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同題]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初見你 是在漢水
我在水邊採摘荇菜的時候
你在對岸向我大聲地唱：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好一位直爽而多情的少年
從此，我就深深地
深深地記住了你的影子

再見你時
你正行於湖南的江渚
你面容蒼老 愁心鬱結
你唱着：
“哀吾生之無樂兮，幽獨處乎山中。
吾不能變心而從俗兮，固將愁苦而終窮。”

急急地 我想要追趕你
卻見你縱身
就消失在了茫茫的江水裡
“蘇世獨立，橫而不流”
我坐在江邊
輕輕地 輕輕地為你哭泣

躑躅於江邊
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我夢見廝殺
夢見了血流成河
夢見了帝王將相你爭我奪

有人乘車從夢裡經過
他說從西面來要往東方去
他說他的家在一個名叫許昌的地方
那個城市缺少兄弟的情誼
他稱讚着我的美麗
卻滿心的憂鬱

呵，我的唱歌的少年，華美的少年，蒼老的少年
我終於又一次
見到了你
只是
我伸出了手
卻握不住你的手
我坐上了你的車
卻依然還停留在原地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
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
有人唱着了悟歌從我的身後走過
我望向他的時候
他正摘下一朵黃花，悠然地向山中走去

歸去來兮！
可是，沒有人肯回來
我望見西安城裡
沸騰着無數熱血的少年、青年和老年
開明的君王呵
盛世的榮光
於是
你仗寶劍，乘輕舟，再現於江湖
從巴峽穿巫峽
轉襄陽向洛陽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仿佛你修了仙術
可以永遠馭風而行
從清平調三章到醉草嚇蠻書
從帝王調羹到力士脫靴
四海之內都傳頌着你的故事

美人至情
也是“宛轉蛾眉馬前死”，
何況你一介書生。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扁舟未散
你卻又一次
消失在了茫茫的江水裡

大浪淘沙
從水中再歸來
你滿心都是澄澈
你寫：
“堪笑蘭台公子，未解莊生天籟，剛道有雌雄。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你寫：
“有筆頭千字，胸中萬卷，致君堯舜，此事何難！
用舍由時，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閒處看？
身長健，但優遊卒歲，且斗樽前。”
於是，你愛的也痴
你行的也寬

從巴蜀到江南
從開封到儋州
我終於可以跟着你
一起指算西風、暗笑流年

流年
多少流年
有多少歡樂的日子
又有多少愁苦的日子
山河與家國
仍然是你心中抹不去的掛念

烽煙起了又歇
家國破了又圓
我心疼你：
“將軍百戰聲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
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
我心嘆你：
“東邊路西邊路南邊路，五里舖七里舖十里舖。
行一步盼一步懶一步，霎時間天也暮日也暮雲也暮。 ”
我心愛你：
“我有江南鐵笛，要倚一枝香雪，吹徹玉城霞。”
我也欣賞你：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君臨天下才是你真正的夢嗎
或者，你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臉

輕輕的 我走了
我駐足在了地球的另一面
這裡也是三千里江山
也是桃花流水，月上山寒
只是
這裡，你從未來過

依然的
依然的
我還能夠聽見你的聲音
聽你在低低的吟唱：
“尋夢？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
。。。”

12/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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