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生歌》記養魚瑣事
余客荷蘭,屈指番柳九綠矣。以五行缺水故,從漢俗,窗養金魚,冷水魚也。初魚小如豆,泳玻璃缸中,似星飛廣宇,以為足其大也。後漸長,先余其九,後再長,僅餘其五,大者長已過尺矣。每躍,水濺案上。一日又躍,竟積成窪。甫怒,驀聞地板翻撲有聲,回首疾視,最大者出也。雖事出非常,幸余素喜【摸魚兒】,乃得“摸”起,復送水中。已,扶頜觀之良久,忖曰:“魚愈大,不知幾千里也;缸之小,依然咫尺之間。且又事煩於行旅,常托鄰翁代飼,固非魚之所也。”遂隱起放生之意。
昨驅車之遠澤,水深,多翠蒲青蘆。就岸沒桶於水,魚緩然出,繼盤桓數伍,貌甚倜儻。似欲急去,卻又次第近岸,余不忍其意,悔。待入水摸之,竟翻瀾如射,入水深處而逝。
歸途,餘思而悵然:養於缸者,不乏食飲,終金魚爾,垂老不知天大;歸於澤者,或為鷺啄,然復為魚也,苟不成龍,亦得雲水之樂。其如人乎?
曾記初來水上城,愛水更及水中龍。
匆忙幾處察鱗色,璃櫃玻缸問分明。
金銀涌躍才如粒,恰似雲天盪散星。
換水投食焉敢怠,鋪沙植草不從容。
秋湖卻在窗台上,風月偏來寶硯中。
方患池狹何時大?又愁壁破竟能騰。
我非黃帝知善馴,每以清濁救死生。
九載案頭今餘五,鯨吞鯤變逐鹿爭。
萬裏海疆難擺尾,千尋雲澗尚齊躬。
且又出行多羈旅,總把波濤委鄰翁。
鄰翁老耄貪茶忘,幾回客里夢飢鳴。
江湖相濡亦須別,何如興風布雨去?
驅車遠到大澤邊,岸上書生唇沾泣。
入水倜儻似無心,次第又回應通意。
如聽楊柳起輕雷,漣翻箭射追深底。
垂鞭任馬悵然歸,算來恩仇無是非。
萬籟機緣憑誰定?朝朝風過助帆吹。
但祝不與草蛇伍,或蛟或鯉莫相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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