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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侃 是江邊楓還是兩座橋 - 張繼《楓橋夜泊》賞析
送交者: 曹雪葵 2016年03月20日01:19:04 於 [詩詞歌賦] 發送悄悄話

對一首古典詩詞的理解,因其年代久遠,常常是見仁見智。尤其遇到人名地名的考證時更是如此。後人常有喜歡費力考證出某地名某典故等等來迎合古詩的傾向,其實大可不必。原因:

詩詞是“詩”,不是文章,詩詞本身就允許誇張比喻等修辭手法,無須和現實或事物完全具體地相符。如白居易說“漢皇重色思傾國”,其實句中的“皇”是“唐皇”,再如李白的“白髮三千丈”,“三千丈”怎麼可能?這,就是“詩”。

其實理解一首詩的含義常利用一個規律,即:只要往最精彩的方向去理解往往是對的。還用張繼這首“月落烏啼霜滿天”為例來討論:

看到題目是“楓橋夜泊”,已無須再考證橋的問題,作者自己都說了,船停泊在“楓橋”。當然他的船乃詩里的“客船”。

月落烏啼霜滿天,
--- “月落”說明天是黑的,這兩個字為得是突出下句中的“漁火”,若有一輪大月亮在天,則“漁火”就不那麼明顯入目了。

江楓漁火對愁眠。
--- 這句里的“江楓”若理解為“江橋”和“楓橋”則很牽強。

首先,當地恰好有這麼兩座橋,不等於作者就非要寫這兩座橋。再者,自己的“客船”既停泊在“楓橋”,則作者眺望的視野中自然不會同時看到楓橋和江橋來和漁火相“對”,而身在其境都寫景則不大可能採用想象,可見把“江楓”理解為“兩座橋”並不順理成章。另外,題目既用“楓橋”,可見強調的是“楓橋”,若再增加一座橋並列來寫不是反而影響渲染的效果?因為就這首詩的構思而言,作者完全無需再牽扯上“江橋”。而且用“江楓”二字並列來代指江橋和楓橋的筆法也比較草率費猜。以張繼的功力不會注意不到這一點。

而把“江楓”理解為“岸邊的楓樹”,則與全篇的意境最為融和。首先,楓橋附近兩側岸邊必有很多楓樹,否則不會以楓命名。作者看到眼前的楓樹,自然會聯想到遠處,無須看得真切方可,因為這是寫詩。想象一下:遠處沿岸的楓樹叢邊停着幾艘漁船,在黑夜裡還閃爍着幾點燈火。“對”這個字本身就說明漁火不能在“楓橋”,只能在楓橋的遙望之中。如果把“江楓”理解為江橋和楓橋,則“對”字的方位就比較混亂了,也是有筆力的詩人要避免的。一首詠景的詩,應該讓人讀後能畫得出畫來。

還有,既然景在“河”中,為啥不寫“河楓”?因為“江楓”比“河楓”更慣用,更有詩意。還是那句話,這是寫詩,“江河”只是名稱的差別。比如郭蘭英的歌,“一條大河波浪翻”指的本是“鴨綠江”,她卻唱成“大河”,道理是一樣的。

總之,對詩句的理解首先要就詩論詩,要替作者往最精彩處理解。假設咱們要用張繼這首詩作幅畫,是畫成兩座橋對着遠處的漁船,還是畫一座橋?顯然,兩座橋贅了,不符合美的原理,因為其中的“江橋”多餘了。這就是為啥詩中的“江楓”應該是“江邊的楓樹叢”,而不是“兩座橋”的道理。詩和畫是相通的。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 略。

其實恰恰因為江橋和楓橋同時存在這個事實,才引起了後人要對張繼這首詩中“江楓”二字研討的興趣,甚至還有人說“愁眠”指的是“愁眠山”。哈哈。這都是讓一個“對”字給“逼”的,以便解釋成兩座橋“對”一座山,但他們沒想想,若人人都這樣理解的話,張繼這首詩還會流傳到現在嗎?“愁眠”其實是“愁眠之人”的省略。

俺也是一家之言哪,不見得對,歡迎另有見解的詩友也跟着賀蘭兄討論一下,加深理解,相互提高。


此楓橋夜泊圖,畫面中若出現兩座橋,則“江橋”就顯得喧賓奪主了。因為題目是:楓橋夜泊


現實中的楓橋,頗令人失望,不是嗎?


續篇:

其實張繼這首《楓橋夜泊》不難理解,俺這篇閒侃算是比較鋪開來寫的,其實幾句話即能說明:

首先要拿詩當詩來欣賞,而不能當嚴格論文來看。此其一。

其二呢,就是務必要把別人詩詞往“好(通順精彩)”的方向理解。

楓橋夜泊(唐·張繼)
--- 題目已經點明:船是夜間停泊在楓橋(之下或旁邊,不應是遠處,否則就不是“楓橋夜泊”了。搞清這個方位對於理解詩句中的“對”字非常重要)

作為一首七言四句詩,才28個字,一般情況下,題目里的字,詩句是不會再用了,否則即使浪費字數資源。根據這一點,已經可以想象出作者不會再在詩句中用“楓”字來寫楓橋了。也不會再出現“夜”和“泊”字。果然“夜+泊”沒再出現,那麼“楓”為啥又出現了呢?答案只有一個,它是“楓樹”而不是“楓橋”。張繼乃唐代詩人也,能不珍惜這28個字?

江楓漁火對愁眠。
--- 再看這個“對”字兩邊,一邊是“漁火”,一邊是愁眠(之人),只能有一方在楓橋之下,而另一方在楓橋對面,若雙方都在橋下,則不是“相對”,而是“臨近”了。那麼究竟誰在橋下?題目說了:客船(即愁眠之人)才是在橋下的一方,如此則漁火只能在于楓橋相對的遠處。跟着這個思路讀下來,則“江楓”怎麼會是橋?“愁眠之人”自己就在楓橋下,如何能與楓橋相對?總不能分身。可見江楓就是地點狀語來修飾漁火的。

對於俺的理解來說更簡單: 江楓二字理解為江邊之楓,則全篇詩意非常精彩,而解釋為兩座橋,第一是江橋跟楓橋喧賓奪主,第二是犯題,第三是跑題,“楓橋夜泊”關“江橋”何事?詩詞木有這麼寫的。就像演戲劇一樣,亮眼的道具都得派上用場才行,而“江橋”其實就是個用不着的道具,因為已經有一座橋了。

又人老話多了幾行。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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