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與石的對話

　　台灣有位詩人兼賞石家石客，寄我一冊詩集《石與詩的對話》，是一冊歌詠奇石的專題新詩集。今借其名，作為本文標題。我也是位奇石賞識熱愛者，並且也常以手中詩筆，心頭詩思，與石頭對話交流，形成近百首賞石詩詞系列，成為我的個人詩園裡一片獨特的頗具玩賞價值的花圃。

人對石頭，可以有不同的觀賞角度和層次。正如趙小休先生在《石與詩的對話》序言中所言：“用眼睛欣賞是美學，用心體悟是文學，用智慧觀鑒是哲學。那麼，融匯合文學、美學、哲學來賞石，就可以為每一顆石頭營造出濃郁的詩意、深遠的詩境。”我在賦贈台客先生的一首古詩中寫道：

慧眼觀石畫意稠，清心賞石意悠悠。

靈光照石見禪意，頑石通靈勝好逑。

　　石不能言最可人。然在我的詩里，石頭能言、能歌、能舞、能飛、能笑、能喜、能嗔、能羞澀，有情趣，有個性，流動着美的韻律，會迸發愛的火花。她質實有相，又空靈無限，充滿山水清氣宇宙玄機，充滿生命的活力。我為我的每一塊獨樂齋靈石制了小卡片，註明類別、品種、產地、規格並編了號。

　　編號0001產自廣西岩灘，屬圖案類，規格為26×24×10.質地細膩光滑, 圖案部分外凸, 且已玉化，極象一隻小狗仰天而吠。高價購自柳州，取名《吠天》。詩曰：

　　傲立蒼茫萬劫身，獨來獨往自由神。

　　心中定有不平事，耳畔如聞怒吠聲。

　　編號0003，是鵝卵石類，規格8.5×10×3.5，只有手掌大，是一位石友相贈，乍看屬數字石，一個３字，雖維妙維肖，並無異處。著名老作家也是石迷王雲高先生駕臨寒舍，撫觀多時，愛不釋手，重新取名為"老子出關"。從另一角度看，果似一小老頭騎在一匹動物身上，而石體黑色中帶金黃，與老子所傳玄之又玄之道相契，乃配詩曰：

　　恍惚窈冥白日昏，神龍一現渺無痕。

　　飄然從此出關去，隱入玄玄眾妙門。

　　編號0005者，是產自合山市馬鞍村的彩陶石，雖屬小品，我卻頗自珍秘。也屬圖案石。畫面凸現一美女形象，長發豐乳，身姿婀娜，作浴後倚沙發休息狀。名之《浴女》，配詩曰：

　　綽約丰姿秀髮飄，芙蓉出水倍嬌嬈。

　　佳人浴罷歸何處，傅影深深印彩陶。

　　如何為無情之石配上多情之詩，要具備一雙敏銳的慧眼，更要有一顆靈異的慧心，利用移情、通感等手段，去發掘石頭所孕含的某種意義和象徵內涵。鑽得進去，又跳得出來，讓自然升華為藝術，讓石頭升華為詩。

　　在一塊仿佛母親摟抱着孩子的賞石前，我想起了母親育我的劬勞，而自己早歲離家、謀生天涯，回首往事和母愛，心潮澎湃。配詩曰：

　　從來母愛最葳蕤，血脈相連魂夢依。

　　母子石前吾愧甚，難將寸草報春暉。

　　在為十二生肖石《鼠》配詩時，我從《詩經》中"碩鼠碩鼠，無食我黍"的詩句，聯想到市場經濟初期官場上的腐敗現象，感慨橫生：

　　食黍食苗成黨群，啃書鑽穴復翻盆。

　　狸奴飽食昏昏寐，大小官倉半是君。

　　面對一塊取名《寶葫蘆》的石頭，我從小時候讀過的童話《寶葫蘆》想開去，想到橫行世界的邪神、尚未送走的窮鬼還在肆虐吾國吾民。我稚氣大發：如果石葫蘆里有驅邪驅鬼驅貧的妙藥，該多好啊。當然，藥是有的，但不在葫蘆石里，而在我們的心裡。配詩曰：

　　天生地育石中珍，小小葫蘆妙絕倫。

　　我願此中藏大藥，驅邪驅鬼更驅貧。

　　我的夙願是建一座詩園，為我中華歷代大詩人塑像。其中可以開闢石園，也為古今中外的奇石建造一片棲居之所。當我老了，我就退隱到這個奇石世界裡，為石頭配詩，請書法家朋友寫成書法，請畫家朋友配上專為奇石所作的畫，石、詩、書、畫四位一體。那麼，我就不會老，我的愛好、藝術和思想，我的事業都將隨着石園和詩園而千古流傳！

　　常開慧眼觀奇象，助養禪心悟大千。玩物未必喪志，玩石也可增趣、增善、增壽、並且增志。郭沫若題沈鈞儒的《與石居》曰：“磐磐大石固可贊，一拳之小亦可觀。與石居者與善游，其性既剛且能柔。柔能為民役，剛能反寇讎，先生之風，超絕時空。”沈先生的風範，值得賞石界人士欽仰學習。

東海附言：這是一篇舊作，文後未署明日期。從內容看，是寫於痴迷奇石時期，至少十幾年前了。不悔舊作，特發於此。

首發於東海儒鍾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