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報》1951年7月5日

【知識分子的體會】

北京大學副校長 湯用彤

馬克思列寧主義者不但認為要改造世界，而且重視改造世界與個人改造的一致性。真實的學問不但以服務人民為目的，而且須確定以人民的立場為其基本的出發點。知識分子個人本身若無人民的立場，而求其所研究者，所傳布者達到為人民服務之目的，是完全不可能的事。而且科學根據事實，一切理論必須從事實中來，而研究理論者亦必從實踐中乃能有所完成。世界是永遠不斷變化，不斷革新，不斷發展。而我們在實踐中所得到的理論亦須不斷變化，不斷革新，不斷發展。也就是說我們自己的頭腦亦須不斷的革新，不斷的改造。科學理論須符合客觀事實，乃能保持其科學性。科學家須改造自己，乃能改造世界；而又於世界改造之中來改造自己。過去知識分子既否認世界的改變，也不求自己的革新；或者一面拒絕改造自己，而一面又要求世界之改造，豈不是大不合理的想法嗎？

》編者注

這是一篇紀念中國共產黨成立三十周年的文章。湯用彤（1893年-1964年），哲學家，國民政府中央研究院第一屆院士。對湯先生來說，本來是沒有必要寫這類紀念文章,但是他知道，這是知識分子“思想改造”運動的一環。“在繁雜、高壓的政治運動之下，湯用彤50年代前期的人生軌跡還是不斷呈現萎縮的特點，說話變得愈來愈小心。”①湯先生的人生軌跡就是五十年代知識分子處境的寫照。

學者于風政對建政後知識分子的境況如是說，“以政治運動為基本形式與手段，全面動員政治的、思想的、社會的乃至國家機器的資源，對舊中國過來的知識分子群體進行了日趨激烈的批判鬥爭。意識形態領域裡一個接一個以知識分子為主要打擊對象的政治運動，恰如一個不停地釋放着無窮能量強大震源，使中國社會長期處於動盪之中。”②在這樣的背景下，“1954年初冬批判胡適思想運動全面鋪開，鬥爭意味方濃，湯用彤卻於11月13日晚突然中風患病。這構成當年教育界影響頗大、議論較多的焦點事件，稍稍攪亂政治運動行進的走向和速度。”③湯先生“突然中風”可能是身體狀態發生變化引起的，也可能是思想壓力太大造成的，總之他病了。

湯先生一病，卻因禍得福，躲過“反右”運動的大劫難，在文革前去世他也沒有遭遇到更大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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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陳徒手著《故國人民有所思 1949年後知識分子思想改造側影》“湯用彤: 五十年代的思想病”中“二”一節

②于風政著《改造 1949-1967年的知識分子》“前言”

③陳徒手著《故國人民有所思 1949年後知識分子思想改造側影》“湯用彤: 五十年代的思想病”中“三”一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