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談。四五天安門運動與89運動，有“本質的不同”嗎？

89是否應該與文革一樣，理應鎮壓？89與文革之間，究竟有
沒有應該鎮壓與不該鎮壓的“本質的不同”？其實，站在一般人民
的角度觀察、爭辯沒有意義。唯一的，就是站在共產黨官僚統治集
團的立場角度，從他們的眼光出發來判斷，得出該不該鎮壓的結論，
才有意義。因為有權而且事實出動大軍，一鍋煮先鎮壓文革後鎮壓
89的，是共產黨統治集團，而不是一般人民。所以你要問他們：“
共產黨鄧小平啊，你為什麼把我們89，與文革看作一樣的呢？”

我的朋友長林先生的文章，已經舉證得非常清楚，在共產黨統
治集團眼裡，89與文革，不會有任何本質不同。不須說多，一句話
就清楚了：

“一切反對黨組織的領導，擺脫黨組織領導的所謂‘群眾運動’
，都是文革式動亂，無論花樣翻新，沒有任何本質不同！”

但是，站在一般人民的立場角度觀察，又如何？長林的文章雖
然也寫得清楚，除了中國人民民主運動的發展程度區別外，89與文
革，沒有什麼不同。

有人似乎對此還是不服氣，嘀咕。那麼，我就再以“四五天安
門運動與89運動有本質的不同嗎？”，來作進一步比較分析。

89運動，完完全全是四五天安門運動的翻版。

四五運動，是人民蓄積的不滿因周恩來的逝世而爆發，89運動
則因胡耀邦的逝世而發動，一前一後抬着花圈走上天安門，89是向
四五的學習和描紅；

89運動開始是自發的，不是什麼人“發動”的（但中期趙紫陽
介入），四五運動則更是從“南京事件”開始從頭到尾完全自發，
且矛頭一上來就對着中央文革，對着“秦始皇”的，也就是一上來
就是“反皇帝”的，從沒有下跪一秒鐘。這是89運動與之相比倒退，
遠遠不能比的！

89運動，對超過了自己政治訴求的更激進人物的更激進行動實
行代理鎮壓，學運指揮部集體討論決定，把“天安門三勇士”扭送
共產黨專政機關，這實質就是文革造反派初期階段，同樣對超過了
自己政治訴求的更激進人物的更激進行動實行代理鎮壓的翻版。一
種隔代返祖的現象。
如果說，“文革造反派”蒙昧階段曾作過“共產黨打手”，89學生
造反派蒙昧階段同樣的作過“共產黨打手”。“打手”與“被打”
的規模不同，反映的不過是89與文革在時間跨度與空間跨度規模的
不同，但兩者都曾經歷了“共產黨打手”的發展階段，本質，沒有
任何不同！

而四五運動，是文革走向它最後的成熟階段（王希哲認為，它
才是“人民文革”真正的開始），因此，“四五”天安門的造反派
們，就不會再出現任何“共產黨打手”的現象和事件，相反，四五
運動中，一切比一般參與者屬更激進人物的更激進行動，他們的一
切“打、砸、搶、燒”，都受到了四五普通參與者們的自動保護，
沒有任何人去“扭送”他們。這也是89運動與四五運動相比倒退，
不能相比的。89運動的兩個月，幾乎袖珍地再次進化了文革十年人
民運動成熟的全過程，就如胎兒在母親子宮中的十個月進化了人類
的全過程一樣。

四五運動與89運動的結局，同樣在天安門廣場被鎮壓了。一個
被共產黨的以毛澤東為首的左派統治集團鎮壓了，一個被共產黨以
鄧小平為首的右派統治集團鎮壓了。一個出動的是工人民兵和棍棒，
一個出動的是野戰大軍和坦克。
本質有任何不同嗎？沒有任何不同。

89運動中期，趙紫陽講話實質發動以後，北京、全國各階層大
規模走上街頭的，都是經歷了四五，記住了四五的人們，包括大批
剛剛看完《秘密警察》、《戴手銬的旅客》等電影不久，還被“幾
度風雨幾度春秋...金色盾牌，熱血鑄就”激動着的警察和“人民
子弟兵”們，他們憧憬這再次來臨的四五，他們不願錯過這班車，
他們都希望在這場看樣子又要被中央再次肯定的民主運動中，留下
自己歷史參與的一頁。這種趙講話後，爭先恐後參與者的普遍心理，
89過來人，心照不宣，各種《中國六四真相》之類的書裡，甚至告
訴我們，中共高層的喬石，李鵬們，也怎樣深刻理解這一點。因此，
便從這89主流參與者嚮往新的四五的普遍心理來看，89運動與四五
運動，沒有本質的區別。

當然，也有些不同。四五運動的口號，是反四人幫，反“秦皇
專制”，支持周恩來鄧小平，要求國家實現四個現代化。89運動，
釋放政治犯外，要求反腐敗，反特權，要求新聞、出版、結社等公
民各項自由，這些是四五運動沒有的。但四五運動的延伸，要求為
四五平反的民主牆運動，很快就把這些公民自由要求都提了出來，
而且更深刻地提出了全面保障中國人民人權的要求，而這恰是89運
動從沒有作為一個基本要求提出的，更不說魏京生提醒人民，鄧小
平向新的獨裁者的轉變，呼籲把國家權力從共產黨老爺手裡奪回到
人民手裡，這更是89運動，比不上的。因此，四五運動與89運動在
口號上的某些不同，不過是反映中國人民民主運動在它不同發展階
段，所面臨的，和所要解決的任務不同罷了，沒有本質的不同。

最後，89運動被鎮壓後，四五天安門運動也隨之陪了殺場。葉劍英、
鄧小平右派統治集團1976－1978年的政變、復出和鞏固了自己的地
位，是從四五運動引證自己的民意的，一度把四五抬得很高，民主
牆鎮壓後，開始降溫，89運動被鎮壓後，四五在官方的宣傳和紀念
中，便完全消聲匿跡。鄧小平統治集團清楚地了解四五運動與89的
脈絡繼承關係，他們比誰都清楚，繼續肯定四五，就是在繼續呼喚
新的89。

總之，總的結論：四五運動與89運動，確是沒有“本質的不同”。

但按“十年文革論”，四五運動，仍然是文革的一部分，哪怕
在王希哲等看來，它是反叛的，成熟的，因此性質應該是“人民文
革”的那部分，但它畢竟是文革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四五運動不是
天上無緣無故忽然掉下來的，而是中國人民在文革中經歷了無數的
苦難，錯誤，反覆，覺悟，一步步走過來的，最後不分黨不分派走
到向共產黨爭民主的統一的陣營里來的。後來的民主牆和89，也就
是這樣走過來的，而且繼續往前走。其間，根本就沒有一個“本質
不同”的界域劃分。

王希哲要說的，就是這些。如果89運動的參與者與我還有認識
上的差距，歡迎深入討論。但若動機是，聲稱中國的民主運動，從
我89才開始，不要說文革、四五，辛亥五四以來百年，通通不算，
橫空出世，從我才算，那就不必討論了。89的領袖們，你們就高高
興興去作“中國民主之父、之母”去吧！歷史，從你才開始！

2006年6月14日
美西海灣
xz7793@yaho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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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長林文章：

“89動亂”與文革造反運動，沒有任何本質的不同

長林

把89動亂與文革造反運動說成有“本質的不同”，不過是在中
國，每一場群眾運動興起時，現行的群眾運動總要與過去的群眾運
動“劃清界限”，總要認為，自己是真革命的，真民主的，不反共
的，動機最純的，隊伍最純的；而過去的一切被共產黨鎮壓下去的
群眾運動，都是反革命的，反動的，假民主的，“反共的”，動機
不純的，隊伍不純的，“讓他們混進來，就要害了我們的，就會被
人抓住把柄的”等等，在今天的延續。

實際他們是作夢！當共產黨把每一次現行的群眾運動再次鎮壓
下去，並藉助自己統治的優勢，把一切污衊加之於你的時候，再下
一次的群眾運動，又會把你（例如89運動），視為反革命的，反動
的，假民主的，“反共的”，“動亂的”，“暴亂的”，“殺害解
放軍的”，“黑手操縱的”，動機不純的，隊伍不純的，總之，與
他們這次的現行運動“本質不同”的運動，來劃清界限！

我們問，
89動亂與文革造反運動，真有什麼本質不同嗎？

答：
沒有任何本質的不同！

（一）我們站在共產黨統治集團立場看

一切反對黨組織的領導，擺脫黨組織領導的所謂“群眾運動”，
都是文革式動亂，無論花樣翻新，沒有任何本質不同！

一切反對黨組織的領導，擺脫黨組織領導的所謂“群眾運動”，
任其發展，必然一樣會演變為向共產黨奪權，顛覆共產黨政權的反
革命運動發展。89動亂與文革，沒有任何本質不同！

一切反對黨組織的領導，擺脫黨組織領導的所謂“群眾運動”，
演變為向共產黨奪權，顛覆共產黨政權的運動，而黨決心取締它們
時，勢必發生“反革命暴亂”。黨必須出動軍隊圍剿，平暴。89動
亂與文革，沒有任何本質不同！

有說什麼“文革是黨的最高領導人毛澤東發動的運動，89完全是民
眾自發的運動。所以本質不同？”
胡說！

89開始，是因死了的前黨的最高領導人胡耀邦而起的小型運動，
與76年四五一樣，是因死了的周恩來而起的運動，因此，89與文革
四五一樣，是死了的黨的最高領導人“發動”的運動。

89五月四日開始，趙紫陽支持動亂講話後的多次講話，才有了
89北京全市各階層大規模的發動和全國各階層大規模的發動。趙紫
陽若始終堅定與鄧小平同志一個立場，哪裡會有後來全國的大串聯，
大點火，大遊行，大發動，大鳴大放大字報大辯論，及各類自發非
法“學自聯”、“工自聯”，可比文革的席捲全國的89動亂和六四？

因此，即便算前期自發，五月四日開始，真正的89運動，是活
着的黨的最高領導人趙紫陽仿效毛澤東發動的新一輪的文革運動。
89動亂與文革，沒有任何本質不同！

既然文革應該徹底否定，89當然也應該徹底否定！
既然文革應該鎮壓，89為什麼不應該鎮壓？當然也應該徹底鎮壓！

（二）我們站在一般人民（文革、89觀潮人士）的立場看

89動亂與文革造反運動，都是擺脫黨的領導，爭自由，爭民主，
反迫害（反定性“動亂”，反“秋後算帳”），沒有本質的不同。

89動亂與文革造反運動，都是一面擺脫黨的領導，一面又都希
望黨來肯定它，因此，文革開始是“奉旨造反”運動，89開始則更
惡劣是“跪着（真跪着）造反”運動。本質沒有任何不同。

89動亂與文革造反運動，都是由於擺脫黨的領導，被打成“動
亂”“暴亂”“反革命”，非但希望黨來平反無望，而且被血腥鎮
壓之後，一部分激進（大部分轉舵、逍遙）分子才走上了反共的反
對運動之路。89動亂與文革，沒有任何本質不同！

89動亂中期，北京（各地似乎也有）已有反對立場的工人農民
在開始發動。若不是共產黨官僚鑑於文革教訓，知道這些保黨的工
人農民起來，也形成運動以後，兩派大鬧起來更加不可收拾，且也
把握不住保黨派們未來會怎樣發展，而及時壓制控制了保黨派工農
的發動，沒有縱容他們走向天安門，89運動會與文革一樣，形成勢
不兩立的互斗兩派，甚至兩派武鬥（首先是黨暗中武裝保黨派，教
唆他們挑起流血事端，這是軍事鎮壓的前奏），那麼89鎮壓結束，
官方對89動亂“造反派”殺人的宣傳，我們一般人民觀潮派，也就
同樣的不知道究竟“誰殺誰”了。
不！甚至我們現在也不知道，究竟是“暴徒”殺解放軍還是解放軍
殺學生呢！

有人說，文革“壁壘不分明”，89“壁壘分明”這是本質。
NO，這不是本質。若共產黨不是鑑於文革放出保黨派局面更難收拾
的教訓而放出保黨派，89動亂一樣的壁壘不分明。因此，89動亂與
文革，沒有任何本質不同！

有人羅列89動亂似乎很多口號，作法與文革造反運動不同，所
以“本質不同”。其實，那不過是同樣的企圖擺脫共產黨領導爭自
由的群眾運動，在它數十年漫長發展階段上，表現的成熟度的不同
而已。就像把同一個人青少年時代的口號和作為，與他成年時代的
口號和作為比較，得出“本質不同”的結論一樣可笑。

沒有文革造反運動與四五運動、民主牆運動、86運動的一代代
經驗教訓的積累，就沒有89運動的相對（注意！是相對）成熟。何
況89運動在“跪着造反”上，甚至還倒退了。因此，89動亂與文革，
沒有任何本質不同！

有人羅列所謂共產黨官方“徹底否定文革”，似乎得到了全國
各階層人民的贊同，而“徹底否定89”，就得不到全國各階層人民
同樣的贊同，甚至反對。來證明89與文革本質的不同。

淺薄。這只能表明中國人民對共產黨認識水平在兩個時代的不
同。

共產黨1978年秋“徹底否定文革”，那時的中國人民大體還是
相信共產黨跟共產黨走的人民。那時的知識分子，還大體是“牧馬
人”“兩種忠誠”的知識分子。因此，黨說“打倒劉少奇”，全國
擁護打倒劉少奇；黨說“打倒鄧小平”，全國擁護打倒鄧小平；黨
說“打倒四人幫”，全國擁護打倒“四人幫”。誰在黨的台上，人
民擁護誰，跟誰走。1978年秋鄧小平復辟上台“徹底否定文革”，
人民自然跟他走“徹底否定文革”。（當然，還有更複雜的因素，可
以參考王希哲先生的文革十批判書對造反派的批判）。特別是跟在鄧
小平後面，大批投機產生的“自由派知識分子”，迎合共產黨官僚對
文革造反派的仇恨，不分青紅皂白，誇大誣衊，更深刻影響了後來對
文革毫無感性知識的一代代青年。

而89動亂時，中國與世界已經開始打成一片，人民對共產黨已
經開始了反叛，共產黨對中國各種問題下的結論，中國人民，特別
是知識分子還要聽聽世界的意見，甚至更樂於聽西方的意見。這種
形勢下，共產黨鎮壓六四後，要“徹底否定89”，共產黨當然無法
像當年“徹底否定文革”一樣，輿論一統天下，輕易讓全國各階層
人民跟着走，表擁護了。但共產黨統治地位優勢還在起決定作用。
我們看國內一代後，幾代後的青年，甚至出國留學生青年今天的主
流，難道不一樣的徹底否定89，歡呼鎮壓六四“殺解放軍的暴徒”
嗎？假使這些青年有一天又走上街頭開始新一輪民運，他們不同樣
的會像你們今天與文革劃清界線一樣，與你們劃清界限，認為你們
當年是“動亂”，他們是“愛國”不是動亂嗎？你們今天在文革老
造反派面前，得意什麼！

何況當年中國人民各階層糊裡糊塗跟着鄧小平走，“徹底否定
文革”，乖乖地被收繳了自己手中一切民主的造反的武器，使這些
武器全部不合法化，由此帶來了六四官方“依法”理直氣壯的屠殺，
隨着國內階級形勢的發展和人民各階層漸漸的覺悟，也已經開始發
生了變化。工農群眾，弱勢階級懷念毛澤東熱，就是這個變化的顯
著標誌。說明“徹底否定文革”也開始不再是得到全國各階層人民
贊同的認識了。“人民文革派”知識分子，感覺敏銳，首當其衝，
他們的吶喊，就是企圖理論上為中國弱勢階級奪回武器，重新武裝
他們。但他們今天，卻首先遇到了當年把“徹底否定文革”的話，
說過頭，不好轉圜的“自由派知識分子”的頑強抵抗。
“徹底否定文革”不但早就是共產黨官僚集團的利益，現在也事關
這些“自由派知識分子”吃“徹底否定文革”飯的利益。他們利益
這點一致了！

所以，還是那個結論：89動亂與文革造反運動，沒有任何本質的不
同。

“徹底否定文革”，就自然要“徹底否定89”；
鎮壓文革必要，就必然要引申為六四鎮壓必要；
你要“徹底否定文革”，你就不要埋怨六四的鎮壓；

2006年6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