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讀舊約，讀到《士師記》中耶弗他女兒的故事，總是在“父親就照所許的願向她行了，女兒終身沒有親近男子”這句上很糾結。一方面耶弗他“向她行了”看起來是把女兒獻為燔祭了，但是最後一句強調“終身沒有親近男子”，看起來好像可為耶弗他的女兒安排另一種結局——她只是處女服侍神而已。

在這後人非常糾結的事上，聖經的《士師記》的作者居然如此帶過，所以每次讀，我都暗暗盼望耶弗他的女兒是另一個結局，而不是被殘忍地殺死，燒為祭物。但是，如果按我這種暗地的設想讀，整本聖經就沒有辦法讀了。經上說，“你們的話，是，就說是，不是，就說不是。”（太5：37）按照“是，就說是”，那麼“燔祭”就是燔祭。

查考《利未記》關於燔祭的規定：獻給耶和華的燔祭應該為“若以牛為燔祭，就要在會幕門口獻一隻沒有殘疾的公牛，可以在耶和華面前蒙悅納”，及“人的供物若以綿羊或山羊為燔祭，就要獻上沒有殘疾的公羊”，另外“若以鳥為燔祭，就要獻斑鳩或是雛鴿為供物”（利未記1章），可見有嚴格的規定。但是，將兒女獻為燔祭是迦南地的惡習，因為迦南地宗教中有不少是獻兒女為祭的，因此神曾吩咐以色列人“你們中間不可有人使兒女經火（把自己的兒女獻為或祭）（申18：10）。

當耶弗他許願的時候，他是這樣說的“無論什麼人，先從我家出來迎接我，就必歸你，我也必將他獻上為燔祭”（士11：30）。在NIV，和KJV英文版中意思基本同，用的是“whatever comes out of the door of my house to meet me...I will sacrifice it as a burnt offering”，不是特指人，我不知道希伯來原文如何，但是不管怎樣，耶弗他這個許願都說明他不明白神的律法：因為即使不獻人，作為燔祭的動物也是很特別規定的，不是撞上什麼就可以拿來獻為燔祭的。

再看看耶弗他的女兒，她真是個很可愛的姑娘，她對父親說：“父啊，你既向耶和華開口，就當照你口中所說的向我行”，她是個敬畏神又純潔的女子，我不知道她有沒有意中人。按說，這麼好的孩子，即使她的父親是不懂神的律法，隨便許願，神也要伸手救這個無辜的孩子，因為“在耶和華眼中，看聖民之死，極為寶貴”（詩116：15）。神能夠阻止這件傷心事發生，但是祂沒有這麼做，任由無知的耶弗他親手殺自己唯一的女兒（祂剛剛籍着他拯救以色列人）；任由耶弗他的女兒，這個可憐的女子成為父親愚蠢的許願的犧牲品。

讀這樣的故事總是很傷感，弄不明白為何神允許一切如此發生。士師年代的以色列人一邊侍奉耶和華他們祖宗的神，一邊侍奉迦南地的偶像，隨從迦南人的風俗。如同我們今天無數的基督徒一樣，從來沒有心好好了解他們所侍奉的那位神究竟對他們有什麼要求，人生永遠在應付生活中不停出現的各種事情上，忙忙碌碌求生存，既然將《聖經》放在一邊，不用心查考，行事為人隨着世界走就是難免的了。經上說“那時以色列中沒有王，各人任意而行（事實上根據英文，應譯為“各人行自己眼中看為正的”）”（士21：25），這也是今天教會的光景。

經上說“耶弗他作以色列的士師六年”，然後就死了。這麼一個勇猛的戰士，應該是很強壯的，在他的爭戰勝利結束後只活了六年，我想是因為悲痛將他的生命大大縮短了。在這六年中，他是否問過“為什麼？”“你為何允許這事臨到我？”，耶弗他作為一個無辜的孩子，因為母親是妓女的緣故被人歧視和拋棄，這本來就可以問神“你為什麼給我安排這樣一個命運？”，如今這麼純潔可愛的女兒，他唯一的孩子也沒有了，而且是自己親手所屠，他還能說什麼呢？

所以我看耶弗他的悲劇是從另一個角度看的，《約伯記》說“神籍着困苦救拔困苦人，趁他們受欺壓，開通他們的耳朵”（伯36：15）。

罪使世人深深地墮落，儘管“神的事情，人所能知道的，原顯明在人心裡，因為神已經給他們顯明”（羅1：19），我一直認為，無神論不是天生的，而是後天教育出來的，一個天然的人是有神論者，這是“文明”前的文化都是有神文化的原因，雖然文明人不恥，將之斥為“迷信”。但是，罪讓人不能尋求神，“沒有義人，連一個也沒有！沒有明白的，沒有尋求神的；都是偏離正路，一同變為無用”（羅3：10-11）。

因此苦難成了最好的使女，如同乃縵的小侍女一樣，將一個渾身是罪如同患大麻瘋病的乃縵將軍帶到以色列的神那裡。在他等候神拯救的日子，眼淚如同約旦河的水一樣一遍又一遍清洗，這是神命定的潔淨辦法。

耶弗他女兒之事如果沒有發生，他會在勝利中享受勝利帶給他的一個嶄新的人生，一洗從出生而來的恥辱，這對他有什麼好處呢？他順手能夠殺以法蓮四萬人，這勇猛與他的生命何益？唯獨悲傷壓彎他的枝幹，使他不得不對人生發問，如同約伯一樣希望向神問個明白，尋找神，這才是拯救必須的一步。

不想與神對話的尋道者不是尋道者，只是悟道者。基督教不是悟道的宗教，這是為什麼所羅門說智慧和知識都是虛空的緣故。基督教的神要求人“求告祂”、“尋求”、“叩門”......神在等候人尋找祂，祂借風浪掀翻我們的船，好讓我們呼求祂。

經上對耶弗他的故事是用很平靜，卻事實上很同情的筆墨描寫的。妓女的兒子，被家人拋棄羞辱，唯一的女兒，“哀哉！我的女兒啊”，誰讀了都會難受。我想聖靈的同情就在這筆墨間，神任憑耶弗他許愚昧的願，當他殺女之後，他知道神不允許獻人為祭，心中會多麼痛悔！也許，是這種雙重的痛苦加速了他的死亡，我希望如此。我希望他在生命的盡頭遇見了主，因為“在地上也無所愛”，很快樂地盼望早點與女兒相聚。因為神本來就是恩待他的，你看“耶和華的靈降在耶弗他身上”，神的靈並不隨便降在任何人身上，其實他根本不用許那個願，但是他不明白神對他的恩典。

在基督教的信仰里，生命是向永恆延續的，我們大可不必為耶弗他的女兒過於難受，因為這個可愛的女子走過今生短暫的榮美，走進的應該是永恆的榮美。當她擦乾眼淚醒來的時候，看見她生命的主，應該不會再遺憾在地上沒有和心上人短暫擁有過人間的溫暖，因為“在你的院宇住一日，勝似在別處住千年”（詩84：10）。

“你們查考聖經。（或作應當查考聖經）因你們以為內中有永生。給我作見證的就是這經”（約5：39），這是神給人《聖經》的目的，讓人尋找他，因為裡面有永生。

然而“認識你獨一的真神，並且認識你所差來的耶穌基督，這就是永生”（約17：3），誰在乎認識祂呢？但是，認識祂才是永生，研究祂不是永生，甚至連拜祂都不是永生，因為祂要求“到我這裡來得生命”，你敢說，你認識了祂嗎？你尋找嗎？你的心切切地渴慕認識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