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有自由是遠遠不夠的，沒有自由是萬萬不行的----自由微論

余東海

【自由】僅有自由是遠遠不夠的。有了自由，還要庶之富之教之，導之以德齊之以禮。沒有自由是萬萬不行的。為國民提供人權自由保障，是一個國家的基本責任和文明底線。守不住這個底線，不保障人權自由，連正常國家都不是，遑論王道中華。沒有人權自由的國家，就是監獄和地獄。反自由者，無論主觀意願如何，客觀上都是在維護地獄。

【愛國】沒有人權就沒有國民，沒有自由就沒有國家。沒有人權的國民不是民，而是奴隸；沒有自由的國家不是國，而是監獄。奴隸和獄中人積極主動地表示愛國，要因有三：一是愚蠢之極，錯把監獄當成國家了；二是恐懼入骨，希望藉此獲得一定的安全感；三是別有用心，希望以此表現自己，獲得主子或獄卒的垂青，僥倖分一杯羹。無論什麼原因，都是極端不自愛的表現。如此自暴自棄，焉能愛人愛國。故吾嘗言，馬邦人越愛國，國家越無望，自家也越無望。愛國主義同時惡化着國和民的命運。

【自由】自由是個多義詞，有各種各樣的定義。如果沒有特指，我們追求的自由，都是指政治性自由，廣義而言，可以覆蓋人權、法治、憲政等等價值；狹義而言，指人權三要素中的自由權，又以羅斯福總統四大自由為支柱。有人說自由不能當飯吃。殊不知，自由可以基本保證有飯吃。四大自由中“不虞匱乏的自由”就意味着福利制度的健全。沒有福利保障的弱勢群體反自由，愚蠢莫甚焉；沒有言論權結社權教育權的知識群體反自由，奴性莫大焉，活該被奴畜。

【自由】沒有秩序、沒有邊界的自由，是民粹主義的自由，假冒偽劣的自由，弱肉強食無法無天的自由，滅天理而窮人慾的自由。那是極權主義另一面，禽獸豺狼的最愛。那不是自由而是由自，由着自己來。在政治上，自由只有兩種形態：一種是植根於人本主義哲學的自由主義的自由，以法律為邊界；一種是植根於仁本主義文化的王道自由，有禮法雙重邊界。其它任何文化政治體系，包括神本主義、君本主義、黨本主義、民族主義、社會主義等等，統統不行，統統無法提供真正的自由。永遠不要苟同它們，永遠不要相信它們的承諾和“理想”。

【自由】人權自由是人道大義。不明自由真義者，不配追求自由，如五四蒙啟派。蒙啟派越追，自由越遠，就像一個盲心瞎眼的傻子追求淑女，只會把淑女追的花容失色、遠遁天涯。反對自由大義者，不配享有自由，如馬邦知識人。反對自由而被剝奪自由，被奴畜被草菅，不謂之自作自受自作孽不得也。反對仁義道德而招來邪惡勢力，反對人權自由而遭受極權暴政，非人化而遭到非人的待遇，如是因如是果如是報，天經地義，天公地道。

【自由】“網絡不是法外之地”是一個似是而非的說法，但不能以此來侵犯和剝奪網民的言論權，不能以此來製造思想罪和文字獄。高價值言論、包括網絡上的高價值言論的自由，禮應受到憲法和法律的保障。必須強調，思想輿論場就是法外之地，非刑法所宜管轄。必須嚴峻指出，讓學生監控老師，告老師的密；讓孩子監控父母，捉父母的間諜；讓警察監控言論，審判言論可否發表；鼓勵民眾監控知識分子和相互監控告密等等，都是極權主義的習慣性做法，非常野蠻陰毒和下流。

【自由】立足於儒，給予自由主義和美國一定程度的贊肯，很正常。作為政治學，除了外王學，就數自由主義最好；論政治、社會、經濟、科技的文明程度，美國都不愧為當今天下的霸主。自由主義當然存在不少思想缺陷，對此東海已有大量文章分析闡述。美國當然也存在很多問題，但那是美國人的問題，目前還輪不到儒家去關心批判。說贊肯美國和自由主義為美奴西奴，那是誣衊。贊肯美國和自由者，即使非君子，不失為正人；反美反自由者，倒很可能是馬奴權奴自甘奴三幫分子。君不見，那些反美反自由的名家大腕，大多歪瓜裂棗慘不忍睹，大多是割韭菜高手，大多是“反美是工作,赴美是生活”的兩面派。南風吹來司馬北，北風吹來司馬南，東風吹來毛則西，西風吹來毛則東，講的就是它們這些貨色。

【美國】財富人才往美國流動是世界性現象，馬邦尤其明顯。或說這是嫌貧愛富，或說這是趨利避害，不無道理，但不準確。更準確的說法是，嫌惡制愛良制，嫌人治愛法治，嫌暴政愛憲政，嫌野蠻而愛文明，嫌極權而愛自由。財富人才往美國流動，是往文明的高處去，是投奔自由。極權社會無論怎樣粉飾，終究是地獄；自由社會雖然問題重重，畢竟是人間。吾不願去父母之邦，但對於那些投奔自由的同胞，吾理解和祝福他們。

【中西】仁義禮智信是儒家五常道，仁本主義五要素，中華特色的普世價值，開出來的是王道政治、禮樂制度和中華文明；自由人權平等民主法治是西方五常道，人本主義五要素，西方特色的普世價值，開出來的是自由政治、民主制度和西方現代文明。儒家五常道的核心是仁義，任何國家實行仁義之道，就是中華王道；西方五常道的核心是自由，大國實行自由主義，就是現代霸道。王道政治自有自由。故仁義可以覆蓋自由，王道政治可以最充分地吸收西方制度和文明的精華。未來王道中國可以追趕和超越美西文明，基本依據在此。這是其它任何政治模式都無能為力的。馬家政治根本無力追趕，遑論超越。它只能越來越落後越來越倒退。即使美國不出手，也會持續衰敗直到自我崩潰，如前蘇聯。

【中西】儒家得位，當立足於儒家文化，對古典中華文明和現代西方文明進行斟酌損益，分別去其糟粕取其精華，建設現代中華文明。即融會中西文明，開闢中華新文明。這是新儒家群體的歷史性責任。浩然廳友之言是也：“中西文明問題，無非是個如何裁切得宜的事情，非此即彼可要不得。”現代西方文明，特別是其制度文明和科技文明，值得我們學習借鑑的地方很多。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對於西方文明，也當擇善而從。

【中西】魏源在其著作《海國圖志》中提出了一個著名的主張：師夷長技以制夷。師夷長技非常正確，是否制夷要看情況，抵抗侵略是必須的，敵視西方則大錯。中國對於美西的基本態度應該是，師其文明之長以同進，揚我王道之長以共榮。

【糾偏】在野廳友說儒家：“重視秩序，而非秩序主義，重視自由，而非自由主義；而是自由中有秩序，秩序中有自由；自由在秩序的軌道上運行，秩序在自由之路上行駛，所謂日月經天，江河行地。”東海曰：此言不錯，但不準確。自由主義同樣是“自由中有秩序，秩序中有自由”的。儒家與自由主義在政治上的區別，主要是秩序不同。自由主義的秩序由民主法治提供，其自由的邊界是法律；儒家政治的秩序由禮制德治提供，其自由的邊界具有禮法雙重性。沒有秩序的自由，無法無天的自由，那是民粹主義的自由，偽自由。

【人權】人權是自由主義和西方文明的核心價值，也是王道政治和中華文明的重要內容，堪稱中西共識。這是聯合國的人權定義：“人權是所有人與生俱有的權利，它不分種族、性別、國籍、族裔、語言、宗教或任何其他身份地位。人權包括生命和自由的權利、不受奴役和酷刑的權利、意見和言論自由的權利、獲得工作和教育的權利以及其他更多權利。人人有權不受歧視地享受這些權利。”必須承認，由於歷史的局限和家天下君主制的限制，歷代儒家王朝在人權領域存在着不少問題，某些方面缺乏明確和剛性的制度保障，未來公天下大同王道禮當引以為戒，全面吸取西制精華，嚴格保障人權自由。

【言論】言論自由是最基本的自由，最核心的人權。儒家對子產不毀鄉校的高度贊肯，對厲王弭謗的嚴厲批判，就是強調保護人民言論權的政治責任。《詩經-雨無正》：“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維躬是瘁。”此詩亦抒發了對防民之口的惡政的憤恨之情。正氣堂主人議曰：“哀哉！我等有口不能言，實非我等之舌是出瘁病，維身躬之受困與權勢由是而瘁病也。詩人述寫亂世喪失民權之王朝遺民受困於權勢，有口難言：“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維躬是瘁。”昔之厲王防民之口，民眾一時無言，而道路以目，不久則周民暴動，厲王乃逃出國外，流浪而死。今之平王未曾防民，而其朝廷腐官竟以法術防民之口，阻斷民王之視聽，民乃病患之，詩人亦由是而作詩刺之。中國乃民本之中國，豈容防民之口？而法術小人自恃其邪惡法術，不識民本眞義，而敢假法術胡為，以遮日欺天。而天地豈容邪惡長久乎？”此議甚好，錄此共賞。

【言論】不明言論自由真義者，喜歡拿德國禁止納粹言論說事。禁止納粹言論，是德國特例，非世界公例。納粹危害世界亦危害德國，給德國造成了深重的內外傷，內傷其民其國，外傷國家形象。德國禁之，無足怪也。但大多數國家並無此禁，新王道更不宜效仿之。這個問題東海已有過多次說明，茲再強調一下，新王道在言論方面自由度將特別高，思想領域百無禁忌，即使馬毛言論也無禁。雖然馬毛對中國的傷害之大遠超納粹對德國的傷害。

【言論】“不以言語罪人”是王者風範。王安禮是王安石之弟，蘇軾下御史獄，沒人敢救。王安禮勸諫宋神宗的話中有這樣一句：“自古大度之主，不以言語罪人。”（《宋史·王安禮傳》）雍正皇帝也說過：“朕不以語言文字罪人”，只可惜他做不到。家天下王朝或做不到，或做得不夠徹底，缺乏剛性保障。新王道應該應該視“不以言語罪人”為基本政治原則，堅決落實到制度法律中去。未來王道中華，應從制度上徹底消滅言論罪和文字獄！

【言論】德國禁止納粹言論，某些國家禁止馬列主義，都不足為王道之訓。在未來王道中國，古今中西任何邪說謬論，包括商韓洪楊納粹馬列思想，統統享有言論自由。注意，言論自由是民眾的自由，不是官員的自由。邪說謬論屬於非禮言論，為禮約所禁。民眾有非禮的自由，官員受禮約的限制。官員非禮，輕則警告降職，重則削職為民。好有一比，黎鳴、忠孝生諸君在儒群，只能作為群眾，不能成為群管。

【言論】孔子說，大罪有五而殺人為下。其中，誣文武者罪及四世，手殺人者罪及其身。誣文武即誣衊聖王，罪惡遠大於殺人。但是，兩種罪惡所受懲罰不同，殺人之罪由法律懲罰，一般是死罪；誣文武之惡，因果自擔。對於誣文武者，可以紀律處理，不能法律懲罰。刑法只能懲罰行為之罪，不能懲罰言論之惡。這就為言論自由提供了基本保障。

【擊蒙】猴子廳友言：“言論自由是對人的自由。不是對畜牲的自由，鵝雜畜牲不如。”東海曰：這是嚴重缺乏文明常識，完全不明自由真相，不知言論自由恰恰是要保護錯誤言論的自由。立場雖與蘇俄相反，邏輯卻與之不謀而合，同屬極權主義。特此強調，可以在思想上批判鵝雜反常，道德上批判鵝雜非人，但只要他們有人形，就必須尊重他們的的言論自由。

【擊蒙】或說：“為什麼中國的戰國時代是最亂的？為什麼？大家一定要把這個說清楚，就是言論自由。”“中國人是不能言論自由的，你不要跟西方比，因為西方人他有宗教信仰，他有法律觀念，他言論自由，不會自由到哪裡去。中國人，我告訴你中國人信仰宗教，絕對比不上西方人虔誠，這是不能比的，因為我們自主性最高。”“中國人只要言論自由，一定天下大亂，我想這個大家可以去印證，隨時可以印證。”“你看歷史上只要中國人言論自由，天下大亂。”東海曰：據說這些話是曾仕強的。不論是誰的，都是極端錯誤的。春秋戰國之亂，不是言論自由，而是禮崩樂壞，秩序敗壞。戰國和民國的自由，真而不正，都是叢林化的自由，無序自由。儒家反對防民之口和以言治罪，傳統儒家王朝，除了明清兩朝，皆有古典自由，民眾在言論、信仰、結社、遷徙等方面相當自由。自由權是人權三大支柱，言論權又是自由的核心，反對言論自由是對人權自由最根本的反對。

【警鐘】儒家要剝奪反儒派的言論自由，自由派要剝奪反自由派的言論自由，本質上都具有反自由、反文明性，與極權主義具有精神和邏輯的一致性。不少人誤以為，言論自由維護的是正確言論的自由。這恰恰是極權主義的邏輯。古今中西各種極權主義包括君本主義、神本主義、黨本主義等等，各有其思想理論、即意識形態依據，都自以為高度正確或假裝高度正確。不少儒生和自由派對極權主義義憤填膺，卻陷入了極權主義邏輯而不自知，野蠻化而不自知。特此重申，思想問題是思想解決還是法律乃至暴力解決，是文明與野蠻、正義與邪惡、自由與極權的一大分水嶺。防民之口，敵視異議，慣於以法律和暴力解決思想問題，就是惡法暴政，是極權主義的拿手好戲。2023/9/3餘東海集於青秀山下獨樂齋，首發於光傳媒嘉文精選欄目https://ipkmedia.com/2487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