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美國教師工會組織抗議活動聲勢越來越大，還有蔓延開來的趨勢。勾起了我7，8年前申請老師工作時處處碰壁的往事。

那是2003年初春，我剛搬來新澤西州。老婆當時在紐約做住院醫，除了周末回來一下，平常都不回家，我就只好承擔照顧兩個小孩的重任，同時開始找工作。可是全日制工作都離得很遠需要早出晚歸，孩子沒法照顧。想過請保姆，但小兒子才四歲，又很快被查出自閉症，擔心保姆很難照顧得好。最後決定就近找工作，希望能兩頭兼顧。

我想我在中國當過小學，中學，大學老師，在美國大學做過四年化學助教，一年數學助教，半年數學Instructor。教學經驗豐富，能因材施教，不論中國學生還是美國學生，對我的教學都反應不錯。有化學博士，數學計算機碩士。來美多年，英語也進步很大，應付教學問題不大。綠卡也下來了，不再需要人家辦身份了。更重要的是，我熱愛教學。很多了解我的朋友都也認為我很適合當老師。

於是我就開始上網，打電話了解怎麼才能當上老師。經過一段的搜索，我發現有私立學校的老師和公立學校的老師。私立學校的老師比較辛苦，工資低，福利差，但一般不要教師證書和執照。公立學校的老師輕鬆，工資高，福利好，因為他們有工會與政府簽約，工資5年以上老師就可以成為終身老師，學區從此不能輕易裁掉他。從此便可以有退休金。更為誘人的是，新澤西的老師工資是全美最高，福利最好的。

不過，我很快做公立老師很麻煩。先要填申請表，寄大學成績，計算你的專業學分是不是夠你申請的專業老師的學分，比如你申請做數學老師，那麼就規定你大學的數學學分需要多少，有時還需要你要有研究生的數學學分。如果不夠你就得去補上不然就不合格。我也可以做化學老師，但是大多數學校沒有專職化學老師，由科學(science)老師來教化學。但申請Science老師要有物理，化學，生物，天文地理的學分，考試時這些方面都要考。我的生物和天文太差，沒有正式學過。所以我申請數學老師比較好，我的數學學分足夠，也有教學經驗，駕輕就熟，而且以後找工作的面很廣。

做公立老師最大的障礙就是需要有教育學分，必須去指定的大學選修“Teacher preparation program"，要修15個學分，就是5門課。一般需要兩個學期，或一個學期加一個暑假。如果是part time, 一般要花兩年時間完成，甚至更長。所以很多人覺得這太難了而放棄。我曾經在廣播裡聽過一個教育方面的專家批評這種要求，覺得作用不大，因為很多私立學校的老師沒有修這些課，卻教得比公立學校的老師好。但這個要求卻阻止了很多優秀人才進入教師隊伍。

很多州為了吸引人當老師，就搞了一個”Alternate Route program”，就是只要你考過要求的考試，學校需要你，可以暫時免除對你的教育學分的要求，先做上臨時教師，給臨時教師執照，然後慢慢再補上教育學分，再轉成正式教師。這也是那些議員們大力推薦的方式。

考試是ETS出題，叫做“The Praxis Series - Professional Assessments for Beginning Teachers"。我聯繫了ETS，報了名，買了一本複習資料。從模擬題看，考的內容比GRE的數學要難很多，出題方式也大不一樣，需要花點功夫準備。我認真複習了兩個月，九月份參加了考試，考題比模擬題更難，主要是有些出題方式是從來沒有見過的。量也很大，我用盡我全部的時間才做完，但是感覺還可以。

過了幾個周，收到了成績報告。滿分是200，考分的平均分布在128-156，新澤西的要求是130分以上，我考了160分。應該算是一個滿意的分數。

我開始發簡歷，很快收到了很多措辭客氣的回絕信。也有幾個電話打來，但一聽說我沒有正式的教師license, 就說"Sorry"了。幾個月下來就只有兩個面試。只記得一個面試是在Trenton Downtown, 那是一個治安不好的區，學區也差，離我也有30分鐘的路程，但我還是去了。

學校辦公大樓是一座年頭很老的樓房，雖然可以用，但有很多需要修繕的地方。校長是一位40歲左右的混血女士，不胖不瘦。相互介紹以後，她問我為什麼要申請當老師，我如實回答我的想法。然後她問：“憑什麼我要雇用你呢？”。我陳述了我的教育背景，教學經驗方面的優勢。我以為她會問很多問題來深入了解我的情況，結果她沒有，只是強調她並不需要人，她有的是人。連是不是需要走Alternate route都沒有談，十五分鐘就打發我走人了。

找了半年也沒有如何突破，我打電話詢問一個曾經在做過學區教育委員(education board)的朋友：為什麼媒體說得那麼缺教師，還要從海外引進，但實際上卻不是那麼回事？他們不缺老師。他告訴我：新澤西的好學區都不缺老師，其實一般的學區也不缺，只有像Newark那樣的地方，治安極差，學區很糟的地方才缺老師。為什麼？沒有人願意去，就是去了也呆不長。他說你如果真想當老師，就去申請那種學區，肯定能進，如果能撐幾年，就可以跳槽。

我想了幾天，覺得還是不能去。一來Newark離我住得地方開車得40分鐘，已經不是就近了，很難照顧孩子了。第二，我覺得教書只要教肯學的孩子才有意義。他們不肯學，你去教，有什麼意思？更有學生帶槍上學的，為了那點錢犯不着非得在槍口下面討吃。

找過自己學區，他們說肯定不要人。但過了幾個月，我接到通知去開會。那是要登記一些代課老師，以便當老師病了，出意外，或請假，有人來代課。完全是臨時的，可能提前兩個星期通知，也可能提前一天通知。可能代幾個星期課，也可能就代一天。可能是五年級，也可能是七年級。代課那天必須早晨7點趕到，下午4點離開。報酬根據課時多少定，每天最高70美元。

我回家後打了那個預約電話，沒有人接，也沒有留言設置。第二天再打，也沒有人接。一天打幾次，打了一個星期也沒有打通。我打電話給學區管這事的女士詢問，為什麼總是打不通？她說她也不知道，應該不會，讓我再打。我又打了一星期，仍然沒有人接。再給學區打電話，她說她也沒有辦法。我說能不能告訴我地址，我去跑一趟，她說她不知道地址，但是堅稱那個電話肯定打得通，別人打通過，她也打通過。我說到你辦公室來，請你幫我打一下，通了我和他們預約。她一口拒絕。我只好接着打，又有兩個星期過去了，還是沒有打通。我看離最後的deadline差不了幾天了，只好作罷。

其實這種工作真的讓我去做也很難。孩子的校車8點30才來，我7點之前要到學校，根本不可能。突然要你去，一下找人看孩子非常難。

從2003年春開始到2004年夏，花了一年多的時間申請臨時教師位置，結果狠狠地碰了壁，迷迷糊糊地還不太明白為什麼。後來我讀到一篇文章，說新澤西除了個別地方缺老師，整體來說，有教師執照的人遠遠多於教師的位置(具體數字記不清了，至少多出50%以上)。很多有執照的老師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位置而被迫放棄。

經濟危機以來，有一個失去工作的朋友，聽說新澤西缺老師，也想走Alternate route去做老師。我將我的經歷講給她聽了，後來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比較私立學校的老師與公立學校的老師，不難發現，公立學校的老師設立了很多壁壘，或者說是條件，聽起來非常合理，但其實你如果沒有關係，它就變成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關卡。差老師終身受聘，好老師進不來。為什麼美國的公立學校總是耗費巨大，而效果不好？這是不是一個重要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