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調】無論古時今日,都沒成為熱門詞牌,作品頗少。查資料稱:它原名“相思會”,因為曹組曾寫過一首《相思會》,句中有“千年調”字眼,故辛棄疾再填此調時乾脆稱它為“千年調”。(曹組和辛棄疾都是追隨北宋到南宋的詞人。)
請看曹組是這樣寫的:
《相思會.人無百年人》(宋·曹組)
人無百年人,剛作千年調。待把門關鐵鑄,鬼見失笑。多愁早老。惹盡閒煩惱。我醒也,枉勞心,謾計較。
粗衣淡飯,贏取暖和飽。住個宅兒,只要不大不小。常教潔淨,不種閒花草。據見定、樂平生,便是神仙了。
現在來用《詞林正韻》逐句檢驗他每個字的平仄搭配,並根據“律句”的原則,把“可平可仄”的字,替換成“中”:
01-人無百年人,
01-平平仄平平 --- 其實這應該寫為:中仄仄平平,才符合“律句”的要求。
--- 這句足見曹組填詞時對平仄搭配頗為率性,唯以詩意是求。而古人的詩詞無論格律多麼率性,若寫出了名作,則往往會被《欽定詞譜》列為“變格”,而不敢指摘其平仄搭配之誤。哈哈
02-剛作千年調。
02-平仄平平仄(韻A) --- 中仄平平仄
03-待把門關鐵鑄,
03-仄仄平平仄仄 --- 中仄平平中仄
04-鬼見失笑。
04-仄仄仄仄(韻A) --- 這句若按“律句”則應寫為 中平中仄。
--- 這句“四連仄”也是曹組平仄搭配率性之處。
05-多愁早老。
05-平平仄仄 --- 中平中仄,
06-惹盡閒煩惱。
06-仄仄平平仄(韻A) --- 中仄平平仄。
07-我醒也,
07-仄平仄 --- 中中仄,
08-枉勞心,
08-仄平平 --- 仄平平,
09-謾計較。
09-仄仄仄(韻A) --- 中中仄
過片
10-粗衣淡飯,
10-平平仄仄 --- 中平中仄,
11-贏取暖和飽。
11-平仄仄平仄(韻A) --- 這句第4字屬“兩仄夾一平”,這是“犯孤平”了嗎?非也,它是“律句”中的“小拗”,可以直接替代標準句“中仄平平仄”來使用。
12-住個宅兒,
12-仄仄仄平 --- 應寫為 中仄平平。
13-只要不大不小。
13-仄仄仄仄仄仄(韻A)--- 應寫為 中仄平平中仄。
14-常教潔淨,
14-平平仄仄 --- 中平中仄
15-不種閒花草。
15-仄仄平平仄(韻A) --- 中仄平平仄。
16-據見定、
16-仄仄仄 --- 中中仄,
17-樂平生,
17-仄平平 --- 仄平平,
18-便是+神仙了。
18-仄仄+平平仄(韻A) --- 中仄平平仄。
--- 注意啦:“便是”二字可被視為“襯字”。
再請看辛棄疾的《千年調》是這樣寫的:
《千年調.蔗庵小閣名曰卮言,作此詞以嘲之》(宋·辛棄疾)
卮酒向人時,和氣先傾倒。最要然然可可,萬事稱好。滑稽坐上,更對鴟夷笑。寒與熱,總隨人,甘國老。
少年使酒,出口人嫌拗。此個和合道理,近日方曉。學人言語,未會十分巧。看他們,得人憐,秦吉了。
現在請仔細看《欽定詞譜》是怎麼標註其每字的平仄搭配的:
01-卮酒向人時,
01-平仄仄平平 --- 每個字實際寫成的平仄搭配,下同。
01-中中仄平平 --- 《情定詞譜》標註出來的平仄搭配規則,下同。
--- 請看:就是因為上面曹組寫成了“平平仄平平”,所以為了給辛+曹二人“和稀泥”,《欽定詞譜》竟然把這句標註成“中中仄平平”,全然不顧“平平仄平平”已經“出律”。其實宋詞除了極少見的個別情況外,其“平仄搭配”還是要符合“律句”才行。
02-和氣先傾倒。
02-平仄平平仄。
02-中仄中平仄(韻A) --- 《欽定詞譜》把第3字標註為“中”,其實就是認可這句可以寫成“律句中的小拗”,即“中仄仄平仄”。
03-最要然然可可,
03-仄仄平平仄仄
03-中仄平平中仄
04-萬事稱好。
04-仄仄平仄 --- 出現“孤平”!
04-仄中中仄(韻A) --- 《欽定詞譜》這句標註其實也適用於下句的“仄平仄仄”。
05-滑稽坐上,
05-仄平仄仄 --- 出現孤平!
05-中平仄仄 --- 也標註成上面的“仄中中仄”其適應性更好。見上。
06-更對鴟夷笑。
06-仄仄平平仄
06-仄仄平平仄(韻A)--- 這個標註太死,不如標註成上面的“中仄中平仄”。
07-寒與熱,
07-平仄仄
07-中中仄
08-總隨人,
08-仄平平
08-仄中平
09-甘國老。
09-平仄仄。
09-中仄仄(韻A)--- 標註為“平中仄”更好,否則仄聲太集中。
過片
10-少年使酒,
10-仄平仄仄
10-中平仄仄 --- 中平中仄。
11-出口人嫌拗。
11-仄仄平平仄。
11-中仄中平仄(韻A)
12-此個和合道理,
12-仄仄平仄仄仄
12-仄仄平中仄仄
--- 與上面曹組那首合看,發現:【千年調】喜歡在第12+13句這個地方集中用仄聲,甚至形成“四連仄”或“六連仄”。
13-近日方曉。
13 仄仄平仄。
13-仄仄平仄(韻A)--- 其實也應標註成“仄中中仄”。
14-學人言語,
14-仄平平仄
14-中平中仄
15-未會十分巧。
15-仄仄仄平仄。--- 這句屬於也屬於“律句的小拗”。見上。
15-仄仄中平仄(韻A)--- 故也應標註成“中仄中平仄”。見上。
16-看他們,
16-仄平平 --- 上面曹組那首卻寫成了“仄仄仄”。
16-中中中 --- 為了給“辛+曹”的平仄搭配不同“和稀泥”,《欽定詞譜》的編者們只好把這句標註成“中中中”,真難為他們了。
17-得人憐,
17-仄平平
17-仄平平
18-秦吉了。
18-平仄仄。--- 這句上面曹組則寫成了“平平仄”。
18-中仄仄(韻A) --- 標註成“平中仄”更合適。
接着再找幾首古人的《千年調》一起來重點比較它們第1、4、5、12、13句的平仄配:
《千年調.開山徑得石壁,事出望外,意天之所賜邪,喜而賦之》(宋·辛棄疾)
左手把青霓,右手挾明月。吾使豐隆前導,叫開閶闔。
週遊上下,徑入寥天一。覽縣圃,萬斛泉,千丈石。
鈞天廣樂,燕我瑤之席。帝飲予觴甚樂,賜汝蒼璧。
嶙峋突兀,正在一丘壑。余馬懷,僕夫悲,下恍惚。
《千年調.遣興》(清·丁澎)
問汝欲胡為,先生且休矣。坐上美人名酒,嗟咄何事。
五湖非窄,隨處扁舟是。吾師乎,古之人,鴟夷子。
弊廬之側,非隱兼非市。若道田園可戀,庸妄人耳。
有辭歸去,且傍南山醉。吾友乎,古之人、陶徵士。
《千年調.晚行》(清·陸求可)
終日戀迷途,見夕陽將下。便欲暫停行色,酒舍瀟灑。
郵亭未到,難解金鞍,亂山叢里,共征夫、催瘦馬。
鞭梢四指,暝色生寒野。幾處蕭寺寂寂,暮鼓將打。
昏鴉古朩,此景真如畫。向溪畔人家,坐銷良夜。
《千年調.汪松年為西京日報年刊索詞》(當代·章士釗)
又是一年春,醉臥長安道。細數西來幾歲,歲歲都好。
今番爆竹,又坼收京兆。揮涕淚,卷詩書,歸去早。
平生好事,發語都嫌躁。近日學成馮婦,怕被人笑。
良辰吉日,卻解千年調。看諸公,似君房,方語妙。
請看第1句:
人無百年人
平平仄平平
卮酒向人時,
左手把青霓
問汝欲胡為
終日戀迷途
又是一年春
中仄仄平平
--- 五比一,所以“中仄仄平平”才是【千年調】的“正格”。
再看第4句:
鬼見失笑。
仄仄仄仄
叫開閶闔。
仄平平仄。
萬事稱好。
仄仄平仄
嗟咄何事。
平仄平仄。
酒舍瀟灑。
仄仄平仄。
歲歲都好。
仄仄平仄。
--- 仄仄平仄(平仄平仄)以四比二成為正格。
接着看第5句:
多愁早老。
平平仄仄
滑稽坐上,
仄平仄仄
週遊上下,
平平仄仄,
五湖非窄,
仄平平仄,
郵亭未到,
平平仄仄,
今番爆竹,
平平仄仄,
--- 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以五比一成為正格。
接着再看第12句:
住個宅兒只要
仄仄仄平仄仄
此個和合道理
仄仄平仄仄仄
帝飲予觴甚樂
仄仄平平仄仄
若道田園可戀
仄仄平平仄仄
幾處蕭寺寂寂
仄仄平仄仄仄
近日學成馮婦,
仄仄仄平平仄
--- 太亂了,亂在中間兩個字上。標註成“中仄中中中仄”最體現實際情況。
最後看第13句:
不大不小
仄仄仄仄
近日方曉
賜汝蒼璧
庸妄人耳
暮鼓將打
怕被人笑
仄仄平仄
--- 五比一,故“仄仄平仄”為正格。
綜合上面對古人《千年調》平仄搭配逐字逐句的剖析,歸納出“曹譜”如下:
01-中仄仄平平,
02-中仄中平仄(韻A)。
03-中仄平平中仄,
04-仄中中仄(韻A)。--- 古人寫成“仄仄平仄”的為多。
05-中平中仄,
06-中仄中平仄(韻A)。
07-中中仄,
08-仄中平,
09-平中仄(韻A)。
過片
10-仄中中仄,--- 古人寫為“仄平仄仄”的為多。
11-中仄中平仄(韻A)
12-仄仄中中中仄,
13-仄中中仄(韻A)。--- 古人寫成“仄仄平仄”的為多。
14-中平中仄,
15-中仄中平仄(韻A)。
16-中中中,
17-仄平平,
18-平中仄(韻A)。
--- “中平中仄”,古人堅持“不犯孤平”的為多。
--- 不難看出,【千年調】這個詞牌不僅押仄韻,句子中也很注重用仄聲字。因此,如何用好仄聲字似為填寫這個詞牌的難點。
最後,再把辛棄疾的《千年調.蔗庵小閣名曰卮言,作此詞以嘲之》附在下面,並註明其每個字實際寫成的的平仄搭配,和《欽定詞譜》據以標註成的詞譜,俾諸詩友能見古人填詞、打譜之原貌:
卮酒向人時,和氣先傾倒(韻A)。
平仄仄平平,平仄平平仄。--- 此行乃辛棄疾實際寫成的平仄搭配。下同。
中中仄平平,中仄中平仄。--- 此行乃《欽定詞譜》標註出來的平仄搭配規則。下同。
最要然然可可,萬事稱好(韻A)。
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仄。
中仄平平中仄,仄中中仄。
滑稽坐上,更對鴟夷笑(韻A)。
仄平仄仄,仄仄平平仄。
中平仄仄,仄仄平平仄。
寒與熱,總隨人,甘國老(韻A)。
平仄仄,仄平平,平仄仄。
中中仄,仄中平,中仄仄。
過片
少年使酒,出口人嫌拗(韻A)。
仄平仄仄,仄仄平平仄。
中平仄仄,中仄中平仄。
此個和合道理,近日方曉(韻A)。
仄仄平仄仄仄,仄仄平仄。
仄仄平中仄仄,仄仄平仄。
學人言語,未會十分巧(韻A)。
仄平平仄,仄仄仄平仄。
中平中仄,仄仄中平仄。
看他們,得人憐,秦吉了(韻A)。
仄平平 仄平平,平仄仄。
中中中 仄平平,中仄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