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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洲十談
送交者: 美國小 2006年10月05日16:29:38 於 [新 大 陸] 發送悄悄話

星洲十談


所謂高岸為谷,深谷為陵,講的是變化的社會,動盪的生活。從甘肅到北京,從北京到新加坡,我感謝命運帶給我的歡樂和悲傷,因為參差多態,乃是幸福的本原。也感激遇到的每一位朋友,因為你們給我的知識、啟迪和溫馨的時刻,是我最可寶貴的財富。

我願意用這拉拉雜雜的十篇隨筆,來告訴你我的近況。

星洲十談之一·載馳


8月3號的凌晨,我從睡夢中驚醒,前面大屏幕上的曲線顯示出飛機正在飛越泰國灣。這是我第一次有一種突如其來的莫名的恐慌,仿佛該亞離開了大地一樣難受。睡着前還在武漢上空,現在竟然離赤道離南半球這樣近了?下面,是完全陌生的海水,看不到一絲陸地。

新加坡的燈光是燦爛的,不輸給東方明珠上看到的外灘的燈火。當我走到塔樓大廳,與黑黑胖胖的印度警察大嫂四目相對的時候,我還在懷疑是不是真的已離開北京一萬公里之遙了。

入關排隊排了很久,隊伍中人種膚色之眾多雜亂,絲毫不輸給農貿市場上形形色色的蔬菜。前面有幾個中國人模樣的女孩,熱烈交談着,可我一句都聽不懂,甚至不能分辨是什麼語言。偶然瞅見她們的護照,原來是蒙古人……其中最後一個女孩穿着相當大膽,頗讓我懷疑她是做什麼業務的。結果海關真的攔住她了!儘管她用流利的英語好聲好氣說了半天,簽證官還是揮手招來兩名警察,把她帶走了……

輪到我就簡單得很了,都沒怎麼搭理我,嘟囔了幾句”Nanyang”(南洋), “PhD”(博士)就蓋了單次入境簽證(Single Entry Visa)的章,給我一顆水果糖打發我過去了。

這時還不到7點,天已經大亮了。

星洲十談之二·君子於役


此次到達,可以說相當莽撞。這邊沒有一個我認識的人,老師出了差,更嚴重的是沒有住處。學校國際學生處(International Student Centre, ISC)始終提供不出空餘宿舍,我只好冒險過來用這一個白天自己找房子。

從機場推着行李車,循着各種標示一直找到地鐵(這裡叫大眾快運,Mass Rapid Transit,MRT)樟宜機場站(Changi Airport Station),換乘着坐了20多站,有的地方像北京的城市輕軌那樣架在空中,穿過市區的部分則是在地下,開起來車速很高,發出摩擦空氣的呼嘯聲。車站設計成全封閉式的,車輛到站後才滑開門,所以想跳進去臥軌自殺都辦不到。不知道為什麼,地鐵里總是反覆用馬來語、華語、泰米爾語和英語提醒乘客注意財物安全,難道是因為車上順手牽羊的很多嗎?

這裡我想插句嘴,新加坡的官方語言是馬來語,因為歷史上和馬來亞淵源頗深,現在還有約14%的馬來裔居民。國徽上也印着一句馬來文:Majulah Singapura,就是“前進,新加坡”的意思。本地華人占到70%,印度裔人士也有近10%,因此很多標牌是用華語和泰米爾語(Tamil)寫的。不過現在受過教育的人們從小接受英語上課,所以英語反而成了最通行的語言。

從地鐵最東的樟宜機場站(Changi Airport Station)坐到最西的文禮站(Boon Lay Station),又倒179路公共汽車(這裡叫捷運,SBS Transit)再坐七八站,不知不覺就到了電機電子工程學院(Electrical and Electronic Engineering, EEE)系館邊上。說到這裡讀者可能會奇怪,原來南洋理工大學(Nanyang Technological University, NTU)是沒有圍牆或柵欄的,校內馬路和外面連為一體,179、199路公共汽車從這裡經過,學校也有自己的三條校園穿梭車(Campus Shuttle Bus)線路。比起清華的電動汽車來說,真是土回二十世紀去了,唯一的好處是免費。

拖着兩個箱子背着一個書包,倒了兩圈電梯終於砰的一聲撞進了電力研究實驗室(Electric Power Research Lab),被職員楊先生(Mr. Yeo)領去放下了行李,安排了桌子和電腦。這時我衣服都被汗水濕透了,手上也被38公斤的箱子磨出了泡。

新加坡其實並不太熱,沒有7月份的北京或蘭州那麼酷熱,但是有些潮濕。實驗室倒是涼爽宜人的,空調開到23度左右。教室和圖書館就涼多了,不穿長衣長褲,呆久了肯定會冷得受不了。那為什麼不調熱一點呢?我起初懷疑當地人不知道珍惜資源,因為看到很多樓都徹夜亮燈,雖然並沒有人在。後來感到也並非如此,也許只是成了習慣吧。

實驗室電腦配置是很高的,多少讓我吃驚:P4 3.2GHz,1G內存,17英寸的液晶顯示屏。電腦一共擺了三十多台,可是空空蕩蕩的沒有幾個人。

實驗室師姐幫我買了電話卡用來打電話回家。一共8.4新加坡元,折合人民幣42塊錢,但是可以往中國打400分鐘,讓我多少又吃驚了一下。

我的確花了一整天來找房子,被國際學生處介紹給什麼租房公司,押了120新元來保住最後一個空床,後來經過比較才發現房租太貴,不知道多少國際學生不明就裡就簽了合約,弄得他們這麼貴的房子生意還火爆得不行。到了晚上九點多,在實驗室師兄幫助介紹下終於租到了校外的房子,有了安身之處。又折騰了兩天,才把那120新元討回來,把行李從實驗室搬到住處展開,徹底安頓下來。

星洲十談之三·瞻彼洛矣


我住的地方是政府建屋管理局為工薪階層和低收入者建的組屋(flat),屬於裕廊區的豐沙鎮(Hong Kah Town),和南洋理工的關係就像東升鄉和清華的關係一樣。好在離學校挺近,而且房租便宜。屋子是三室兩廳的,住了四個人:我和一個男生各住一個室(common room),還有一對夫婦住一個室(master room),大家都是南洋理工的博士生。兩個廳、廚房、衛生間都是公用的,冰箱、洗衣機、電視、微波爐也是公用的,還有灶具,可惜我不會做飯……

如果在清華住久了,習慣了五道口的繁華,一定會覺得這裡就是一大農村,學校和住處附近沒有郵局,沒有圖片社,只有食堂和大排擋沒有餐廳,只有一家很小的銀行,就是我開戶的華僑銀行(Oversea Chinese Bank Company),只有一個超市叫做百美超市(Prime Supermarket),還沒有清華的十五食堂超市大,而且即使是文禮地鐵站最大的超市——裕廊點(Jurong Point),也遠不能和易初蓮花或是家樂福相比。

站在組屋的13層往外看,除了南洋民眾俱樂部(Nanyang Community Club)有一點氣派,周圍全都是方盒子形狀的組屋,再往外都是密密層層的林帶。遠遠往西南海岸望去,還可以看到噴吐火焰的煙囪……

後來買了地圖才知道,那些林帶裡面都是兵營!原來南大位於新加坡的軍事區裡面,周圍有大大小小眾多兵營、軍事學校和新加坡武裝部隊實彈演習區,這就是白天晚上偶然會聽到噴氣式戰鬥機呼嘯而過的原因。再後來借了些書看,還知道了新加坡是世界第三大煉油中心,那些冒火的煙囪都屬於煉油廠。

我的屋子不到20平方米,月租290新元,另加二三十元水電費。有一個落地風扇,一把椅子,一個仿佛得過天花的桌子,一個衣櫃,一個梳妝檯——唯一的作用是刮鬍子照一照。還有一張雙人床,晚上可以橫着睡豎着睡,只蓋毛巾被。

屋子裡沒有電話,沒有空調,沒有網絡,就算有網絡我現在也沒有電腦,所以只是晚上回去睡個覺。每周末洗一次衣服,打掃下衛生,到百美超市買些吃的拿回來放在冰箱裡,用作這一周的夜宵。

每天起床後坐一個破破爛爛的電梯下樓。豆綠色的電梯很髒,恍然如同《黑客帝國》裡貧民區的電梯,而且為了省錢,只在一、五、九、十二層開口。穿過居民區,走過一小段水渠,再從盛開着美麗的玫瑰色三角梅的天橋上越過泛島高速公路(Pan-island Express, PIE),就到了學校地界最南面的雲南園。這裡是原先南洋大學的舊址,還有一座紀念碑。等走到飛檐斗拱的華裔館(Chinese Heritage Centre)前面,已經頭上冒汗了。

抬頭可以看見緩緩的草坡上印着南大的校訓:


自強不息 力求上進


和清華有一半DNA是一樣的!

走進南部學術區(South Academic Complex),倒兩次電梯,就到了我現在辛辛苦苦上班的地方:電力研究實驗室(Electric Power Research Lab, EPRL),從出門算起歷時一刻鐘。實驗室位於地下五層——雖說如此,可是從窗戶跳出去,肯定會摔死的!所以很有必要介紹一下這個校園如同地下城一般複雜的結構。


星洲十談之四·閟宮


在南洋理工,最重要的概念是你現在所在的高度,或者說,水平面。

這是因為這所學校建在山上,地勢此起彼伏。所以不得不規定一點為地上一層(Level 1),其他地方從地上二層(Level 2)到地下七層(Level B7),依此類推。不論去什麼地方,除了走對那些彎彎曲曲的路,最重要的是倒對電梯,否則很可能想去李偉南圖書館(Lee Wee Nam Library),結果卻到了餐廳A(Canteen A)……圖書館在頭頂上呢!

整個校園的形狀如同一個戴帽子的人臉,帽子的上緣是南洋新月(Nanyang Crescent,中文是我自己譯的),臉的輪廓是南洋馳道(Nanyang Drive),中間的鼻梁是南洋大街(Nanyang Avenue),另有小路若干。左邊的額角是運動休閒中心(Sports and Recreation Centre, SRC),這裡有一個很棒的泳池。右邊的眼睛是國立教育學院(Nantional Institute of Education, NIE),這裡有一個不那麼棒的泳池。北部學術區(North Academic Complex)中間是北脊(North Spine),兩邊伸出N1、N2、N3、N4四座翼樓,形如一隻壁虎,趴在整個校園的右顴骨上。南部學術區(South Academic Complex)中間是南脊(South Spine),兩邊伸出S1、S2、S3、S4四座翼樓,也如同一隻壁虎,趴在整個校園的右下巴上。北脊的北端是餐廳A和李偉南圖書館——別忘了在不同層上,南脊的南端是八旗計算機店、餐廳B和李光前講堂(Lee Kuan Chian Lecture Theatre)——也在不同層上。北脊和南脊中間相接的地方,是行政樓(Administration Building)和南洋講堂(Nanyang Auditorium),被兩隻壁虎拱衛着,頗有二龍戲珠的意蘊。

12個餐廳,3座圖書館(李偉南,二館,人文社會圖書館),2個泳池,1個湖,3條校園穿梭車路線,3萬名學生,構成了這所只有短短50年歷史的大學。

我們電機電子工程學院,作為世界上最大的電機電子類學院,占據了S1、S2及旁邊的配樓。而我的實驗室,就在S2-B5C-02——這個凌駕於半空中的“地下五層”。

實驗室,圖書館,南脊的教室,運動休閒中心,國際學生處,雲南園之南的組屋,百美超市,南洋民眾俱樂部旁邊的大排擋小商店,文禮地鐵站……構成了我生活的支點。每天陪伴我來往的,總是那些四季盛開的不知名的花朵,長到停車場和食堂里的椰子樹,還有F16戰鬥機的呼嘯聲。

星洲十談之五·鶴鳴


8月6號是一個星期日,那時我還沒權限隨意進出實驗室,沒有什麼朋友,周末學校里又沒人氣,所以我如同螞蟻、蜜蜂和每一個營社會性的動物一樣,感到了刻骨的孤獨。

於是我決定到聖淘沙島(Pulau Sentosa,在馬來語中是海市的意思,頗令人懷想馬驥漂海的故事)去,看看傳說中的熱帶海濱風光。

新加坡有大大小小約60個海島,聖淘沙是其中最以旅遊聞名的一個。島並不大,位於南海岸,隔新加坡海峽(Selat Singapura,同樣是馬來語)與印尼遙遙相望。

坐地鐵到了港灣(Habourfront),換乘穿梭車,一眨眼就通過海堤到了島上。感覺還沒離開市區——事實上這個海島離市區就是比南洋理工還近,由此可知新加坡多麼狹小,而南洋理工所在地多麼農村。

並沒有按照旅遊小冊子上的介紹沿着大路走,而是向偏僻的東岸一頭扎過去。穿過了草叢和林帶,不時被灼熱的陽光或斑駁的樹蔭籠罩。我走上一個高坡,撥開幾根修竹,突然到了一個院子裡,看到海濱別墅般美麗的白房子,還有一個藍得仿佛畫在地上的泳池,和一道潺潺的水流從珍珠般晶瑩的假山上傾瀉而下——一時間我都看呆了。

然後就發現迴廊里站着一個沙特保鏢一般粗壯的墨鏡男人,也吃驚地看着我。

原來我闖入私宅了,媽的為什麼沒有圍牆?

突然間我想起來留學生在美國誤闖私宅,因聽不懂對方說的“Freeze!”(不許動!)扭頭就走,而被對方開槍打死的報道。於是我馬上就地“freeze”,大聲用英語同那人講話。

結果輪到他傻掉了!

一個女僕跑進去,帶出來一位穿着睡袍的夫人,不知道是泰國人還是印尼人,款步過來,用磕磕絆絆的英語同我講話。

說明白後我揮手告辭。走出來才幾步,那座別墅就消失在林間看不出痕跡了。

其實後來看書才知道,新加坡沒有私人可以持有槍支,連手槍形的打火機都在禁止進口之列。任何情況下平民如果開槍,不論有無擊中,都會因此被判處殖民時代留下來的最野蠻的刑法——絞刑。

至於當時,我並沒有如願走到東岸的海邊,就被高爾夫球場擋住了去路。那裡有一棵參天遮地的大樹,仿佛榕樹(或許就是榕樹?)伸出無數的根須,湖邊有一些石椅,坐在上面,可以看到湖裡噴出的泉水,對岸茵茵綠草上三兩人悠閒地揮杆擊球,球童開着電瓶車無聲來往,更遠的地方是聖淘沙高爾夫俱樂部的會所,旁邊停滿了顯眼的私車。

當然,如果你收回目光,還可以看見近處更顯眼的標牌:”No trespass without authorization”(未經許可,不得入內)。

所以,未經許可的我沒有入內,而是回頭繞了一個大圈,到了帕拉旺海灘(Palawan Beach)。

3個小時間,我在沙灘到南面相距三十米處的一個小小小島間來回遊了N趟,是在苦澀的海水,清新的海風,灼人的陽光之間。

新加坡是馬來半島南端延伸出的小島,聖淘沙是新加坡南岸的小小島,而更南邊這個小小小島已經沒有名字了,地圖上稱作Southernmost Point of Continental Asia(亞洲陸地的最南端)——這裡離赤道只有130公里了。

後來天色漸晚,我洗了澡去吃飯。因為聖淘沙的門票和車資出奇便宜,只有3元新幣,暫時沒把我洗劫一空,所以還有錢在島上吃飯。水足飯飽,向西望去,天空像是冬天的爐膛,又像甘肅小孩的臉蛋——總之紅到底了。斜着身子的椰子樹聳身探向波濤起伏的太平洋的海水,一棵一棵站立得如同剪影。海鳥啾啾叫着遠遠飛過,淹沒到暮色當中。

沒有時間和體力再看海豚池(Dolphin Pond)、炮兵道(Artillery Avenue)、魚尾獅(Merlion)等景點,匆匆坐車回家。車上有三個日本女人,以日語特有的女性口氣嘮叨不休。我只能聽懂殘缺的幾個句子,需要用猜測來補全其餘。如同我只看到了聖淘沙的管豹一斑,需要用想象來補全其他。

星洲十談之六·鹿鳴


新加坡的歷史稱不上漫長,新加坡共和國的歷史更是短暫的:從1965年李光耀(Lee Kuan Yew)宣告脫離馬來西亞聯邦以來,不過41年。

發表獨立宣言是在8月9日,這一天也是新加坡的國慶日。這就是為什麼8月3號我到達以來,看到周圍懸掛了那樣多的國旗的原因。

9日夜,按照傳統要在濱海灣(Marina Bay)燃放焰火,我也趁機跑去,想要與民同樂一下。出了地鐵站,一下置身於新加坡的心臟,周圍不遠處就是政府大廈(City Hall)、萊佛士(Raffles Place)和牛車水(Chinatown),這幾個名字已經是耳熟能詳了。就像北京的鼎均大廈新東方總部附近一樣,街邊滿是奇拔瑰麗的高樓,只是多了很多噴泉和綠樹,而且街道很窄,給人一種壓迫感。

沿着新加坡河(Singapore River),幾步走到魚尾獅公園,就看到了新加坡的標誌性雕塑——魚尾獅。和宣傳畫上一樣,白色大理石材質,燈火交集,獅口裡噴出一道水柱,瀉入新加坡河的入海口。

用齊國人形容邯鄲的話來說,新加坡這一片市中心可謂摩肩接踵,聯袂蔽日。人群擁擠,五色雜陳,白的白黑的黑,帶毛的帶毛光溜的光溜,穿衣服的穿衣服露肉的露肉。海拔驚人的北歐人頂着一腦袋金毛捲兒,從人群中緩緩邁過,像是表演高蹺的。幾個印度孩子坐在水邊的岩石上,對着燈火露出憧憬的神色。遠處有歌手伴着震天的“音樂”用馬來語饒舌——馬來語和日語一樣同南島語系關係密切,有着元音和諧的現象,一口氣說一個元音不停,同時舌頭在嘴裡涮幾個輔音出來,比如Apah kabar(你好)就一直在“啊”,比如このところ(Ko no tokoro,這地方)就一直在“哦”,所以繞了半天,我是想說這種語言極其適合饒舌,可以給歌手的氣管接個鼓風機鼓着,他只管在那裡涮舌頭就OK。

遊客之間交談的語言我完全不懂,聽起來都是些吧啦吧啦嘎巴嘎巴嗒啦嗒拉啾啾啁啁的聲音。倘若我是驕傲的羅馬人,會因此叫他們是Barbarian;倘若我是驕傲的英國人,會因此問他們”What are you jabbering?”;倘若我是驕傲的俄國人,會因此叫他們是韃靼;倘若我是驕傲的美國人,會因此問她們”Are you speaking a ju-ju?”。一切語言中“野蠻人”的名字都與此有關,雖然對方也許並不野蠻,只是陌生而已。

不過,甭管家在地球村的那個大隊,人們都直奔濱海灣的棧橋而去,顯然都是沖焰火來的……

可是很遺憾,並沒有什麼焰火給我們看,因為某種原因取消了。我只好從萊佛士橋(Raffles Bridge)——新加坡歷史的見證物——繞回地鐵站,沮喪回家。

你看,生活就是這樣。你所苦心追求的,夙寐籌劃的,往往並不得到。給你的完全是另外的東西,或者什麼東西都不給你。所以我相信,把握每一天,善待每個人,確實比幻想未來更加重要。

星洲十談之七·武


9月2日是一個星期六,那時候我已經有了學生卡(MatriCard),註冊了權限可以刷開實驗室的門,也有了小小的朋友圈子,周末的校園依舊沒有人氣,所以我們如同螞蟻、蜜蜂和每一類營社會性的動物一樣,決定一起做點什麼。

於是我們湊成一堆,去看新加坡空軍開放日(Republic of Singapore Air Force Open House)。很奇怪,新加坡政府每年輪流搞軍隊開放日,讓老百姓看戰車,上軍艦,鑽飛機。不知道是為了“揚我國威”,還是為了表明稅沒白交——這樣一想,似乎也應該?

到了巴耶利巴(Paya Lebar)空軍基地,下車就被劈頭蓋臉的陽光澆個半死,提醒兄弟們:這是在赤道。幸好我帶了個帽子,衣服也寬鬆,跟五道口的韓國混混一德性,秋偉就慘了,夜裡打牌的時候一看,成黑白巧克力了。另一個博士後哥們很沉着,拿出太陽鏡戴上,結果晚上成了轉基因熊貓,黑皮膚白眼眶的!

回到當時,飛機擺了一長溜,包括AH-64阿帕奇武裝直升機、F16-D+噴氣式戰鬥機、CH-47運輸直升機等等夢幻戰機,許多都是越戰電影和新聞聯播之國際新聞里常見的。身着迷彩服的士兵一個個頭髮梳得像歌星,笑得比赤道陽光還燦爛,招呼大家來坐坐,合影,喝茶……

阿帕奇前的隊伍類似困難時期豬肉鋪子前的隊伍——那是相當的長。我們排着隊,突然耳朵幾乎聾掉了!因為一架F16從旁邊的跑道起飛了!隨之大幅度作盤旋拉升突降,每一回掠過眼前都用撕裂般的聲音掃得我們忍不住低頭!

甚至來不及喝彩,緊接着直升機懸停、運輸機空降傘兵、運輸直升機空投火炮和步兵、輕型戰車配合步兵衝鋒……一一在面前幾百米處上演!說到這裡一定都以為我在騙人,那你更不會相信一架飛機還作了投彈表演,把不遠處林帶里的靶子炸得烈焰四起!

鑽過了各種飛機,我們一心一意去排F16的隊。豬肉鋪子前的隊伍又不算什麼了,我相信如果有鋪子分發研究生文憑、北京三環內的三居室外加一個美麗善良的老婆,隊伍也不會比這更長。我不想回憶在地上時而坐時而倒的痛苦經歷,也無意描述太陽怎麼把我們曬蔫巴進了地里,總之這個隊排了兩個小時就對了——在赤道的陽光下。

星洲十談之八·騶虞


這裡生活的一個主題是體育運動。每周三、六,許多中國男博們就聚集起來打籃球,包括我們實驗室的秋偉、曉宇,還有我,以及其他各實驗室的十幾個人。

場地很小,只有八塊籃板,遠不能同清華那幾十塊籃板的氣勢相比,所以打三撥是常態,打四撥也不鮮見,七個球一場。也有一個木地板的室內球場,可以隨便用,但是裡面太悶熱。

同國內一樣,大夥打球作風都很硬朗,上籃出手的時候要是來一快照,通常會看到N只手扇在上籃者的手上胳膊上頭上。同國內不同,這裡打球總是一盯一而不是聯防,並且發球之前要先洗球(check,就是把球先交給對方,拿回來再發球出手,以避免偷襲。和比賽的時候把球先給裁判是一個道理)。

相比起來新加坡人還有其他國家的人打球小動作少很多,風格偏軟,但是體力比我們好,或許是男生中學畢業後都要當兩年兵的原因。讓我吃驚的是女孩子也非常熱衷於體育,不是像藍光杯那樣點綴性參與一下,而是真刀真槍和男生一起踢足球、打籃球,甚至光腳上陣!所以我所見到的坡妹,大多有小鹿一般緊緻苗條的雙腿,配上熱辣的穿着,真是身材如魔鬼……遺憾的是面容不天使。

前面說過,這裡有兩個泳池,運動休閒中心的是標準池,國立教育學院(National Institute of Education, NIE)的是短池。因為天氣長夏無冬,所以都是露天的。本科生游泳免費,研究生要買六毛新幣的票,要是辦一張24新元的年卡,就可以不限時不限次。泳池裡水很清,在任何一個地方把頭埋進水,可以看清四壁任何一塊瓷磚。大家大多不戴泳帽,女生一般都穿比基尼,這都是和國內不同的。

我還約了一個同學一塊去健身房健身,參加了國際學生處搞的國際足球俱樂部(International Football Club),並且和秋偉一同報名了12月的新加坡馬拉松賽的10公里項目。希望可以秉承清華的傳統,有個好身體,健康工作50年吧!

星洲十談之九·思齊


寫了這樣久還沒有談到學業,真是不應該。

電機電子工程學院是南洋理工最大的一個學院。迎新會(EEE Orientation for Research Students)上分管科研的副院長Alex Kot列出一堆文章和專利數字,很牛氣地說該學院可以排進世界前五十云云——我猜是因為忘了把成果人均一下。

學院共分六個研究所(Division),我所在的是電力工程所(Power Engineering Division)——清華電機系是大系裡邊最小的一個,現在我的專業是南洋理工最大的學院裡邊最冷的一個。尷尬的地位,頗多相似。

不過雖說如此,我也看過熱門專業比如半導體製造和計算機工程方面的論文教材,感覺工程研究到了這個層面,本質都是一樣的。數學分析和數理統計的思路,數學建模和數值計算的方法,搜集和閱讀領會信息資料的能力,快速掌握工具軟件的本領,真的都一樣,至於口頭和書面表達技能,與人溝通合作的能力,時間管理的策略,更是所有學科和非學科從業者的必需。所以重要的是提升自己的層次而非追逐熱門吧——熱門而准入門檻低的,人力資源必然很快會供過於求。

同老師談了幾次,現在着手的課題是電力系統諧波分析,我曾經試圖向學海事法的同學解釋課題的內容,結果證明是啥啥彈琴,所以不妨用拙劣的比喻來解釋我的課題:面對波濤起伏的大海,想要搞清某些水波的運動……

一邊看書看論文,一邊還要上三門課:工程計算方法(Computational Methods in Engineering)、高級數字信號處理(Advanced Digital Signal Processing)和電力系統建模與控制(Power System Modeling and Control),每門每周上一次,每次三小時。下學期再上三門課,就可以準備資格考核(Qualifying Examination)了,通過的話,我的身份也就從現在的研究生(Research Student,這個不是指“碩士研究生”的“研究生”)轉為博士候選人(PhD Candidate),也就是俗話說的博士生。還要兩到三年才能完成博士課題,提交論文後就可以離開學校(包括離開新加坡)去自謀出路,再一年後才可以進行答辯,通過後得到博士學位。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莫名其妙的一年延遲,也許是因為新加坡實行英國學制?

如同每一個剛剛開始讀博的學生一樣,逸飛現在充滿了理想主義的憧憬,就像笑話所說的博士心路歷程:

博一:我要做個牛博士!

博二:我要在四年內畢業。

博三:我要在五年內畢業……

博四:我……要畢業……

博五:去????!愛咋地咋地!

估計到了明年,逸飛就會變成現實主義者,而到了後年,就會變成批判現實主義者吧。

不過現在,逸飛對於課題還是充滿了熱情,並且發明出一個採礦論來描述我對科研的粗淺感受:

國內的科研像是採煤,某些老師就是國營煤礦的礦長,而某些老師就是小煤窯的窯主……老闆簽了合同,把實實在在的坑道工作面往你面前一擱,研究生們就一起赤膊上陣,放炮的放炮裝煤溜子的裝煤溜子,日產月產都有指標,拼死拼活完成了定量,學校吃肉老闆啃骨頭我們喝湯……煤礦不死人是不可能的,所以常常報道某某學校博士又跳了……

這裡的科研像是掘金,老師們承包了課題拿下了資金劃分了勢力範圍,然後把整塊的礦山連同挖着金子的夢想一同交到研究生手裡。其實到底能出什麼成果、怎麼能出成果,他們自己也不清楚——不過要是都搞清楚了,也就輪不着你來做這個科研出這個成果拿這塊狗頭金了。

所以逸飛有時候有點迷茫,如同面對大海,想要搞清水波的方向。老師說:我認為應該嘗試統計和概率的方法,做出最簡單模型的成果就可以投論文——靠,弱智都知道想分析清每個水波的規律是Mission Impossible,得從整體上用統計和概率的方法。那具體咋整?一堆書和論文砸過來了。我扎進去讀,每個單詞都認識,合在一起就不明白丫在說啥。

這是必經的一個階段,過了這兩天估計就好多了,我想。也難怪華爾街常常會招收數學、物理和工程背景的博士到銀行、基金和諮詢公司工作:經過了這樣的研究訓練,大概多麼複雜的經濟活動都能研究清楚——還會比搞明白波濤起伏的大海上某些水波的運動更難嗎?

星洲十談之十·黍離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

行邁靡靡,中心搖搖。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我預備用無主題漫話來結束這個十日談。

用電腦來寫日記,或者說,周記,有這樣一個好處,就是方便寫作、複製和傳播。也有一個壞處,就是用鼠標輕輕一拖,就會飛速穿過太多的時空。我剛才想要看看暑假那一個月的生活,卻看到“曉雯已從哈工大電機系建築電氣專業畢業……”這是去年暑假的事情。

我不敢再往前看,否則鼠標就會像機器貓(原諒我還是不習慣說哆啦A夢,就像爺爺還是習慣說胰子而不是肥皂)里的航時機一樣,把我飛快帶回拍《清華單車》的時候、考寄託的時候、踢新生杯的時候……一直到還在電腦上傻乎乎地打《盟軍敢死隊》的時候……

所以我不得不承認我是一個懷舊的人,永遠記得一切溫暖和辛酸的時刻。

然而99%的時間裡,我不能懷舊,而是需要發揮善於克服孤獨的天性,自己一人面對動盪的生活,打理好許多事務。


其中最重要的是錢。

有時候覺得匯率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新加坡元兌人民幣的官方匯率大概是1:5.02,如果按照這個數字去換算,你會覺得新加坡東西真是很貴,比北京貴多了!當然,實際上並沒有這麼貴,因為牌價上人民幣被人為壓得太賤——傻子才相信1美元能買到8元人民幣買的東西,1歐元能買到10元人民幣買的東西,1新元能買到5元人民幣買的東西……當然,這一舉措並不傻,至少眼前看起來不傻,因為可以刺激工農業品的出口,平抑奢侈品的進口,吸引外資流入,擴大外匯儲備。至於是不是會因此輸出通貨緊縮、壓縮國內消費能力、和賤賣木頭貴買汽車的非洲兄弟們站到一個隊伍,就是肉食者謀的事情了。

經過一番統計,我推出自己的新加坡元兌人民幣的購買力平價(Purchasing Power Parity),應該是1:2,也就是說1新元在新加坡可以買到的東西,在北京2元人民幣可以買到。具體依據看下面的對比(全部是新加坡新元價和北京人民幣價):


商品 新元 人民幣 匯率價 我的購買力平價

學校食堂一份中餐 3~3.5 5~6 15~17.5 6~7

一份漢堡快餐 4.7 15 23.5 9.6

坐地鐵約20站 1.72 3-5 7.1 3.44

四人租三居室每人月租 300 500 1,500 600

一度電 0.2 0.44 1 0.4

20個航空信封 1.2 4 6 2.4


可以看到,在最小二乘意義下,我的平價還是較為合適的。更準確地估計需要考慮各種用品在生活開支中的比重,進而用加權最小二乘法求得。

當心了,如果以這個一比二的平價為基準,就會發現新加坡的一類商品遠比國內便宜,而另一類商品遠比國內貴。

前一類是奢侈品,比如筆記本電腦、手機、化妝品、汽車……

例如ThinkPad的T60筆記本,某種配置下這邊的學生價格是2,222新元(注意:按購買力平價,這就是4000多元人民幣,或者說是700頓中餐,或者說是我兩個月的收入),而國內要23,000人民幣!!當然,也要考慮到學生價經過了補貼,有許多嚴格限制。

再如手機,我同新加坡電信(SingTel)簽了兩年合約,每月25新元,包1000條短信20條彩信,接聽免費,只要在學校里撥出也免費(僅限打本地),另有100分鐘不論在哪裡撥出都免費。由於合約的原因,還可以低價買手機。

還比如自助餐,加冷(Kallang)的重慶火鍋,蝦蟹牛羊肉不限,15新元。武吉巴督(Bukit Batok)的自助迴轉壽司,19新元。這些擱到北京怎麼也得100塊錢以上。

後一類是包含密集人工服務的,比如理髮,不洗不吹單剪也要8-10新元!比如醫療,絕對是打個針讓你肉疼,拔個牙讓你破產(如果沒有醫療保險的話)!上周末我們住處衛生間水龍頭壞了,倘若請工人來更換,單工錢就要50新元!我們聽到這都瘋了,只好花10新元買工具自己換上了。難怪聽說在美國人人都會剪草坪,都是逼的,剪草機買得起工人雇不起。而在我的家鄉甘肅又是什麼情形呢?包工頭不給和沙子的民工買手套和膠鞋,因為東西嫌貴,人有的是!


說完了錢我還想說說語言,因為我相信語言是人的名片。

有一個笑話:新加坡人又能講中文又能講英文,只不過中文中國人聽不懂英文英國人聽不懂,所以他們不是bilingual而是semilingual。雖然言過其實,也多少折射了現實。

本土福建、廣東裔華人居多,但是長期受英國殖民統治,又與馬來亞關係密切,結果形成了語言混雜的局面。我去超市買東西,儘管我說的是英文,阿姨還是跟我講華語,因為我這張臉實在太中國了。但她們同印度人就講英語,並且可以用簡單的馬來語和馬來人說明價錢——其實到現在,我也會幾句馬來語了……

年輕的孩子們都是英校出身,只上過一門華文課,雖然都可以用略帶閩南口音的普通話交談,但要寫就費事了。而且他們的英文雖然極其流利,卻頗有粵語的神韻,加上眾多中文才有的語氣詞,OK lah! No ah…聽起來實在是……可愛。

不禁回想起剛到第一天的笑話:註冊要拿號,我前面有個人是53號,老師把fifty three讀作fifty tree,我吃了一驚:“五十棵樹?”她看我不明白,又改口說five tree (five three),我更吃驚:“五棵樹?”


語言是耳朵給我的印象。如果問問眼睛給我的印象,我想用一個詞來形容新加坡,就是秩序。

記得以前看過一句話,說在北京上海呆過,你會覺得絕大部分外國城市都是農村,包括洛杉磯和柏林在內。我覺得還真是這麼回事。比起北京來,新加坡富裕嗎?似乎不是,南洋理工的廁所大都是按按鈕沖水的,很少見清華到處都是的自動沖水裝置。新加坡發達嗎?似乎不是,這裡雖然車很多,組屋下面停滿了,但不少都是客貨兩用,不像北京街頭有那麼多名牌跑車。這裡繁榮嗎?似乎不是,五道口和襄陽路的熱鬧,我還沒在新加坡任何一個地方見過。

甚至可以說,這裡服務普羅大眾的大排檔、穿着對襟花衣服端盤掃地的華族老頭老太、超市裡包裝粗糙的餅乾……都讓我回想起90年代中國縣城的農貿市場。

但是,如果讓我判斷哪邊更現代一些,我還是會選擇新加坡而不是北京,原因就是這個詞——秩序。

走在北京城裡,你會感覺像走在春天雨後的田野里,到處是勃勃的生機。不知道從何而來的資金聚集在某個街區,高樓大廈酒店窯子頓時鼓了出來,年輕的外地來的男孩女孩,在擁擠的中關村街上扛着機箱,在後海穿着旗裝招徠顧客,在北大三角地伸長脖子看展板上租房和講座的信息,在崇外大街抓起盛水果的筐子狂奔以躲避城管的抓捕……貼小廣告的永遠比鏟小廣告的多,東三環也敢挖斷水管淹掉整個主路,開發商一介入百年的老胡同幾天就拆掉,石景山一些貧民聚集的棚戶區卻永遠沒人管管……

只要稍稍離開城市的中心——不,長安街的中心,古老的北京就會顯露出貧困的面貌——對,是貧困!

北四環路上拉着土豆的馬車,清華大學新林院住戶們用破木板釘成的院門,沙河的鐵路線邊鐵瘦鐵瘦的原住民,二環以內偶然還可以看到的蜂窩煤爐子,在後八家和爺爺一起吆喝着京腔賣烤紅薯的穿校服的小胖子,離開CBD二十公里之遙卻足以吃掉一對年輕研究生夫婦20年青春的房子……都在異口同聲地說着同一個詞:貧困。

因為秩序的缺失。

取而代之的是力量——政治的,經濟的,紅色的,黑色的。力量所及的地方,以不可思議的加速度突飛猛進。力量不及的地方,封存着活化石一般的歷史。

而新加坡的社會似乎已進入某種成熟期,一切都是高度秩序化的,一切都是有條不紊的,仿佛一部設計精巧磨合充分潤滑良好的機器,悄無聲息而高效自如地運轉着。

我想插句嘴說,有些無關緊要的習慣很容易改變:我已經習慣在左側走路了。有些關乎性命的本能卻很難改變:過馬路如果有車,我還是忍不住停下腳步,結果是雙方都停下來等對方先過。事實上通過人行橫道的時候,即使我在馬路這一側剛剛落下腳去,從另一側通過的汽車大部分也會停下來等我過去,再從身後加速通過。我臥室的窗子下有一個人行橫道,兩邊各立一個路燈,到了晚上就一直一閃一閃,用來提醒過往汽車,而即便是夜裡一點,路上空無一人,汽車通過時大多也還是會減速,慢慢通過後再加速。

這種秩序是滲透到每一個角落的。周末的深夜我去百美超市買夜宵,隊伍里一個人拿了瓶酒,收銀員告訴他過了12點不可以買酒了,他一言不發放了回去。出來我看了表,0:15,也許他剛拿酒的時候還沒到12點呢。我第一次知道還有這樣奇怪的限酒令,也第一次看到雙方這樣合作服從法令,雖然當時雙方都因此有所損失。想一想國內的網吧關於未成年人不得入內的規定吧……

剛來新加坡沒有任何朋友接,也沒打車,自己拖着38公斤的行李(包括一個沒有輪子的箱子!不得不重申一遍人類歷史上三大發明:火,輪子,中央銀行……)從一個塔樓到另一個塔樓搭上地鐵,再換乘一條線,再倒公共汽車到學校,再倒兩次電梯到這個實驗室。能夠這樣是因為不論在哪裡都有着詳細的路線指示和燈箱地圖,讓初來者不用問人就找得到路,也是因為有完善的電梯系統。慢慢習慣了,甚至會為標示、電梯、廁所、飲水機之多感到繁瑣,甚至會懷疑專門雇一個老大爺為“農貿市場”不起眼的角落一個下水道蓋子定期塗上黃黑兩色的標誌有什麼意義?

來到實驗室不多久,我的學號被登記到數據庫里,就可以用學生卡(Matric Card)刷開實驗室的門了。出門的話倒是有傳感器,走近門就會自動開鎖。姚先生還把我的卡複印了一份貼在牆上,在“研究學者”(Research Scholar)一欄,和“職員”(Staff)區分開。每當看到這個“研究學者”的字眼,逸飛的虛榮心都要膨脹一下下。當然,這複印件不是讓我自我感覺良好用的,而是為了保安(Warden)夜裡巡查的時候,可以據此查驗實驗室里的人是否是這裡的研究生。規則並不只限制我們,三名職員(姚先生,李先生,安妮)自己的工作卡也要複印了貼上,並且註明每人分別負責設備、安全(包括消防)和雜務——雖然我認為真着了火是人都得動手,而不能等那位負責消防的先生來履行職責。

我住的單元電梯門口總是貼着些布告,中英雙語打印的。起初以為沒人清理,後來才發現每隔幾天就換了一張,上寫“豐沙鎮理事會定於某月某日清理垃圾道,請緊閉門窗”,“豐沙鎮理事會定於某月某日洗刷外牆,請收好晾曬衣物”,“豐沙鎮理事會定於某月某日組織中秋節月餅會,請蒞臨參加”…… 還好沒有“豐沙鎮理事會定於某月某日組織學習八榮八恥,請按時到場”。然而除了有時候鑽牆的聲音,我絲毫沒有感覺到他們整修樓房的響動。

也許現代意義上的政府,正應該是這樣不知不覺就把該做的事都做了?而不是用80%的資源,完成20%的工作,並且加以100%的宣傳?也許現代意義上的社會,正應該讓每個公民都老有所為,幼有所養,用其所長,護其所短?而不是受着火燒眉毛的生存壓力的驅使,按照叢林法則發跡或者滅亡?


星洲十談要告一段落了,星城生活還在繼續。在這個全球化的時代,我們每個人都要面對變化的社會和動盪的生活,面對愛與恨,得與失,喜悅和痛苦,過去和未來。我願意用小時候電視節目《十二演播室》的台詞來與一切朋友們共勉:


去聽,去看,去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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