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的扉頁

三分寂寞、八點雨和十分鐘眼神讓菂成為秦艽的第二任女友。

約略半個月來，他們便常在一起吃雪糕。這是一個讓人不安的夏天。這天，菂戴着小小太陽帽，跟隨秦艽來到蓮花河岸邊。對岸是外事局。菂微笑着吃雪糕的時候，秦艽放眼望了望對岸，然後很頑強地將腦子裡刻留的那一天的陰影剜掉，可總也剜不掉郊外小屋裡那一張窄床和苦苦的飄忽的淡香。

秦艽痛惱地聽到心臟破裂的聲響。

秦艽一甩頭髮，用手頂頂太陽穴。秦艽脫離開菂，轉身坐在柳蔭下的長椅上。秦艽和白薇相愛整整一年。這一年是從羞澀開始，路經薄淚、疑心、小吵大鬧，最後在一次很神美的做愛之後又和好如初。每次都一樣。第一次做愛之後的那天，天奇好，就像這一天，惟一不好的是有朵雲，明明是白雲，卻有些泛紅，如處女的血絲。

白薇隱隱約約不像是姑娘身子。

白薇不承認，只是說不知道。白薇和秦艽是通過秦艽的師兄白薇的姊丈外號叫“老日”的一個外事副局長介紹認識的。

“老日”，名張川穹，因個子矮小，白白胖胖，像個日本人，故得此外號。

那天，白薇眼睛紅紅的，好像剛哭了鼻子，秦艽敲門進去的時候，白薇研了研一下臉頰起身到窗台邊往外看，樓下邊正有一列城鐵轟隆隆碾過，春的天，大朵大朵白雲如白牡丹，燦燦開放；太陽宛若一隻白鳳凰，翩翩飛翔。

“來，小弟。這是我妻妹白薇！”“老日”介紹道：“剛去樓下應聘了，沒聘上，這不，上來找我哭鼻子呢。”
白薇聽到，微微轉過身，輕蹙起眉尖，別了她姊丈一眼，似乎是很生他不大幫忙的氣。也是的，秦艽想，這位學長現今已官至副局，學弟的忙不怎麼幫，照理說該盡心照顧親戚吧，——看樣子，倒是沒有，若要他打個招呼，這女孩子就不會哭鼻子。想到此，秦艽也不大好說話，只坐了坐，就找藉口要走。

“謝謝你了，師兄。”

“哪裡話，先到下邊機構干着，然後再調過來！”“老日”說着，矮矮胖胖的身子就欠了欠，想要站起來送一送秦艽的意思。

“師兄您坐——”秦艽雙手推辭。

“你開車來的？”“老日”迴轉臉，看一眼倚窗而立的女孩子，說：“小薇，你坐秦先生的車先回去，以後再說。”

白薇起初大不願意，又不好說什麼，只得別了張川穹一眼，跟着秦艽一步步走過過廊，一步步向電梯處去。

“你要應聘啥職位？”秦艽說。

白薇抬起眼，看他一眼，又低下眸子，沒理他。兩個進了電梯倉。白薇在一角靠住，軟軟無力的，又滿臉憂戚，像珠青澀的雨滴。像一切通俗小說里描述的一樣，二人因着了這場偶遇，開始了一段戀愛故事。然而，在那個秋雨飄零的午後，郊外的小木屋裡，秦艽一時頗為懷疑，他與白薇的相遇，是師兄張川穹的一場預謀！

白薇又翻身向里，扯過被子角，壓抑地哭。

這次，秦艽只問過一句。秦艽沒再問第二句，只是陡然沉默，坐在床邦上，慢慢垂下頭，痛苦，像窗外的雨，將周遭淋得很暗。白薇在那邊哭。忽然不哭了，對他道：“現在對你說吧，我不是！你可以走了！”然後，坐起來，一件一件穿衣服。白薇將上衣穿好，將被子推一邊去，白色的臀部和白色的大腿露出來，像薄暮里盛開的百合花一樣，散着淡淡香氣。肌膚的香氣。女孩子內部的香氣。這香氣，撩拔得秦艽腦子昏沉。他扭過臉，一把將白薇攬進懷裡，白薇在秦艽的懷裡，又嚶嚶地哭泣：“他是個壞蛋！”

那是一個夏晚，白薇終於說起，姐姐開車去小外甥學校開家長會，他回來，喝了酒，我打他咬他罵他踢他。。。。。。末了，白薇說，她姊丈辦了那事之後，信誓旦旦對她說，一定要幫她介紹一個好的男朋友。

門外的雨，突然停住。一鈎彎月熠熠閃出，如銀鐮一樣，靜靜割去枝上雨水。

秦艽背過臉去。

柳外的蓮花河，幽幽地流淌着，碧綠着。忽然，一片警笛聲，呼嘯而來。透過柳絲，能看到一輛警車嘎然停在外事局門口，從車裡邊走下來兩個警察。菂戴着小小太陽帽，坐在身邊，微笑着吃雪糕。秦艽今天特意帶這個在酒巴里結識的女友來到這裡。一直以來，他似乎預感到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他很頑強地將腦子裡刻留的那一天的陰影剜掉。三分寂寞、八點雨和十分鐘眼神讓菂成為秦艽的第二任女友。

這是一個讓人不安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