就是她的爺爺. 後來家道破落, 她的曾爺爺也沒告訴她爺爺的生母一聲, 自己抱着那時候二三歲的兒子偷偷跑了回來. 二姐每每追思起來, 都要為她俄羅斯的老奶奶不平嘆息很長時間.
二姐的奶奶有維吾爾族的血統. 二姐的姥爺曾是馮玉祥的警衛團的連長. 他是個回族人. 只有她的姥姥是地道的漢族, 據說年輕的時候是個大美人. 我看過一張照片, 的確如此.
二姐的皮膚很白, 而且很細膩. 個子也很高, 大概在一米七上下. 我很不理解為什麼象她這種人能單身流落到這邊來. 北京的男人, 她的同學們難道眼睛都長錯了麼?
我一邊走, 一邊努力製造話題. 後來很多是問她的過去. 這次二姐不象以前那樣滿不在乎地胡扯了. 經歷了醉酒, 去醫院的事情後, 我感覺她跟我說話的態度有很大的改變. 她很少諷刺我, 或說些不着邊際的話來取笑了.
天開始亮了. 路燈在嗚嗚的風中有些搖晃. 我有幾次想擁着她取暖, 但又放棄了. 如果她身體健康, 我也許就跟她跳着舞回去了. 大街上空無一人, 走了很長時間才過去了一輛車. 一切都很平靜.
轉過街角的時候, 我看見了我們前方必經之路的牆邊站着兩個黑人.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 二姐也看見了, 朝我做了個表情, 問我怎麼辦. 我沉住氣, 朝她點了點頭, 假裝沒看見他們的樣子繼續向前走. 二姐猶豫了一下, 跟了上來.
我伸手握住了褲子口袋裡的刀, 心裡嘆了口氣, 希望他們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