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錢孫李，江胡連宋”與叛逃飛行員

馬悲鳴

國民黨主席連戰率團訪問大陸，是我第一次不用翻譯就能聽懂的最高規格的接待報導。連戰這一訪問，不但在台灣島內藍綠之間，而且在大陸人中也互有褒貶。

泛綠稱之為“聯共賣台”就不用說了。在2004年大選中以“連戰連敗，扁蓮連勝”助選之曹長青痛指連戰的“破冰之旅”為把台灣往冰窟窿里塞。前胡耀邦智囊，在李登輝任內獲得台灣教授職務的阮銘更是罵連戰“聯胡反李，聯胡反陳”。不知這算什麼罪名？沒見識過文革造反派胡扣帽子的陣勢，無法理解這種詞句。而阮銘恰是中宣部造反派頭子，曾在首都工人體育場主持過十萬人批鬥大會。

除此之外，還有我的朋友賀文以周定王斥三大夫分晉的封侯之請，卻在五十年後魏文侯時，三家同獲周威烈王封，遭司馬溫公修《通鑑》痛詆事，類比國民政府遷台五十年後返登大陸之舉。又有人以吳梅村“我本淮王舊雞犬”諷連戰。

其實說起歷代興亡來，我也能舉出幾個例子。其一是宋以大兵逼降孟蜀。蜀主舉家內遷。太祖問蜀後花蕊夫人歸降事。夫人賦詩以表∶

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
四十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太祖嘆曰∶擁美人身易，得美人心難。

此詩格調頗類後世嚴蕊詞《卜算子》∶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王國維論詩詞之別曾說：“詩之境闊，詞之言長”。即所謂“言有盡而意無窮”之意，非個中人不解其中味。想來“兩蕊”，花蕊夫人和嚴蕊是能互相理解的吧。後來花蕊夫人在觀獵時，被晉王射死。一如霍去病射殺漢飛將軍李廣之子李敢之故技。

蜀主內遷僅數日即死。花蕊夫人自然歸了太祖。據說在蜀主內遷路上，花蕊夫人曾於驛站壁上留詞半闕《採桑子》，因“欲飲琵琶馬上催”，沒來得及寫完。後人路見之，續貂後半闕。全詞如下∶

初離蜀道心將碎，其恨綿綿。春日如年，馬上時時聞杜鵑。（花蕊夫人句）
三千宮女如花面，妾最娟娟。此去朝天，只恐君王寵愛偏。（後人續句）

待到趙匡胤逼降南唐，內遷後主。這位“才子詞人，誤為人主”的李後主本人就是個絕代詞宗。他當國時有“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和“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的香艷詞名世。亡國時，則“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離別歌。垂淚對宮娥”。

後太宗觀其“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詞，知其心有不死，以牽機藥毒殺之。這位“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的小周后大概也歸了趙光義。

可惜花蕊夫人與李後主同代人，分在東南與西川，兩不相識，一代詞宗詞後沒能共結連理。卻都死於晉王之手。連趙匡胤也有刀光斧影之嫌。

孟蜀花蕊夫人和南唐李後主的內遷朝天實屬“一片降幡出石頭”。但就在同時代，東南還有個五代十國的吳越國錢王，受唐封節度使，遷為王，得國七十載，傳五世，主動內附歸宋，未見刀兵血光。“趙錢孫李，周吳鄭王”的《百家姓》遂以“趙錢”兩姓始。錢塘江至今以錢氏名。

其實趙宋於陳橋兵變，得國於柴宗訓孤兒寡婦之手。遂封柴氏鐵卷丹書。而柴姓卻未列《百家姓》之始。

我以為連戰的登陸訪問最多能比作錢王內附，絕非孟蜀與南唐後主的降遷。國共內鬥，以國民黨首開第一槍的“四一二”清黨始，以國民黨主席首訪大陸終，庶幾可以相抵。

共產黨得天下之初有“鎮壓反革命”，以清除國民黨殘餘勢力。國民黨遷台之初有大殺共產黨的白色恐怖。都夠狠的。共產黨暗中支持台灣本省人的反國民黨勢力，就是日後民進黨中堅。國民黨則暗中資助大陸民運組織以反共。都夠黑的。

如今共產黨被民進黨所賣，甫一登台就大搞台灣獨立運動。國民黨被民運所賣，剛敗於大選，民運就倒戈祝賀陳水扁去了。如今這兩個偽君子黨與腐儒黨終於明白過來，與其被小人賣來賣去，還不如自己握手言和。那邊的美國就如給兩個嚷嚷着不公平的小狗熊分麵包的狐狸似的。繼續分下去的結果是兩隻小狗熊手裡的麵包都進了狐狸的嘴。

我看國共兩黨還是和了的好。其證明就是如今民運的徒嘆無奈。若台灣方面效吳越錢王內附，則新編《百家姓》當以“江胡連宋”始。吳越之錢江鼎湖連着宋。

當此國民黨主席連戰率領訪問團登陸之際，我忽然想到了在海峽兩岸飛來飛去的叛逃飛行員。解放軍叛逃台灣的飛行員一定特別喪氣∶我們好不容易飛過來投奔國民黨，怎麼你們的主席卻又反方向飛往大陸去了呢！！？

國軍叛逃大陸的飛行員一定特別高興∶當初國民黨痛罵我們飛往大陸，怎麼如今自己的主席也飛過來了？！可見我們當初是捷足先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