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又在新聞報道中看見了1931年就參加革命的紅色娘子軍一連某排長王運梅。她已經95歲，舉起脈管清晰的枯瘦右手，孤獨地敬禮。
　　
　　月前，在瓊海路過紅色娘子軍紀念園的時候，看見四位老戰士並排着坐在一溜木椅子上。椅額上刻着各自的標籤：排長王運梅，班長盧業香，旗手歐花，戰士王先梅。與人交談，她們不懂普通話，但旁邊有黎族姑娘翻譯。咋呼合影的遊客川流不息，閃爍不停的鎂光燈使她們的眼睛總是只能眯着，偶爾才睜大到正常的狀況。她們畢竟上年紀了，最小的也已經92歲，所以在程序式的握手和微笑里，表情顯得茫然，畏懼，慌亂。或許她們已經看不懂今天的人類了。
　　
　　當時心裡很不好受，就問紀念園的王主任：不談發展紅色旅遊該注意什麼，難道就不能積點陰德嗎？王主任只是苦笑。我知道他的難處，也知道在飯碗壓迫下，強求別人做另外的事是不道德的。只是沒有想到，瓊海市旅遊局的這個“點子”，不但沒有受到應有的批評，反而被放大，成了被海南省政府肯定的“路子”。
　　
　　可是，紅色娘子軍老戰士曾經的功勞難道還不足以頤養天年嗎？
　　
　　海南旅遊界的某官員曾說：“海口——文昌——瓊海——五指山，作為海南省唯一一條入選全國紅色旅遊精品線，在四個紅色景點中，目前，只有紅色娘子軍紀念形成規模，基礎和接待設施比較完備，其他景點還處於原始自然狀態，有待進一步開發。為此，要借中國紅色旅遊海南啟動儀式的東風，把海南紅色旅遊推上一個新台階。”
　　
　　讀了這話之後，我才明白，海南旅遊界“德性”依舊，紅色娘子軍老戰士的被折騰、擺布，是在劫難逃的。讓她們陳列在椅子上，據說是為了積聚人氣，因為人氣就是人民幣。因為聲名狼藉的海南旅遊業是不會放過任何一根救命稻草的。有利益，當然被陳列，比如垂暮的娘子軍老戰士；沒利益，當然就不會有人去管，比如被採石場包圍的馮白駒故居，比如“男霸天”酒竟成了海南知名品牌。在海南，在紅色旅遊的光暈里，我沒有看見什麼精神的緬懷，哪怕是虛假的眼淚，也沒有。我只看見黑色的錢。
　　
　　在中國紅色旅遊海南系列活動啟動儀式上，旅遊局的官員們在主席台上昂首挺胸的時候，紅色娘子軍老戰士在向誰敬禮呢？
　　
　　她可能只想向曾經的烽火歲月敬禮。但可悲的是，她們年事已高，掩飾不住臉上的疲憊和手足無措的拘謹，她們的手不再是她們的手了。那是木然的手，是侃侃而談的眾多官商強行徵收，或者搶劫而來的，向金錢招魂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