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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曹雪葵杭州阿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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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詞中的師生誼:顧隨與葉嘉瑩(微信轉發)
送交者: 杭州阿立 2018年09月08日05:03:43 於 [詩詞歌賦] 發送悄悄話

詩詞中的師生誼:顧隨與葉嘉瑩

https://mp.weixin.qq.com/s/PouKz5Bk5wdIVP0HZ4HxLQ 

 

原創: 葉嘉瑩 迦陵學舍 Yester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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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

本文系葉嘉瑩先生為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顧隨:詩文叢論》(1995年)一書所作序言,值此教師節來臨之際,特刊此文,以見顧、葉二位先生之師生情誼。

 

我一生從事於古典詩詞之研讀與教學的工作,如果說我在這方面也還稍有成績的話,那我最該感激的有兩位長輩,一位是在我幼年時教我誦讀唐詩的我的伯父狷卿公,另一位就是在我進入大學後,擔任我們詩詞曲諸科之講授的我的老師顧羨季先生。伯父的引領,培養了我對詩詞之讀誦與寫作的能力和興趣;羨季先生的講授則開拓和提高了我對詩詞之評賞與分析的眼光和境界。先生對詩詞的感受之銳,體會之深,其靈思睿智,就我平生閱讀交往之所接觸者而言,實更無一人可相倫比。因此我對當年聽先生講課時所寫錄的一批筆記,多年來乃一直視同瑰寶,雖在飄零輾轉憂患苦難之生涯中,多數書物皆已散失無存的情況下,而我對這一批筆記則一直隨身攜帶,故幸得始終保存,完好無缺。一九七四年,我首次回國探親,聞知先生已早於一九六〇年逝世,且其所有遺作,亦已皆於動亂中散佚。悼痛之餘,乃發願與諸同門好友一同搜集整理先生之遺作。並將我所保存的這一批筆記,交給了先生的幼女現在河北大學中文系任教的顧之京女士。其後於一九八四年,編訂成《顧隨文集》一書,於一九八六年交由上海古籍出版。其所附錄的《駝庵詩話》一部分,就是之京女士所整理的我當日聽先生講授詩詞諸課的筆記。其後台灣的桂冠出版社又與我相商,將更多有關先生詩詞講授的筆記一併收錄,由顧之京女士再次整理出版為《顧羨季先生詩詞講記》一書,交由台灣桂冠出版。而近年來顧之京女士又搜集得先生之遺作多篇,而且也把我所保存的聽先生講授詩詞以外之其他諸課的筆記,一併收入,又為羨季師編成《詩文叢論》一書,交由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顧之京女士與出版社的編輯要我再為這冊書的出版寫幾句話。但目前我既遠在海外,未能見到全部書稿,所以無法按書稿之內容來寫此《序言》,因而遂僅能略述先生遺作前後三次出版之經過情形如上。不過我每次撰寫有關先生的紀念文字,總會引起無限的懷思。以前當《顧隨文集》一書出版時,我既曾寫有《紀念我的老師清河顧隨羨季先生》一篇長文,對先生之教學以及創作各方面之成就與特色,做過相當詳細的介紹。現在當我撰寫此一篇文稿時,乃又憶及當我從先生受業時,先生為我評改詩詞習作時的許多往事。  

顧隨先生1943年在北京南官坊口寓所

 

一般說來,先生對我之習作改動的地方並不多,但雖然即使只是一二字的更易,卻往往可以給我極大的啟發。先生對遣辭用字的感受之敏銳,辨析之精微,可以說是對於學習任何文學體式之寫作的人,都有極大的助益。因此我現在乃想不避我當年習作的幼稚淺薄之譏,略舉一二例證,以做說明。

 

先生來擔任我們的唐宋詩課程,是在一九四二年的秋天,那時我才升入大學二年級不久,北平正在淪陷之中,而先母逝世則已將一年,因此我的心情頗為悲悽,遂在一次習作中,呈交給先生三首七言絕句,現在先把原詩寫在下面:


第一首題為《小紫菊》,原詩寫的是:

 

《小紫菊》

 

階前瘦影映柴扉,

過盡征鴻晚露稀。

淡點秋妝無那恨,

斜陽閒看蝶雙飛。

 

第二首題為《聞蟋蟀》,原詩是:

 

《聞蟋蟀》

 

月滿西樓霜滿天,

故都搖落絕堪憐。

煩君此日頻相警,

一片商聲上四弦。

 

第三首題為《秋蝶》,原詩是:

 

《秋蝶》


幾度驚飛欲起難,

晚風翻怯舞衣單。

三秋一覺莊生夢,

滿地新霜月色寒。

 

第一首詩,先生為我改了兩個字,那就是把第一句的“晚露稀”,改成了“露漸稀”把第三句的“淡點秋妝”改成了“淡淡秋妝”。第二首詩,先生為我改了一個字,那就是把末一句的“上四弦”,改成了“入四弦”。第三首詩,先生也為我改了一個字,那就是把末一句的“月色寒”改成了“月乍寒”關於後兩首的改動,先生都曾寫有旁批或眉批加以說明。第二首的末句旁有評語說‘商聲上’三字雙聲,似不上口,‘上’字不如改作‘入’字為佳第三首末句的上端則寫有眉批說‘色’字稍啞,‘乍’字似較響也”。關於第一首詩所改動的兩個字,先生則未加說明。以我個人的推測,我想先生之把“晚露稀”改成了“露漸稀”,可能一則因為一般人說到“露”總是說“朝露”而我竟用了“晚露”的字樣,未免顯得不妥;其二則“露漸稀”中所用的“漸”字可以予人一種時間之推移消逝的感覺,與前面的“過盡征鴻”一句中的“過盡”二字所表現的時間消逝之感正可以互相呼應而使此種感受更為加強,這大概是先生將此句之“晚露稀”改成為“露漸稀”的主要原故。至於“淡點秋妝”之改為“淡淡秋妝”,則可能是因為後者顯得更為輕靈自然的原故。

 

除去先生對我的習作之批改曾經給予我極大的啟發以外,我當日習作的風格,也曾受有先生之影響。記得先生有一次在課堂上曾舉引雪萊(Shelley之《西風頌》(“Ode to the West wind”)中的“假如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If winter comes,can spring be far behind)的詩意,以中文寫了“耐他風雪耐他寒,縱寒已是春寒了”兩句詞。於是我就用這兩句湊成了一闋《踏莎行》,並且寫了一行“小序”,說“用羨季師句,試勉學其作風,苦未能似”,我寫的詞如下:


    燭短宵長,月明人悄。夢回何事縈懷抱。撇開煩惱即歡娛,世人偏道歡娛少。

    軟語叮嚀,階前細草。落梅花信今年早。耐他風雪耐他寒,縱寒已是春寒了。


先生擔任我們的“唐宋詩”課程時,既正值北平為日軍所占領之時,我想先生之所以在講課時拈舉出雪萊的詩句,並將之改寫為中文詞句,其中自也暗含有與同學們互相慰勉之意,則我在《踏莎行》中之所敷演者,與先生之原意,或者也還不甚相遠;再則先生早年為詞,頗喜用富於思致的詩句,我的這首小詞既有意模仿先生的作風,所以就也寫了些頗用思致的語句。先生閱後,曾給我寫了一句評語,說“此闋大似《味辛詞》”。“味辛”就是先生早年的一冊詞集。 

 顧隨批改葉嘉瑩《踏莎行》等

 

除去我受先生之影響和模仿其風格以外,先生有時也與我互相唱和。記得是一九四四年的秋天,我曾先後寫了六首七言律詩。第一首的題目是《搖落》,原詩是:

 

《搖落》


高柳鳴蟬怨未休,

倏驚搖落動新愁。

雲凝墨色仍將雨,

樹有商聲已是秋。

三徑草荒元亮宅,

十年身寄仲宣樓。

征鴻歲歲無消息,

腸斷江河日夜流。

 

寫了這首詩以後不久,我又寫了題為《晚秋雜詩》的一組五首七律,原詩是:

 

其一

 

鴻雁來時露己寒,

長林搖落葉聲干。

事非可懺佛休佞,

人到工愁酒不歡。

好夢盡隨流水去,

新詩惟與故人看。

平生多少相思意,

譜入秋弦只浪彈。

 

其二

 

西風又入碧梧枝,

如此生涯久不支。

情緒已同秋索寞,

錦書常與雁參差。

心花開落誰能見,

詩句吟成自費辭。

睡起中宵牽繡幌,

一庭霜月柳如絲。

 

其三

 

深秋落葉滿荒城,

四野蕭條不可聽。

籬下寒花新有約,

隴頭流水舊關情。

驚濤難化心成石,

閉戶真堪隱作名。

收拾閒愁應未盡,

坐調弦柱到三更。

 

其四

 

年年樽酒負重陽,

山水登臨敢自傷。

斜日尚能憐敗草,

高原真悔植空桑。

風來盡掃梧桐葉,

燕去空餘玳瑁梁。

金縷歌殘懶回首,

不知身是在他鄉。

 

其五

 

花飛無奈水西東,

廊靜時聞葉轉風。

涼月看從霜後白,

金天喜有雁來紅。

學禪未必堪投老,

為賦何能抵送窮。

二十年間惆悵事,

半隨秋思入寒空。

 

以上六首詩是我在一九四四年秋天寫的。那一年我實歲是十九歲,虛歲是二十歲,詩中舉成數而言,故曰“二十年間惆悵事”。自一九四二年我從先生受業以來,到一九四四年已有兩年之久。在這期間,我既因聆聽先生的講授而對詩詞的評賞有了較深的體認,更因先生不斷的啟發和鼓勵,在創作方面也有了逐漸的進步和提高。這次交上的這六首詩,先生發還回來時對我的原詩不僅一字未改,而且還附下了六首和詩,先生的詩題是《晚秋雜詩六首用葉子嘉瑩韻》。先生的和詩是:

 

其一

 

倚竹憑教兩袖寒,

何須月照淚痕干。

碧雲西嶺非遲暮,

黃菊東籬是古歡。

淡掃嚴妝成自笑,

臂弓腰箭與誰看。

琵琶一曲荒江上,

好是低眉信手彈。

 

其二

 

巢葦鷦鷯借一枝,

魚游沸釜已難支。

欲將凡聖分迷悟,

底事彭殤漫等差。

辛苦半生終不悔,

饑寒叔世更何辭。

自嘲自許誰能會,

攜婦將雛鬢有絲。

 

其三

 

青山隱隱隔高城,

一片秋聲起坐聽。

寒雨初醒雞塞夢,

西風又動玉關情。

眼前哀樂非難遣,

心底悲歡不可名。

小鼎篆香煙直上,

空堂無寐到深更。

 

其四

 

舊殿嵯峨向夕陽,

高槐落葉總堪傷。

十年古市非生計,

五畝荒村擬樹桑。

故國魂飛隨斷雁,

高樓燕去剩空梁。

抱窮獨醒已成慣,

不信消愁須醉鄉。

 

其五

 

一片西飛一片東,

蕭蕭落葉逐長風。

樓前高柳傷心碧,

天外殘陽稱意紅。

陶令何曾為酒困,

步兵正好哭途窮。

獨下荒庭良久立,

青星點點嵌青空。

 

其六

 

莫笑窮愁吟不休,

詩人自古抱窮愁。

車前塵起今何世,

雁背霜高正九秋。

放眼青山黃葉路,

極天絕塞夕陽樓。

少陵感喟真千古,

我亦憑軒涕泗流。

 

當我讀到先生的六首和詩時,時節已經進入了冬季,於是不久我就又寫了六首詩,題目是《羨季師和詩六章,用〈晚秋雜詩〉五首及〈搖落〉一首韻,辭意深美,自愧無能奉酬。無何,既入深冬,歲暮天寒,載途風雪,因再為長句六章,仍疊前韻》。當我把這六首和詩再呈交給先生以後,不久,先生發還時,就也又附了六首和詩。不過,本文原只是想透過自己當年一些幼稚的習作,來追懷先生對我的愛勉和教誨,目的並不在記錄一些詩作,因此對這些疊韻和詩,就不再一一抄錄了。

 

除去詩詞的習作以外,我在從先生受業期間,也曾寫過令曲、套曲等作品多篇。記得當我初次把習作的曲子呈交給先生後,先生發還時曾寫有一行評語,說“作詩是詩,填詞是詞,譜曲是曲,青年有清才如此,當善自護持”。蓋先生對學生之教誨,總是常以鼓勵為主,即使對學生之習作有所更改,也常是只把原作的字句用毛筆在外面畫一個圈子,而並不用毛筆把原作字句抹去,同時批改的說明也多用“似”字、“稍”字等商略之口吻。如此則一方面既促進了學生的反省和思索,也增加了學生的信心和勇氣。何況先生更隨時會把他自己新作的詩稿、詞稿和曲稿抄錄給我們看,如此自然就更引起了學生創作的興趣。記得當先生選取《聊齋》中《連瑣》一則故事,欲改寫為雜劇時,對於以悲劇結尾或以團圓劇結尾,曾久久不能決定。有一次我與同班一位要好的女同學一起去拜望先生,先生還曾向我們徵詢意見,我們當時實不能贊一辭。及至最後,先生終以團圓劇結尾,我讀了先生全劇後,認為先生之如此結尾,實有其極深刻的取意。關於此劇中之象喻之意,我在《紀念我的老師清河顧隨羨季先生》一篇長文中,已曾有所敘述,茲不再贅。而先生對雜劇之創作,以及對於死生之際的悲劇與團圓劇的思量和考慮,卻因而也引起了我對於創作雜劇的興趣,以及對於生死的反思。不過我那時已經從大學畢業,開始在三所中學任教,由於授課時間甚多,無暇創作四折的雜劇,於是乃寫了一篇一折的雜劇,內容則是選取《莊子》中《至樂》一篇所寫的“莊子之楚,見空髑髏,髐然有形,撽以馬捶”,因而和髑髏對話,談及死生之問題的一則寓言故事。當我把此一劇作呈交給先生以後不久,我就因為要赴南方結婚而離開了北平,誰知此一去之後,時局就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我遂輾轉流離,由上海而南京而台灣,而抵台後不過一年多,就遭遇了台灣當日所謂“白色恐怖”的囹固之禍。而大陸則更曾先後經歷了許多動亂。當我於一九七四年再次回到故鄉時,先生已逝世有十四年之久,連先生自己的遺作都已散佚無存,我這篇劇作的稿子當然就更不知其所終了。我的幼稚的習作,其散失原不足惜,只是我對於此一篇劇稿之終於未能得到先生一字之評語,始終感到是一件極大的憾事。何況我自當年離開故鄉後,一則既經歷了許多憂患,再則又失去了先生的勉勵和督導,三則更忙碌於維持生計的工作,遂致更無興趣及閒情從事於詩詞曲之創作。雖然偶有機緣,也還寫一些短篇的詩詞,但卻更無一篇劇曲之作品,而我當年的這篇創作。自己也未曾留有底稿,遂致我現在所留存的舊稿中,乃獨缺劇作一項之習作成績。而如果嚴格地說起來,則詩詞二體之創作,實在都是我在進人大學前早在少年時代,就已經開始嘗試寫作了,而獨有曲之寫作,則是自我從先生受業後,才開始學習寫作的,所以我自己對於沒有一篇劇作的稿子留下來,也一直覺得是愧對先生的一件事。

 

自從我離開北平,遠赴南方結婚後,當我住在上海和南京的幾個月中,先生與我本來還有書信往來,而自一九四八年十一月我隨外子遷至台灣後,先生與我的書信來往就完全斷絕了。而我所保存的先生的這些書信,則在白色恐怖中,當調查人員來住處搜查時也全部被沒收去了。且從此未再歸還。我現在所保存的先生的手跡,一部分就是先生當年親手評改的我的習作舊稿,另一部分則是我離開北平前先生給我的幾封信,還有一首先生為給我送別而寫作的七言律詩。這幾封信和這一首詩之得以保存下來,是因為我已經把它們作為書法而裝裱起來了,所以才未被調查人員取去。其中裝裱過的兩封信,當先生的《顧隨文集》出版時,我已曾交給先生的幼女顧之京女士攝影附在《文集》的卷首。現在為了紀念先生對我的一份鼓勵和獎勉的情誼,我就再把這首詩也抄錄在下面,詩題是《送葉子嘉瑩南下》:

 

《送葉子嘉瑩南下》


食荼已久漸芳甘,

世昧如禪徹底參。

廿載上堂如夢囈,

幾人傳法現優曇。

分明已見鵬起北,

衰朽敢言吾道南。

此際泠然御風去,

日明雲暗過江潭。

 

顧隨《送嘉瑩南下》

 

而談到這首詩,又使我想起了一段因緣。原來有一位著名的紅學專家周汝昌先生,在燕大讀書時,也曾從先生受業,論起來該是我的同門學長,我雖久聞其大名,但卻並不相識。直到一九七八年,威斯康辛大學的周策縱教授在美國陌生地召開國際紅樓夢研究會,我才得在大會中認識了周先生。會後周先生自北京給我來信,告訴我說有一次當他的工作將自北方調往南方時,顧師羨季先生曾經將此詩抄錄了轉贈給他,並且曾寫信告訴他說這是當年送給葉生的一首詩。周先生因而乃寫信相問:“葉生為何人?現在何處?”“而師不答。”我讀了周先生的信後,甚為感動,因為從先生詩中所寫的“上堂”、“傳法”、“鵬起北”、“吾道南”等語句來看,先生原抱有對我的很多獎勉和期望。而誰知自一九四八年我告別先生南下之後,竟然不久就因時局變化而斷絕了音信,而我又於次年就經歷了許多意外的災難,停筆不復研讀寫作者,有數年之久。有時我也曾想,幸而是消息斷絕了,不然的話,如果先生知道了我種種不幸的遭遇,一定會增加先生不少的憂傷和掛念。更幸而得有汝昌學長在研究著述方面的過人之成就,得使先生將“傳法”之期盼,轉而寄託於汝昌學長的身上,庶幾可使先生的晚年稍得慰安,也庶得略減我在先生生前終於未能報答師恩的一點罪咎。 

 

1978年威斯康辛紅學會上葉嘉瑩與周汝昌

 

先生對我的師恩深厚,但因我年輕時的性格拘謹羞怯,很少獨自去拜望先生,總是與同學一同去。見到先生後,也總是靜聆教誨,很少發言,我對先生的仰慕,只是偶然會寫在詩詞的作品中,現在我就將抄錄我當年所寫的一首題為《題季師手寫詩稿冊子》的五言古詩,來作為本文的結尾。原詩如下:

 

《題季師手寫詩稿冊子》


自得手佳編,吟誦忘朝夕。

吾師重錘鍊,辭句誠精密。

想見醞釀時,經營非苟率。

舊瓶入新酒,出語雄且傑。

以此戰詩壇,何止黃陳敵。

小楷更工妙,直與晉唐接。

氣溢烏絲闌,卓犖見風骨。

人向字中看,詩從心底出。

談宕風中蘭,清嚴雪中柏。

揮灑既多姿,盤旋尤有力。

小語近人情,端厚如彭澤。

誨人亦諄諄,雖勞無倦色。

弟子愧凡夫,三年面牆壁。

仰此高山高,可瞻不可及。

 

   我的詩雖然不佳,但我在詩中所敘寫的對先生的詩與字的種種感受,卻是真誠的發自我內心中的一片仰慕之情。古語說“人師難求”,先生所傳授給學生的,決不是書本的知識而已,而是詩歌的精魂與生命,以及結合此種精魂與生命的,先生所表現出的整體的品格和風骨。

 

當此先生的第三冊著述即將出版之際,謹寫此《序言》,再次表達我對先生的悼念和懷思。

 

                                       1995年2月1日寫於溫哥華

 

  出自葉嘉瑩《迦陵雜文集》(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年)

編輯:劉逸群  閆曉錚

審校:張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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