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報》1953年11月27日

【我們的國家要進行社會主義改造】

所謂社會主義改造，就是說要把本來不是社會主義的經濟，改變成為社會主義的經濟。也就是說，要把生產資料私有制，改變成為生產資料公有制。

人們用來進行生產的土地、農具、機器、工廠、礦山等等，叫做生產資料。人們用來維持生活的食品、衣服、住房、燃料等等叫做生活資料。凡是生產資料歸私人占有的經濟，叫做私有經濟。凡是生產資料歸勞動人民共同占有的經濟，就是社會主義經濟。

》編者注

中共從10月開始對農業、手工業和私營工商業進行“改造”，這篇文章介紹如何進行“改造”。

對農業，文章指出“我國的廣大農村中，在實行土地改革後，已經消滅了地主階級的土地私有制度。農民不再受封建剝削，生活是大大改善了。但是土地改革後農民過的還是個體經濟的生活。農民以一家一戶為單位在自己所有的一塊一塊的小的土地上進行耕種，所用的人力只能以一家一戶為限，所用的農具也只能是簡單的農具，這種情形就叫做農業的個體經濟。實行農業的社會主義改造，主要的就是要改變這種個體經濟，在農村中實行社會主義的公有制。”

對私營工商業，文章直接點明，“私營工商業是資本主義制度，是一種剝削制度。”需要分兩步對其進行“改造”。第一步，“限制私營工商業的剝削。這就是要由國家來把私營工商業一步一步地管理起來，使它們服從國家的領導和監督”。第二步，“經過相當長的時間以後，再把國家資本主義經濟，改變成為社會主義的國營經濟，也就是全體人民所有的經濟。”所謂“相當長的時間”只是安慰一下接受改造的私營企業主，事實上“改造”很快就完成了。

另外“手工業”定義為個體經營，但是要求“僱工不足4人”。“超出4人的工廠主，一般歸入私營工商業”。①手工業在當時的國民經濟中占有重要地位，“1954年占全國工農業總產值10.1%,相當工業總產值的20.13%”。②手工業的社會主義改造任務，就是組織起“手工業生產合作社”。劉少奇認為繼續實行資本主義的結果是手工業者多數人破產，少數人發財。而只有實行社會主義改造才可能使多數人避免破產，共同過好日子。③

不過“共同過好日子”的美景並沒有出現，1955年夏季發現手工業“改造”出現問題。第一，手工業生產點和修理點的撤銷合併，使人民的生活產生了諸多不便；第二，有些手工業戶因為等待合作社的統一經營，就不再接受商店的零散訂貨了，原來存在在手工業、商業之間的賒銷關係也停止了，因而形成一時的供產銷脫節現象；第三，手工業花色品種減少，質量降低，某些傳統品牌失去原有傳統風格；第四，手工業合作化後，不管原來是師傅還是徒弟，都成了社員，原有的師徒關係淡薄了，甚至隔斷了，這對技術的傳授是不利的。④即便如此，1955年10月毛澤東在中共擴大的七屆六中全會上，所作“關於《農業合作化的一場辯論和當前的階級鬥爭》的講話”中，要將手工業改造逐步推向“高潮”。⑤

對私營工商業進行的社會主義改造，表面上“改造”是“由原來的資本家私人占有，變成國家和資本家共同占有，即公私共有。”⑥文字上中共使用“公私共有”，但是現實中“公私共有”的可能性並不存在。更常使用的是“公私合營”，用以代替“公私共有”。1955年11月22日毛澤東審閱修改了李維漢準備在關於工商業改造問題會議上的發言稿，稿中毛澤東甚至把私營工商業社會主義改造視為“激烈而複雜的階級鬥爭”，對不願意資產被沒收的那些資本家，在毛澤東眼中就是“反動分子”。 李維漢的頭銜是“中共中央統一戰線工作部部長”。下面是修改後的發言稿的部分內容。

“（一）經濟部門不問政治工作，政治部門不問經濟工作，或者彼此各不相謀地去作。這樣，是不利於改造資本主義的所有制和改造資產階級分子的。

（二）在公私合營形式上的企業改造， 首先是資本主義所有制節很大程度上的社會主義改造，這種企業已經是四分之三的社會主義企業了。既已合營了之質，即轉人經駕管理方法上的改造，即是經營管理方法上社會主義路線同資本主義路線之間的鬥爭，在開頭一定期間內，這是合營企業中主要的階級鬥爭形式。

（三）我們又必須耐心地教育資本家和資方實職人員，幫助他們逐步地認識兩種制度和兩種方法的好壞優劣，批判和拋棄舊的（即資本主義的），站到新的（即社會主義的）這方面來。這樣，他們在企業合營的時候過了一關，又在這時過了一關。過了這兩關之後，改造他們的問題就會更加順利了。

（四）落後分子固然受反動分子（即具有嚴重情況的反革命分子及其他壞分子）的影響，但他們主要地要看中間分子的態度，如果人數眾多的中間分子左轉了，落後分子覺得自己快要孤立無援，也得勉強跟上去， 我們應當使他們逐步地離開反動分子。

（五）反動分子不僅是可以孤立的，而且也是可以分化的。反動分子中也有一些不同的情況，我們也應當分別處理。

（六）對資本主義工商業進行社會主義改造，要經過激烈而複雜的階級鬥爭，因為資產階級不會自動地退出歷史舞台，他們的接受改造是由於大勢所趨的形勢和我們的政策所決定的，有一小部分人還一定要抵抗。

（七）總結六年來改造工作的成績，可以說，資產階級的大多數，已經接受了公私合營或者準備接受公私合營這樣一種改造，而在社會主義改造的道路上前進了一大步。”⑦

在“私營工商業社會主義改造”這場運動中，上面所列出的七條是中共內部必須遵守的鬥爭策略。而對外部，調子則有所不同。之前的10月29日，毛邀集全國工商聯執行委員，座談私營工商業社會主義改造問題，他同意“不是用突然的方法，而是逐步地進行，延長改造的時間”，似乎替私營工商業主着想。而且他也不打算採用“1949年對官僚資本全部沒收，一個錢不給的辦法”。毛的提案是，“它不是國家用筆錢或者發行公債來購買資本家的私有財產（不是生活資料，是生產資料，即機器、廠房這些東西），也不是用突然的方法，而是逐步地進行，延長改造的時間。比如講15年吧，在這中間由工人替工商業者生產一部分利潤。這部分利潤，是工人生產的利潤中間分給私人的部分。”毛澤東把吞併私營工商企業後生產得到的“利潤”，每年分一點給資本家，稱為“贖買”。⑧

不論資本家願意與否，中共已經決定通過“贖買”的方式進行“私營工商業社會主義改造”，不過保證“贖買”後資本家的生活——至少15年內——不會有問題。這是“私營工商業社會主義改造”的真實圖景。

簡單地講，按照毛的說法，私營企業的資產如機器還有廠房就像存到銀行的一筆錢，譬如15年以內可以享有利息（就是他說的利潤）。毛澤東明確表示，這是在“私營工商業社會主義改造”後，能夠留給私營工商業主的一點“好處”。資本家如果問那麼本金呢，利息以外不是還有本金（機器、廠房等）嗎？你不是也承認這是“資本家的私有財產”嗎？如果利息只有15年，15年以後怎麼辦呢？廠房，機器不可能在15年裡完全損壞或者消失吧。這裡毛澤東沒有解答資本家心中的這些疑問，也沒有談到15年以後的事，但是聽者不會不明白。

在他講話10年後，1966年爆發了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也就是說毛澤東甚至不打算兌現他說過的“15年”，許多“享有利息”的資本家和他們的子女死在偉大領袖領導的這場運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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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郭德宏、王海光、韓鋼主編《中華人民共和國專題史稿（1949-1956） I 開國創業》“農業、手工業和資本主義工商業的社會主義改造”中“手工業社會主義改造”一節

②同上①

③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建國以來重要文獻選編 第四冊》“關於手工業生產合作社問題（一九五三年十二月八日）”

④同上①

⑤同上①

⑥郭德宏、王海光、韓鋼主編《中華人民共和國專題史稿（1949-1956） I 開國創業》“農業、手工業和資本主義工商業的社會主義改造”中“資本主義工商業的社會主義改造”一節

⑦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毛澤東年譜 一九四九-一九七六 第二卷》“1955年11月22日（同日）”

⑧同上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