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辣媽媽 — 母親節隨筆 |
送交者: 總是忘記密碼 2004年05月23日16:10:35 於 [新 大 陸] 發送悄悄話 |
我的辣媽媽 汪洋(ROBERT) 今年母親節的前一天,我在一位朋友家裡作客。因為是家庭式的小酌,飯後大家也沒什麼急事,朋友們都輕鬆而自在地閒聊起來。幾位朋友都有點煙癮,所以,也就不慌不忙地抽起煙來。其中一位朋友忽然好奇地問我:“ROBERT,你為什麼不抽煙?按理說你從事銷售工作,待人接物怎麼能不抽煙呢?”我笑了笑,跟大家解釋說:首先,能否成功的銷售與是否會抽煙並沒有必然的聯繫,這麼些年我做了這麼多生意,從來沒有因為不會抽煙而影響人際關係;其次,我剛開始做銷售的時候,也曾學着抽過煙,不過還沒來得及上癮,就被我媽媽強有力地制止了。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當時我在廣州一家工廠工作,在技術部呆了兩年,就被單位領導看中,提升為銷售部經理。統管銷售部十幾號人,負責全公司的銷售業務,每年的銷售額有幾千萬元,有點春風得意的意思。按那時的銷售方式,遞煙點火是基本功,加之銷售部內的阿諛奉承之徒比較多,位居經理之職的我,可以說不用伸手就有人敬煙、有人點火,所以,我也就樂在其中,開始享受生活了。有一回下班,我叼着根香煙回家了,一開門,發現媽媽來了!當時,我父母住在衡陽,距離廣州不遠,媽媽又已經退休,心血來潮時會冷不防地到廣州來看我。媽一看到我抽煙,立刻橫眉立目地走過來,二話不說、左右開弓,抬手就是兩耳光!怒吼道:“我讓你學壞!讓你抽煙!”諸位,當時的我已經年近30歲,但是,家母仍襲用傳統的教育方式:兒不打,不成器!她老人家受的教育程度不高,一向迷信武力解決問題,崇尚“只有傷及皮肉、才能觸及靈魂。”的傳統教育方法。這次用的就是她最常用的刑法:“五指山下一片紅!”。我的左右兩邊臉頰上都各印了五個手指印,打得我昏頭昏腦,心裡除了害怕之外,一片空白。老媽又厲聲說道:“這只是頭一回,今後,不論何時何地,只要我見到你抽煙,見一回,打一回!” 這麼一通暴打,倒也讓我感到害怕,覺得自己確實是做錯了。從此,一想到抽煙,兩邊的臉頰就有點火辣辣的感覺,心裡想:媽這人神出鬼沒的,鬧不清哪天又來了!還是收斂一些為妙。再加上剛學會抽煙的時候,也沒什麼煙癮,真的不抽也無所謂,就這麼自然而然地戒煙了,沒想到還真是受益終身。說起來,我媽媽對我的影響一直很大,戒煙只不過是其中的一件小事而已。媽媽是典型的湖南人,天生就有一股湖南人的熱情大方、樂觀開朗稟性,但與其它地方的人最大不同之處還在於,她為人處事都透着一種潑辣勁兒,說話言簡意賅、做事乾脆利索,思維敏捷迅速。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我媽媽身上有一種辣辣的幽默感,表現在她特殊的語言天賦內。還是舉幾例來說明吧! 2004年春節我回家過年,有一回,不知為什麼,我需要用剪刀了,情急之下找不着,就跑去問在廚房幹活的媽媽:“媽媽,家裡的剪刀放在哪兒?”媽瞪了我一眼,冷冷地反問道:“你是昨天才‘調’到這個家裡來的嗎?”聽到這答覆我不由得一愣,琢磨了一番:才聽明白媽媽話中有話的諷刺意味。趕緊油腔滑調地哄老媽說:“報告媽媽:我‘調’到這個家工作已38年,不過最近幾年被借調到澳大利亞去了,所以不大熟悉業務,請您指點。”媽媽又微微一笑說:“你找剪刀呀,你看不見它,它都看見你了!”這話又讓我一愣,再仔細一琢磨:原來她在暗示,剪刀就放在隨眼可及的地方,因為它已經“看見”我了,這種擬人化的描述手法,在一般的教科書上可是找不着的。 幾年前,我父母曾經到悉尼來玩過。儘管他們對澳大利亞的氣候、生活環境讚不絕口,但是真正花錢的時候,對兩位老人卻是一次次地打擊。因為他們不停地在做一乘六的乘法練習,(當時,一澳元等於六元人民幣。),所以,看什麼物品都覺得貴!尤其是媽媽,她一向節儉慣了,根本沒法接受有些東西的價格。印象最深的是去悉尼奧運村玩那次,吃午飯的時候,我要給父母買點吃的,老媽盯着價目表看了半天,她雖然不懂英文,但數字還是看得明白的,端詳了很久,最後,指着上面最便宜的價目問:“這兩塊錢的是什麼?”我回答說:“白麵包。”老媽一聽就怒火萬丈,痛罵我道:“碰你娘的鬼呢!12塊錢吃個白麵包,老子不吃了!”。莫名其妙地被老媽痛斥一番,我心裡也覺得挺委屈的,同時也暗暗好笑,覺得她罵得有點滑稽:“我娘”不就是你自己嗎?自己見自己的鬼啊!但此時也顧不得她老人家的邏輯問題了,還是少說為妙,別自討沒趣。老媽說到做到,為了節約這兩元澳幣,硬是餓了一頓! 還有一回,我帶父母去參加一個葬禮,是我的一位洋人朋友的母親去世了。看完下葬儀式之後,人還未來得及散去,老媽就突然冒出一句觀感:“這個兒子不孝!”把我嚇了一大跳!趕緊壓低聲音對媽哀求說:“我的祖宗奶奶哎!這麼多人在場,當心別人聽見!”老媽滿不在乎地對我小聲說:“你怕什麼?這裡有誰能聽得懂長沙話呢!”這麼一說,我的擔心也就煙消雲散。不過我還是沒有弄明白:媽憑什麼判斷人家做兒子的不孝順呢?葬禮結束後,我趕緊請教媽媽,她不屑地說:“你看那兒子,他媽媽都死了,他怎麼一滴眼淚也沒有?太不像話了!”我一聽就知道:媽是在中國時候,孝子賢孫哭靈祭奠的戲看多了,對洋人這一套看不慣而已。連忙向媽媽解釋:洋人一般在這種場合都很莊重肅穆,有牧師在場念聖經悼文,是逝者入土為安、靈魂上天堂的時刻,很少喧譁,這也是對死者的一種尊重。媽一聽這解釋,就來了脾氣,怒沖沖地對我說:“要是我死了,你也這麼冷冰冰的話,小心老子從棺材裡坐起來!”這麼一說,我頓時感到臉頰一陣發麻,這是一種要挨揍的前期感應:老媽可從來是說到做到!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吧,我趕緊收拾起那套洋腔洋調,見風使舵地附和着老媽把那“不肖子”痛罵一通了事。 與朋友們說說笑笑,閒聊了一通我媽媽的趣事及名言之後。朋友們都一致羨慕我,覺得我有個了不起的媽媽。當場就有一位朋友提醒我:別忘了明天是母親節,要記得致電你的媽媽,祝她健康長壽!但我卻搖了搖頭,俗話說:“知母莫如兒”,媽媽是一個非常節儉、非常討厭禮節的人,她從來就認為,我從海外打電話向她問候是不必要的,既浪費時間,也浪費金錢。每次聽到我的電話問候,她總是說:“我很好,用不着隔三差五打電話來問安,有事會告訴你的!”所以,像母親節問候這種事,一般情況下,她是不會有什麼興趣的。 真的到了母親節這一日,我還是非常想念遠在湖南的媽媽。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是爸爸接的,爸告訴我:儘管已經退休,媽媽每天的日程非常飽滿。晨起鍛煉、菜市場買菜、老年舞蹈隊活動、準備午飯、下午外出打牌、幫助我妹妹帶外孫、準備晚飯、晚上鍛煉身體,忙得一塌糊塗。要想找到她,非得湊在她做飯的這幾個小時內,否則是絕對找不着她的。但母親節對媽媽的思念是如此之強烈,我仍堅持不懈地又打了好幾次電話,終於在傍晚時分找到了媽媽。下面就是一段經典的辣媽與兒子的對話: “嗨!乖仔。想媽媽了?”媽說; 緊接着就是“咔嚓”地一聲,電話那頭掛斷了。十幾秒鐘的短兵相接,辣媽照例打了兒子一個措手不及。這頭的我舉着電話,頓時覺得一股熟悉的火辣味從電話之中噴薄而出,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喃喃自語地說:“我祝媽媽母親節愉快!健康長壽!” 好一個乾脆利落、雷厲風行的辣媽媽! 2004年5月9日 母親節 寫於澳大利亞 悉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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