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齡的天堂

文/胡曼荻

  龍伯來美國那年，已過了花甲之年，進入樂齡人士。龍伯來的時候，兒子還只有綠卡，龍伯和老伴拿着旅遊觀光的簽證，進入美國，留下來，幫助兒子照看孩子。龍 伯夫婦在中國都是知識分子，退休了，在中國沒事幹，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想和兒子團聚，兒子又不願回中國，龍伯老兩口只好來美國，陪伴兒子，看着兒子拿着高 薪，每年交高額的超過收入的三分之一的個人稅，龍伯心疼，老是罵美國稅高，對兒子來說，就是地獄。後來兒子入了美國國籍，可以替父母申請綠卡，龍伯就這樣 稀里糊塗地成為美國永久居民，居然在晚年移民美國，不是太心甘情願在地獄裡生活。

  日子安定下來後，孫子漸漸也大了，上了學，不再需要龍伯和老伴的照顧。龍伯住在兒子郊外的大別墅里，漸漸無聊起來。他很瀟灑，喜歡唱京劇、旅遊和攝影，興 趣廣泛。偶然的機會，他發現市中心中國城有樂齡老年中心，立刻融入進去。這個華裔樂齡中心，有市政府的補貼，為樂齡人生提供免費的午餐，組織多姿多彩的活 動，成了一個聯絡周邊樂齡人士的一個紐帶基地。龍伯天天帶着老伴，拿着政府發的老年免費乘車卡，坐免費公交到樂齡中心，開攝影課講座，也登台表演，將生活 安排地有滋有味。

  有了綠卡，龍伯申請了老年公寓，老兩口申請到一房一廳，挺寬敞，本來老年公寓是按照收入來收取極低比例的費用，龍伯從來沒有在美國工作，沒有繳納過任何 稅，沒有任何養老金，公寓自然免費，還不用支付任何的水電費。龍伯還申請了低保，可以領取政府免費的糧食卷，去超市換取免費食物。龍伯老伴從樂齡中心聽 過，有幾個地方都可以領取免費食品，是政府定期向窮人發放的，就跟着幾個老年中心的老姐們樂顛顛地每周去領取，回回都滿載而歸，冰箱的東西塞得滿滿的，兩 個人根本吃不完。

  龍伯嫌去領食品丟人，奉勸老伴不要去，不過老伴樂此不疲，龍伯只好閉嘴，不惹閒氣。兩人其實不愁錢花，他們在中國照樣領取退休金，存夠了一筆錢，回國旅遊時取出來，帶回美國花，日子過得無憂無慮。

  充分享受着美國的逍遙日子，龍伯有些樂不思蜀，除了一兩年回次國，將國內的退休金取出來，便是到世界各地旅遊，兒子出資，讓父母每年參加旅行團，增長見識 夾帶散心。龍伯拍了一堆風光照片，還辦了個攝影展，贏得一片喝彩。龍伯並不甘心昏庸度日，還抓緊學英語，既是消磨時光，也為入美國籍做準備。老伴說他英語 入籍肯定考不過的，龍伯不信邪，不就是十道題嗎？龍伯對入籍題目的中文肯定沒有問題，背得滾瓜爛熟，認為是小菜一碟，然後，對照着英文，逐字逐句背誦，竟 然通過入籍考試，成了美國公民。

  當上美國公民後，龍伯可以從州政府領取幾百美元的養老費，拿出百分之十支付公寓，留下的攢起來，每年去旅遊綽綽有餘，不用再讓兒子掏錢了。日子不知不覺流逝，龍伯來美國十年了。龍伯每次回中國，反而覺得有些不適應，要小病一場，倒是把美國當成養老之地了。

  天有不測風雲，龍伯在古稀之年，忽然心臟病突發，被送進醫院，住院四十多天，從鬼門關里溜了一圈，又堅強地康復了。龍伯說他胸前有一個長紅印子，是開的刀 口，從脖子下面一直延長到肚臍眼上，這是個大手術，只有美國做得了，要在中國，早就沒命了。關鍵是，他還沒有支付一筆醫療費。進醫院時，只是登了一下記， 出院後，賬單寄到家中，龍伯老伴去樂齡中心，讓義工填了一份低收入的申請表，寄給醫院，居然所有的醫療費都由地方政府支付，龍伯一個子都沒掏。而且，出了 院，龍伯需要醫務護理在家照顧他，他也是向政府申請了一下，就有一個護理來家裡照顧他，全部是政府福利局買單。

  大病一場，龍伯覺得揀了一條命，對什麼都看開了。休養半年，龍伯憋得夠嗆，覺得身體也恢復得七七八八了，就每天更歡實地去樂齡中心參加各種活動，想想原來 在中國有一堆親戚朋友，日子也過得挺滋潤，本來打算回國養老，不過生了這病，龍伯不想回去了，說骨灰埋在哪裡都無所謂，他這一生已經值了。

  他在樂齡中心也混了一幫朋友，龍伯天天以自身經歷，給那些老朋友講解怎樣享受美國的福利，怎樣享受美國的資源。龍伯有時跟兒子開玩笑說，兒子交的稅，都讓老子享了福，很公平，不再罵稅賦高了，這地獄也變成了天堂。

2013-1-18@美國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