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變革思緒的來由 --兼復Zhi William先生

　　你好，感謝你孜孜不倦地給我寫信。前封信，我之所以沒有直接針對你的觀點進行辯駁，是因為之前我以為通過幾封郵件及幾篇帖文的闡述，應該能給人勾勒出我觀點的輪廓，既然如此，我也不願再糾纏於字眼的爭辨，再加上近段時期困煩於生計，已使我沒有多少心情敲擊鍵盤。然而看了你的回信，我覺得還遠遠沒有做到這一點，你對我見解的偏差，遠遠在我意料之外，為使一個在異國他鄉的同胞對國內出現的某種思緒有個清楚的認識，我必須再度振作精神繼續闡述自己的觀點。也許你會說這種認識的偏差，源於本人文字表達的不夠嚴謹與圓滿。在此我不想否認，但我要說的是，任何文字的表達都無法十分準確的闡述事物，因為任何事物都是無法用文字對其進行徹底闡述的。理解一個人的文字，必須進入某種意境，才能達到對某種文字的透徹理解。正如美國政客亨廷頓所著《文明的衝突》一書，表面闡述不同文明體之間的衝突，但進入意境者，很快就能讀懂他所述的文明衝突只是變相的表明種族與利益糾紛，換句話說也就是人類最原始的生存空間之爭。他基於“政治正確性”的闡述原則，有意避開了某些具有爭議的字眼。我不知道你是否讀過此書，或是否讀到這一層。我想，看一個人的文字，正如某些人士所說的，當你想徹底了解作者的觀點時，必須拋開自己已有的觀點，進入對方的意境。一個滿杯是永遠裝不下新水的，也就說頭腦中有足夠容納的空間，才能真正了解到事物的本質。這可能就是讀書的藝術。

　　在對於納粹德國的看法上，我不願另開話題，一方面因為能夠真正理解我目前所闡述的幾個方面觀點的人，應該也能很快得出我對納粹所持的態度；另一方面，我時間與精力的有限，我不像你朋友的兒子，一個學生年終獎金就能得九十萬美金，折合人民幣要七百二十萬，但我一個為社會作建設的成人，一年的收入還不如一個學生獎金的百分之一，而現在卻因非典及其應因素的影響，斷絕了原有的那麼一點經濟收入，我還得不斷地為生計而奔波，為生存而傷腦筋。由此可見，世界是多麼的不合理。

　　至於你稱我為“憤青”，我不在意，我從不在意別人給我戴什麼帽子，雖然之前，我並不理解人們所述“憤青”的確切含義，可能是因個人的不幸遭遇而憤怒，亦或為民族的百年屈辱而憤怒。不管是哪種，我覺得你給我戴“憤青”的帽子，似乎客氣了點，我知道十九世紀對時局持激進態度的人叫“革命者”；我以前看過一個美國拍的影片，好象叫“絕滅者”；我還聽說毛澤東說過“我們要破壞一個舊世界，建立一個新世界”。我想“革命者”、“絕滅者”、“破壞者”，這些稱號似乎更貼近於我現在的思緒。我想中國人要破壞、要革命的不應該是一時一地的對象，而應該是全世界、全人類。只有做到這一些，才有確立太平人間的前提條件。

　　我在網絡上發表文字，從沒指望自己的觀點會讓什麼人舒心。你的“失望”在我的意料之中，因為我所持的立場與你是完全對立的。也許某些觀點與立場，在你看來，並不新穎，但也無需新穎，因為隨着信息時代的到來，任何古已有之的思想都會得到大泛放。個人的思想是承繼於先人的智慧，先人的智慧一旦在後人的身上得到重新整合後，無疑它將成為後人的獨有之見。古代沒有實現的設想，並不意味着將來也不行。

　　至於你在信中提到中西的例子，我覺得有一定程度的跑題。在前一封信中，我提到你的認識是建立在“親身體驗的個例上”，所謂“個例”，無疑是指你與我接觸的信息面不同。在這方面，你只看到自己，或者說只達到自己能夠看見的範圍，而似乎沒有去獲取更深層面的信息。正像你在我的論壇上注重的只是表象的文章，而沒有聽到你評論更深層次理性化的文章，而在我看來，那些文章更有價值。我覺得從這一層面可以部分的看出，你對信息的關注點有一定的局限性，當然這種局限性在大多數人身上都有，只有少數人能夠超脫其外，因為那比較抽象乏味。

　　另外你提到全球化的結果，不是平等，而是貧富分化，這一點在一定時間內成立，然而正因為如此，才意味着下一次動亂破壞的到來。你所認識到的層面，事實上已經在世界上開始演示了。而我的認識時段，似乎比你超前了，你的論述的是人類五十年後的進程，我可能在論述人類一百年後的進程，當然這些數字只是一個比喻。正因如此，很多人稱我為“超現實主義者”，亦或“理想主義者”。在我看來，人類如果能夠明確的認識到一百年後所可能發生的事情，無疑會加速歷史的進程，減少因此帶來的損失。

　　至於你提到的美國清教徒，與我的成本說，還是有很大的出入。我所主張的低成本運營，旨在說明某個政權獲得社會的普遍認同感，這種低成本在一定程度上而言，也可表現為政府對民眾的低索取，較多的關注民生與安全，確立平等的社會競爭機制等等。而並非如你所說要放棄文明成果。如美國今天在伊拉克所為，在我看來，它的成本就很高，一方面要大量駐軍，支付軍費，另一方面又不斷有人員傷亡。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就是因為美國駐軍伊拉克得不到當地民眾的普遍認同。你看美國軍隊一進入伊拉克，首先就劃分油田等利益所在，而不是全心全意的建設區域，解決當地民生與安全問題，你說這種行為能得到當地民眾認同嗎？

　　去美國，對我來說，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方面去美國所需要的方方面面的費用不是我能夠承受得了的，另一方面，我也不後悔上天將我降生在華夏這塊土地上，雖然目前它有這樣或那樣的問題，但它在全世界無疑是一塊最有希望最有潛質的土地，我熱愛它，我相信它終會崛起。

　　至於提到政治，你似乎還沒有讀透政治的內涵，雖然在年齡上你可能要長於我，請恕我直言，你對政治的認識，似乎比當年的宋襄公、張伯倫之類還要稚嫩許多。

　　如果先前，我也像你一樣生活在美國，過着舒適的日子，空閒之餘坐在空調房裡敲着鍵盤與遠方的朋友調侃，我也會感覺很滿足，也會如你一般擁有諸多“美國神話”。但今天的這一切都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你我之間最大的區別，在於對生命的體驗不一樣，生命的體驗是超乎於書本與文字之外的。舉個例子，正如人們對“灼傷”的理解，一個沒有被灼傷過的人是永遠不會知道“灼傷”的感覺，頂多隻知“灼傷”兩字的字面表達和他人對此感覺的轉述。在此，你我之間的區別，就猶如我是個曾歷經“灼傷”的對象，而你只是一個旁觀者，也許你會比一般的旁觀者表現得多一份同情，但也僅此而已。

　　好了，暫寫這些，希望對你有所裨益。

附Zhi William信文：

　　赤霄：您好！

　　感謝您對我的意見的再次回信，我相信我所持的觀點中，必然有一部分是您所能夠同意的。因為顯而易見，您對我論點的直接反駁是越來越少了。中西方思辨的一個很大的不同點是中國人傳統上喜歡抽象思辨。把問題看做一個整體，進行整體思考和分析。而西方人喜歡進行細節分析，從小入手。所以您會說我從個人的體驗出發，缺乏看問題的深度。但這個問題我想也要具體分析，一個很好的例子就是中西醫藥的區別。中醫把人看作一個整體，把陰陽說得玄而又玄（非常有深度）。幾千年下來，也積累了大量的經驗，確實也治好了不少人。但是事實上，西醫幾百年的發展，成就遠遠超過了中醫幾千年的積累。原因何在？原因就在於人體就是由細胞和分子組成的。再複雜的東西，都可以分解成簡單的物理，掌握了最細節的部分，也就能影響到對總體的了解。而中醫的缺陷，就在於它是一種大而化之的東西，雖然它有一些理論，但永遠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不能把握形成病因的關鍵。對理論上無法解釋的東西，不願意去深究，而是用一些似可非可的態度去解釋。最後就把一門好好的學問搞成了玄學。

　　社會是由人組成的，對社會的研究也就可以由對人的研究入手。當然這個研究是永無止境的，從哲學上說，人是永遠不能認識自己的。但對人進行研究，顯然也是研究社會的一個重要手段和方法，您不能簡單地加以不深刻三個字進行否認。

　　拜讀您最近在網上的大作，了解了您的觀點。其實新奇之處不多，主要是繼承了一些西方學者的非主流學說，認為人類應該降低對自然的索求，降低消費，來避免被自身滅亡。但是，提出這個學說的人明顯就沒有考慮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人性。人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要追求食物和生活資源。這是動物的本能決定的。對本能的壓抑往往會造成不可預測的結果。換句話說，人類對自然最大的貢獻，其實就是死亡。死人是不會對自然進行索取的。死人對歷史的進程也不會產生太大的影響。所以大家都去尋死好了。

　　自然之所以有意義，關鍵是它能夠為人類服務。人類如果不存在了，地球就算毀滅了，也沒有什麼關係。我們鼓勵人類進行物質生產，關鍵就是提高利用自然的水平。儘管人類總有滅亡的那一天，也許真的就是因為自然的毀滅，那也不能成為人類不進行生產的理由。這同時也是人的本性促使人類這麼去做，所謂的人心者，便是去發展人性的東西。

　　世界經濟一體化，導致的並不是天下人人平等。恰恰相反，他導致了一部分地區更大的貧富差異。窮人們圍了搶一個飯碗，不得不降低自己的工資，這是當今的社會現實。這個問題，解決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教育。舉個例子，本來有十個人做鞋子，每天做十雙，市場容量也就是十雙。那麼這十個人都有飯吃。後來技術進步了，9個人就能做了。那一個人就要失業。只有通過教育，才能改變那個人的處境。最後的情況可能是只有一個人做鞋，一個人管理，一個人做廣告，一個人做財務，一個人做後勤，一個人作物流……最後大家都能有工作，而且大家的收入都提高了。社會的發展，導致產業的增加，最後導致勞動力短缺，只有勞動力短缺了，才可能真正提高勞動者的地位。但是科技的發展，又同時會減少對勞動力的需求。這就成為一個循環，迫使勞動者不斷適應新的行業，開創新的行業。這才是一個正確的發展過程。

　　至於人類的毀滅，世界的終結，那一天終會到來，我們對此要重視，但不能因此而停滯。這就是我的觀點。和社會一樣，美國的民主也在不斷發展中，不知道您有沒有注意最近美國選舉法2002年的修改版？我建議你讀一下，體會一下民主的進步過程。

　　一個好的社會，還應該包含對不同人文文化的包容，美國顯然也是這方面的典範。在美國有一個宗教團體叫清教徒。他們的生活狀態就是您所提倡的最低成本學說。清教徒的生活中，不允許有任何現代文明的存在。他們都是農民，耕種方式延續古老的方法，不允許用農藥，化肥。後來美國通過了一個法律，說美國的孩子必須接受教育，結果遭到清教徒的反對，他們的孩子不能受教育。國家和這部分人打起了官司。最後最高法院裁決，美國人有權選擇他們的生活方式，美國政府敗訴。在清教徒和政府的矛盾中，他們只做很少的讓步，比如他們同意在他們的馬車後面裝上一盞燈，以防止晚上被別的汽車撞——儘管這違反了清教徒不對自己的工具做任何裝飾的規定。

　　如果您覺得這種生活好的話，歡迎您來美國定居。這是一個包容的社會，您一定會在這裡找到您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