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喜

紅妝

(1)

情人節的晚上。

兒子壯壯女兒甜甜和父母都去睡了，葉虹一個人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情緒低落。電視上的幾個電影頻道的片子不是老舊的西部片，就是警匪片，一個浪漫點的都沒有。葉虹知道自己的情緒，跟電視有關，跟冬雨有關，還有點生老公高翔的氣。氣他不該以前年年送花，又氣他今年不送花。

葉虹可不是俗氣，會讓一花障目。因為幾年前，當高翔第一次得知情人節送花的習俗，也嚷嚷要給她送花時，葉虹是激烈反對的。

“我只聽說過心虛的人給老婆送玫瑰表示歉意的。是不是反省了一下，發現那裡做得不夠好了？我喜歡你多做自我批評，然後自覺改正，用不着送花的。”葉虹想指鹿為馬，讓高翔放棄。

“我哪會有做得不夠好的地方呢？告訴你，象我這樣一心一意當好丈夫的人現在很少的。我只不過還要好上加好，對自己嚴格要求，不放過任何一個完善自我的機會。”高翔不輕易上當。

葉虹捫心自問，高翔真是一個好丈夫，不說濃情時刻的體貼，就是偶爾脾氣火爆一下說了重話，也能放下架子，很快向自己道歉，上天入地甜言蜜語哄到自己心頭臉上陽光燦爛為止。自己是夠幸福的了，幸福到已經不用在乎花不花的了，所以還想勸阻：“別出洋相了，情人節的習俗說不定只送女朋友的。”

“我可不管它什麼習俗。再說，世界上沒有的事，我也可以開先河的。這幾年光顧忙着讀學位找工作，沒注意這種形式，現在已經受到啟發，就不應該不做了。有實質，形式也重要的。”

“人家還以為是什麼情人送的呢 …… ”葉虹還是有顧慮的樣子。

“我不就是你的老情人嗎？”高翔嘻皮笑臉。

“對了，咱中國人誰這麼肉麻啊？就你一個送別人看到會不會不舒服？”葉虹挖空心思要打消他的念頭。

“怎麼不舒服，嫉妒嗎？那讓她們老公也去買好了。”高翔總是想得簡單。

“人家不興表面這一套。嘴上不說，心裡會想，一束花，巴巴地送到辦公室，不是顯擺是什麼？”葉虹要用最後一招：激將法。

“顯擺什麼？闊氣？誰那麼傻會靠一束花擺闊？一束花才多少？百來元最多了。誰會出不起？說我顯擺也可以，顯擺的是愛你的心意。我就是要送到辦公室，向全世界顯擺和宣告我愛你的決心。這可是當着別人的面表忠心，跟送到家裡就你一人看見或者聽見是絕對不一樣的。就象美國人結婚到教堂去，當着那麼多人說我願意一樣，是一種決心。再說，你整天呆在辦公室，放家裡也看不見啊。還有，如果舍不捨得顯擺真是有差別的，我就是要捨得。”高翔振振有詞。

葉虹說不過他。再說，高翔決定要做的事，是別人改變不了的。公司的部門裡他是主管說了算，家裡也是，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的。就象當年，一見了外語系的葉虹就猛追，到處宣告葉虹是他的女朋友，讓追求葉虹的男生們死了心，也讓對他有意的化學系系花柳嫣下不來台，套不了近乎。真是絕情啊，為什麼一點機會都不給柳嫣呢？幸福洋溢的葉虹假心真意地發慈悲勸過他，給人家留點面子，讓人家慢慢冷下來嘛。高翔又是一套：這事不能含糊，不能讓人家有任何幻想，當斷則斷，也是為人家好。現在柳嫣也在美國，據說離了婚，剛輾轉打聽到高翔的電話那陣，有時晚上會打電話到家裡來，高翔也是三言兩語，言簡意賅，不含糊不曖昧。葉虹以一個女人的情懷，去感覺柳嫣的不甘和失落，不免悲天憫人，恨不能高翔也給柳嫣一點柔情的。高翔就笑葉虹，說她只不過是勝利者的高姿態，以她的醋缸子脾氣，要是他真的有一點點行動甚至心動，肯定要舉着大刀殺將過來了。葉虹心裡發笑嘴上說我沒那麼潑辣吧，又確實欣賞高翔的勇猛正直，光明磊落，甚至我行我素。

葉虹決定由高翔去了，不過開了附加條件，說送花可以，千萬不要再兩人拋下一家老少去燭光晚餐什麼的，說大隱隱於市，你有本事不靠那些情調一樣浪漫得起來，而且不是就浪漫一個情人節，而是浪漫每一天，能做到吧？高翔哈哈笑，說好，只要你有心思共同努力。葉虹說我保證。

於是，這幾年的情人節，高翔都是讓花店把玫瑰送到了葉虹當senior paralegal的律師樓。也不知哪裡訂的，一打精美絕倫的紅玫瑰，是她最喜歡的殷紅色，裝在一個漂亮的玻璃花瓶里，總是引來幾天艷羨的目光和議論。比如去年。

“這麼漂亮！起碼要50塊吧。”周巧玲猜測說，當時她還沒離開律師樓。

“聽說網上訂的話，要80呢。”李小娟說。

“錢不錢的，主要是老夫老妻還有這份心意，對吧？”馮君說。

“唉，高翔就是這樣，追求形式主義，說他也不聽，誰在乎呢。”葉虹雖然是責怪的口氣，其實這會兒聽着女友們的議論，聞着甜潤潤的芳香，倒覺的心裡甜絲絲的。說不定，葉虹心裡還是在乎和感動於他的“捨得”和心思的。

今天從早上上班，李小娟就繪聲繪色地給新來的陳慧芳講了葉虹老公每年情人節送花的事。

“真的，葉虹老公這麼浪漫？我男朋友今天約我去外面吃晚飯，希望他記得給我帶束花。”陳慧芳羨慕不已。她正在籌備結婚。

“我老公說，情願每星期給我買韭菜花，好吃呀。結婚前倒送過幾次的。”李小娟說。

“韭菜花真的又好看又好吃的，醃起來也很好吃。”葉虹真心誠意。

“看到玫瑰送上門總是很浪漫的，特別是結婚幾年以後。”陳慧芳很嚮往的樣子。

於是，今天好象整個律師樓的人都在等葉虹的玫瑰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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