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維

隨着學中文的外國人越來越多，中國人卻越來越多地說起了英文。這是好事，語言
嗎就是一個相互交流的工具。你不懂中文，我可以和你說英文。或你不懂英文，我
可以和你說中文。

不過，在又有中國人又有美國人時，是說中文呢，還是說英文呢？面對99%以上的聽
眾都是中國人時，有些中國人卻喜歡用英文侃侃而談。而美國人，不管下面有多少
中國人，台上的人肯定說英文。

下面是一些有趣的現象。

前年，中國一所中學的民樂團來美演出。在我們這裡的一所中文學校為學生和家長
表演。大禮堂里，台下坐的是學生，學生家長，和老師們，99%以上是中國人。而台
上100%的中國學生演員，穿的是中國的民族服裝，演奏的是中國傳統樂器笛子，二
胡，嗩吶，琵琶等。同樣穿着民族服裝報幕的小姑娘卻只用英語報幕，那生硬的英
文曲目翻譯，聽起來十分難受，也顯得與氣氛格格不入。

剛剛過去的春節，也可以看到類似的情景。台下密密麻麻都是中國人，台上演員也
都是中國人，演的節目也是清一色的中國節目，慶祝的是中國的傳統節日春節。卻
有主辦方代表或嘉賓在台上從頭到尾講英文。

一個慈善機構，在中國做了很久的援助項目，幫助貧窮地區的失學孩子上學。工作
做得很好，有很多非常感人的故事。絕大多數志願者是中國人，絕大多數捐贈者是
中國人，所有受益人都是中國人。可他們的網站，主要用的卻是英文。

五六年前，我在芝加哥上班的時候。一天在火車站等火車，碰到一位中國姑娘，我
和她說中文，沒說幾句，就說不下去了。她說她的中文不好，不能表達複雜一點的
意思。她是在中國生，中國長的中國人， 留學來美國的。還說他先生也是中國留學
過來的，但中文更差。他們兩人只能用英文交談。吵架時，這姑娘常常仗着中文比
他好，用中文罵他，他要麼聽不懂，要麼聽懂了，卻不知怎麼回罵，氣得嗷嗷叫。

現在中國一片英文熱，大家以說英文為榮。人們對上述現象不覺得有什麼不妥。讓
我們換一個角度來看問題，如果在美國的感恩節時，台下坐了99%美國人，台上也是
美國演員，演唱的是美國歌曲，主持人卻用中文或其他非英語來主持，或嘉賓上來
講一通中文。你會是什麼感受？下面的美國觀眾會是什麼感受？

我們提倡說英文，但不是什麼時候都應該說英文的。

據說周恩來總理過去出訪，他能說英文，但他總是用中文說，在讓翻譯翻成英文。
這裡有一個國家尊嚴的問題。過去鄧小平在聯合國發言也用中文。而中文本來就是
聯合國的官方用語之一。

我們往往認為，外國人願意看到中國到處是他們看得懂的英文標誌，聽到中國人都
能說英文。其實不然。

記得二十多年前，我在大學當教師，參加了英語培訓班。老師叫艾倫。賈夫斯(Alan
Juffs)，從英國來。他和我們年紀差不多，也是二十幾歲。我們關係挺好，每天吃
了晚飯就要去散步。一天我們走到一個大院前，大鐵門關着。門上面的拱形架上，
鐵鑄的大字寫着：“Institute of Veterinary Science and Technology" 。我當
時英文不好，又沒有中文標誌，搞了半天才猜到了大概是“獸醫科學技術研究所”。
邊感嘆自己的英文太差，邊轉身往回走。走了幾步，見艾倫還站在那裡盯着那幾個
字看。我走回去，心想是不是艾倫發現了什麼拼寫錯誤？他看了足足兩分鐘，才轉
過身來。很嚴肅地對我說：“這不對，這是錯誤的。這裡是中國，怎麼只用英文寫
標誌呢？”。我還沒有見過他生這麼大氣，覺得是不是小題大做了。作為英文老師，
應該高興看到到處都是英文才是嗎。 現在越來越懂艾倫當時為什麼生氣了。首先，
你這是在中國的研究所，標牌是給中國人看的，怎麼只有英文而沒有中文呢？其次
人家外國人到中國，要看的是中國特色，包括到處都是看不懂的中國字。要看英文
標牌，在英國，美國看比在中國看容易多了，也地道多了。

一個教美國人中文的朋友說，她曾經為了讓美國學生學起來容易，試行過只教拼音，
不學漢字。結果，學生們抗議，說我們來就是來學漢字的，不是來學這種像英文的
東西。她說漢字很難了。他們說他們知道難，但他們就想學漢字，不怕難。所以後
來她一上來就教漢字，拼音放在後面教。那些美國人卻很有興趣地寫漢字，記漢字。

只有漢字才代表中文，才代表一種文化，才有吸引力。看看NBA球員們，手臂上刺上
一個兩個漢字，神氣活現，他們要的就是這種異國情調。想想他們要是刺上幾個漢
語拼音，那又會是什麼味道？

隨着英文熱的高漲，中國人似乎對中文不感興趣了。去年北京高校中文競賽，冠軍
竟被留學生隊奪得。這應該等同與一隻中國留學生隊，在美國高校的英文競賽上，
擊敗美國學生，奪得冠軍。可能嗎？我們英文沒有學好，卻連中文也丟了。連我們
的大學生中文都學不過留學生了，我們還怎麼弘揚中國文化？這歷史的重任難道要
靠那些留學生來完成？

我們在離棄中文。不但是中文，我們的端午節也被韓國人申請了世界遺產了。正當
國內一些人吵吵嚷嚷地要廢除中醫時，韓國人正悄悄地準備申請中醫為他們的遺產。

我們丟掉這些後，還剩下什麼可以自豪的呢？

我們應該學好英文，但不能看不起自己的中文。 在美國人面前，我們值得驕傲的是
我們的中文，我們的歷史，我們的文化。不是我們的英文，你的英文再好，也好不
過美國人。那些收養中國孩子的美國家庭，都千方百計讓孩子學中文，懂中國文化。
他們認為只有讓他們知道自己的根，為自己是個中國人而自豪，他們的心智才是健
全的。
我們是中國人，就更應該自己說好中文，讓我們的孩子也學好中文。大家都是中國
人，聚在一起過中國的節日不容易，吆喝一聲“拜年了!” 那才有過年的味道；說
一句“恭喜發財”更顯得親切溫暖。如果有美國客人在，說聲“拜年!”加上一句
“Happy New Year!"就行了。搞得不好，有一兩個在中國留過學的，說的“拜年”
比你還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