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話佛教東傳史(一) |
送交者: nngzh 2005年08月31日20:24:50 於 [彩虹之約] 發送悄悄話 |
大話佛教東傳史(一) 佛教產生於公元前6世紀的印度,釋迦牟尼先生在菩提樹下禪定的時候,孔子正一邊周遊列國一邊痛苦的想着“仁遠乎哉,吾將上下而求索”(後一句是我編的);世界另一端的歐洲---希臘最初的哲學家赫拉克利特開始研究萬物本原和矛盾對立的問題(列寧說赫拉克利特是辯證法的奠基人,我的媽呀,這麼早就有辯證法了)。所以說,同時期的不同文明在解決了溫飽後不約而同地尋找着精神世界的寄託。大家要求證的問題相同,採取的路徑卻各異。 以“慈航普渡”為宗旨的佛教產生於印度並非偶然,印度從古至今一直是貧富懸殊,階級壓迫殘酷。處於社會最底層的首陀羅、吠舍,甚至還有賤民等種姓不僅生而窮困,而且還要忍受婆羅門教的等級觀念和種族隔離。因此印度的先哲們很早就開始找尋擺脫苦海的出路--------於是,佛祖誕生了。 釋迦牟尼生於尼泊爾境內喜馬拉雅山下一個叫毗迦羅比的小國,母親在回娘家的途中在一個叫藍毗尼花園的地方,生下了這位釋迦國的太子。近代為了爭奪佛祖出生地的所有權,印度和尼泊爾差點兵戎相見(類似現在遼陽人和北京人爭奪曹雪芹的藉貫一樣),最後在尼泊爾境內出土了阿育王御立的佛祖誕生紀念柱,這場爭論才告一段落。佛祖的出生年代在大乘和小乘佛教中有兩種不同的說法,大體是公元前620-前560年間的事,具體是哪一年,我也不想去考證了,反證他是生了出來,沒有夭折更沒難產就是了。 釋迦牟尼一生下來就有異象顯於天,又是白象又是天泉,總之跟常人不太一樣,中國的佛教徒每年在四月初八要過浴佛節,就是紀念佛祖的誕辰。什麼?你說你沒見過別人過浴佛節,那你總該知道傣族有個潑水節吧,對了,這就是傣族人過浴佛節的一個儀式。北方的漢族過浴佛節沒那麼熱鬧,但一般也是很講究的,慶祝儀式從三天到八天不等,一些著名的禪院都有大型的活動,你要是走過路過了,一定可別錯過。 釋迦牟尼在青年時代發育還算正常,16歲時就結了婚,還生了個兒子(佛祖居然有兒子,聽起來是不是有些怪怪的)。29歲時的一天,釋迦太子要出城,結果在東西南北門分別撞上了生老病死四種苦像,按說這是走霉運到家了,但我們的釋迦先生不這樣想,他認為這是神在指引他去尋求解救眾生的出路,於是他就---出家了。 當時印度正流行以極度虐待肉體尋求解脫為表現形式的苦行僧團(這種僧團現在還有),釋迦牟尼帶着5個待從加入其中,在恆河兩岸的森林裡度過了六年非人的苦行僧生活。苦行僧的生活就是日食野果、夜宿荒墳、身披鹿皮、拒絕洗澡,如此折磨身心,直至骨瘦如柴。估計是釋迦牟尼受不了這個苦了(佛書說釋迦牟尼發現這種執着於肉體解脫的修行不是解脫心靈之苦的妙藥),六年後他獨自離開了森林,他接受了牧羊女給他的乳糜(史書沒寫是人奶還是羊奶),6年來他吃了第一頓飽飯。中國的佛教徒們以此典故發明了十二月初八吃臘八粥的習俗(一直以為吃臘八粥是中國人的傳統習俗,想不到居然是從印度的一個牧羊女那學來的)。 釋迦牟尼酒足飯飽後(錯了,他沒喝酒),開始坐在一棵大樹下想心事,一想就是七天,其間有淫女魔王來擾亂(此處刪節若干字),更有各種野獸鬼魃來恐嚇。但釋迦牟尼都不為所動,終於在第七天的夜晚,覺悟出了全部真理,達到了絕對清淨之界,獲得了無上法力……唉,廢話太多,總之他成佛了。他坐過的這種大樹,在印度原叫蓽缽羅樹,從此改叫菩提樹,釋迦牟尼也改叫“佛陀”了,即真理的覺悟者之意。 佛法僧是佛教的“三寶”。佛當然是指佛陀,即修行的指路人。法是佛教重要的法器“轉/法/輪”,這個東西以後再講,着重說說僧。僧是佛教的信徒,和尚和尼姑是中國化的叫法,梵語中應該叫“比丘”和“比丘尼”。水滸中常提到“頭陀”這個詞,頭陀其實是對有名望的高僧的尊稱,尤指徹底地除卻“五欲”的僧人(五欲指什麼,是不是吃喝嫖賭抽,我不知道),第一個被稱為頭陀的是摩訶迦葉,在中國的寺廟裡他通常站在佛祖的左側,是個老者的形象。站在右側的那個年輕人叫阿難,據說他博聞強記,據說他博聞強記,佛祖的很多聖諭是由他來整理的。佛祖死後,有兩個國家的人都想把阿難搶去傳法,阿難怕把事搞大,傷了兩家的和氣,乾脆哪家都不去,站在一個木舟上自焚而死。唉,受人愛戴到這個份上還真的成痛苦了。後人總結了佛祖的十大弟子,後而還會陸續提到幾位。 (二)從竹林精舍到祇園精舍 佛祖創建了佛教,從此自稱“如來”,意“如實而來,證成正覺”。下一步的問題就是如何傳教了。當時他先回到波羅奈國(印度戰國期十六大國之一)郊外的鹿野苑苦行林,沒費多大力氣就說服了先前那5個待從成為信徒,這樣鹿野苑就成了初傳大教的勝地。 鹿野苑究竟在什麼地方,歷史上是有爭議的。印度人對佛教初傳期的成文歷史基本都沒保留下來,所以也沒有鹿野苑地理位置的確切記載。關鍵時刻還是中國人幫了忙,唐玄奘寫的《大唐西域記》對鹿野苑的位置給出了詳細的記錄,英國考古學家根據這些文字在今印度瓦拉那西市西郊終於發掘出了鹿野苑的遺址。後來世界上佛教還算興盛的一些國家紛紛來這裡建造寺院,比如中國、日本、中國西藏和斯里蘭卡等,中國的寺廟比較冷清素雅、日本的比較別致,斯里蘭卡建的石塔比較有氣勢,總之這裡有點象萬國佛教建築藝術的園林。有一些來自日本、台灣的僧侶也常住在此,靜靜地守護着這片佛祖初傳大法的神聖之地。 接着說佛祖的傳教。佛教的傳播靠這麼幾個人是不行的,佛祖心裡開始琢磨如何取得古印度大國的支持。當時印度正處於列國時代,雅利安人的後裔在恆河、印度河建了若幹個城邦制的小國,比較大的有十六個,其中又以摩揭托國和居薩羅國為最強大。佛祖首先就動身去教化摩揭托國的國王瓶沙王。出乎意料的是,此行非常順利,不僅瓶沙王皈依了佛門,並且還送了佛祖一處大宅子作教之用,這就是佛史上第一座寺院-----竹林精舍。 為什麼會這麼順利呢,這裡面有個重要的歷史背景。讓我們先回頭學點婆羅門教的知識。婆羅門教是公元前1500年雅利安人入侵印度時帶來的原始宗教。作為多神教,它尊梵天、毗濕奴、濕婆為三主神,其它小神還有很多(本人曾參觀過幾個印度教寺院,有幸見識這些明顯帶有原始宗教特色的印度諸神),奉行“吠陀天啟、祭祀萬能、婆羅門至上”三大宗旨。它所尊循的種性制度其實反映的是雅利安民族在征服印度後對被征服民族的一種種族壓迫。 經過近千年的變遷,祭祀階層日益把婆羅門教作為其橫徵暴斂的工具,這種情形類似於中世紀歐洲,基督新教革命前,原天主教腐化墮落的過程。因此在僧俗界中都有改革婆羅門教的呼聲,同時隨着世俗權利的不斷增長,掌握王權的剎帝利種性,也對婆羅門等級中神權高於王權的制度感到不滿。同樣的事情還是在歐洲天主教史上也發生過,英王亨利八世就是不滿天主教庭的神權對王權的侵犯,而改基督新教為英國的國教,加速了天主教史上的第二次大分裂。 其實原始佛教也是從婆羅門教中分裂出來的,它在因果報應、輪迴等教義上都有很濃厚的婆羅門教教義的影響,然而佛教憑藉:知識、仁慈、和平這三條明顯有別於婆教的宗旨開始了對母教的大挑戰。 佛祖住進瓶沙王送的竹林精舍後,吸引了更多的人前來皈依,這其中就包括部分婆羅門教的僧侶,舍利弗和目健連就是重要的兩位。 關於目健連的典故很多,比較著名的就是“健連度母”(京劇里有個著名的劇目就是跟據這個故事改編的)。目健連入了佛教後,得知自己的母親因前世積惡太多而墮入地獄,於是他請求佛祖幫他超度自己的老媽,最終他的老媽獲救出獄(指地獄)。這個故事滿足了中國人的孝子情節,所以自梁武帝時代起(這個梁武帝是中國佛史上大大有名的一人,以後還會經常提到他),跟據這個典故定七月十五過盂蘭盆節,紀念歷代宗親亡靈。你若是覺得盂蘭盆這個名字聽的陌生,那我說“七月十五過鬼節”你一定就有印象了。現在的日本人也過盂蘭盆節,不過他們是在農曆的八月十五,這一天是日本13個法定假日之一,可見佛教文化在日本也是很深遠的。 話說回來,目健連超度了別人,卻未能超度自己,他後來被敵對的婆羅門教徒亂石打死,真是夠慘的。 佛祖在竹林精舍住了一段時間後又動身去別一列國中的大國---居薩羅,同樣輕易地教化了國王波斯匿王,該國太子將國都舍衛城裡的一處私人府坻送給佛祖居住,這就是祇園精舍。祇園精舍比竹林精舍要氣派,佛祖在這裡一住就是25年。這樣恆河流域兩個主要的大國都皈依了佛門,其他小國自然競相效仿,佛教由此得以在中印度廣泛傳播。 (三)涅磐寂靜四大皆空 佛祖的晚年歲月依舊在繁忙的傳教活動中度過。與婆羅門教祭司不同的是,釋迦先生不避等級差別,哪裡的窮苦人多、貧病的人多,他便出現在哪裡。而碰巧印度恆河流域潮濕熾熱的氣候很適合疾病的流行,所以佛祖也就特別的忙碌。有一次毗舍離國(也是印度列國十六大國之一)發生了大瘟疫,人們都避之不及,佛祖卻執意前往為生者治病,為亡者超度。如此這些,自然為早期的佛教贏得很良好的印象分。說起大瘟疫在古代是常有的事,中國的史書上也有相關的記載。但最吸引眼球的還是中世紀的歐洲發生的黑死病(balck death)大流行,幾年中奪去了歐洲大陸二分之一,英倫三島三分之二人口的生命,比現在愛滋、SARS可怕多了。 話題扯遠了,回到前486年時的印度,佛祖在這一年有些心神不寧,他不顧弟子們對他年事已高的勸陰,執意離開晚年一直居住的王舍城竹林精舍,長途跋涉去舍衛城的祇園精舍。結果走到摩羅國都城外的拘屍那迦(在今聯合邦迦夏城)外的森林中一病不起,阿難為他在一棵大樹下鋪一草蓆,喬達摩悉達多同志面西而臥,以手托頭,右腳置於左腳上,寂靜地涅磐了,亨年80歲。佛祖涅磐自然沒有留下什麼影象,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在《老照片》中找到弘一大師(即李叔同)的涅磐像,跟佛祖的姿勢是一模一樣的。 佛祖涅磐了,照理這裡應該為其光輝而偉大的一生出一篇正式的悼文,然而要蓋棺定論,就不能不把釋迦先生的佛學思想介紹一下。但印度佛教有別於其它宗教,它有一整套繁雜晦澀的哲學體系。在思想性方面可與之比擬的可能只有中國的儒學(宋明理學),其它的宗教的經典大都集中於各種戒律(如伊斯蘭教的古蘭經),而早期民族的歷史細節(如基督教的舊約全書)。而佛學思想非幾句話能講清楚,本人的研究也不深,不願班門弄斧,只挑幾個淺顯的概念說一下。 佛教講六道輪迴,即凡界的人有六種生存狀態:天、人、阿修羅、畜生、餓鬼、地獄,根據不同的修行和業報,人的生命可在這六道中不斷沉浮和轉生。作惡越多,在六道中下沉的也越深,最倒霉地當然是身陷地獄,而地獄中又分八層(稱八熱地獄),最底下的那一層叫什麼,我不說你也該脫口而出,對了,就叫無間道(梵語avici)。不過無間道還有另外一句解釋,這裡也不多說了。 信了佛的人還要不斷的修行,以使自己在六道不斷沉浮和轉生。那麼信佛的最高境界是什麼呢,佛祖說----那就四大皆空吧。大乘佛教認為人和法(不是指法律,而是指事物和現象)均非獨立的存在,甚至邊四大-----地、火、水、風也是虛無的。有些人總是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很有興趣玩味,其實可別想歪了,佛教中的色是指人的肉胎,而非性慾,連四大都是空的,人的肉體自然也是空的了。 俺是唯物的,所以說起這些唯心的東西,腦袋就有些發暈,就此打住吧。最後我覺得認識佛教應該把它最重要的三大宗旨(即三法印)記住,即----諸法無我、諸形無常、涅磐寂靜。這是佛教的中心思想,同時也成為後來1000多年間佛教各宗派辯稱誰是真正佛法的重要的論題。 回來接着講佛祖,他圓寂後,摩揭陀等八國搶分了他的舍利(舍利是什麼我就不介紹了,大家都清楚吧),另有婆羅門人和孔雀族人把裝舍利的器皿也瓜分了。後人為此建了十座塔以示紀念,令人驚訝的是,後來的考古居然證實了這一傳說。不過佛祖的舍利後來似乎又被重分了一次(據說是阿育王干的,後面還要提到他),分成幾萬份,送到全世界各地供奉。這下中國的史書上可就熱鬧了,翻翻唐書宋史、遼史金史,動不動就說誰誰誰從西天取得佛骨舍利,皇帝一高興就建塔留念。到現在最著名的一處舍利勝跡,恐怕要算陝西法門寺出土的佛指骨舍利,用八層寶函裝着,極盡哀榮。 說到法門寺的佛指骨舍利不能不多說幾句。它在佛界中自所以規格最高,首先在於大唐王朝唐高宗、武則天等人的一致追捧,唐史中記載,法門寺先有舍利塔,後修寺院供奉,唐朝皇帝們信佛無度,隔幾年就派大批侍臣將法門寺中的舍利迎至宮中供奉,有一年又要迎取,刑部侍郎韓愈上書反對這種輔張浪費,當時的唐憲宗一怒要殺韓愈,經人求情,才將他發配到潮洲外放。若沒這個事韓愈那篇著名《祭鱷魚文》可能還寫不出來,唐宋八大家中有沒有這姓韓的也難說了。 後來法門寺因戰亂,年久失修,逐漸遠離了人們的視野。1987年的時候原塔崩壞,政府組織重建,意外地在塔底發現了地宮,從中起出了裝璜極其精美的舍利寶函,由於這是從史書中可追溯最遠的舍利實物,所以頓成世界級的國寶。這個小東西後來被迎送到港、台、泰國等地去接受膜拜,每到一處皆萬人空巷。現在的法門寺因出土這一寶物,也財源廣進,香火極盛,諸位去陝西一定不要錯過到法門寺一游。 (四)原始佛教的第一次大分裂 前文介紹完了釋迦牟尼的一生,這裡再把佛教的四大聖地着重說一下(其實在前文中都有介紹)。由於本文的重點是介紹佛教的文化和歷史,而不是佛教的教義,所以關於一些文化旅遊的東西會不少的(後面介紹到中國佛教文化時會更精彩,有興趣的朋友請耐心期待吧)。 首先是佛祖的誕生地---藍毗尼花園。現位於尼泊爾境內,在這裡發現了阿育王石柱(印度國徽上的正中央就是這個圖案),由此佛祖誕生地的爭論就有了了結。現在這裡的遺址規模很小,阿育王石柱也被搬走了,館藏在鹿野苑的博物館裡。 佛祖悟道地----菩提伽耶。就是當年佛祖禪坐過的那棵菩提樹,現在位於印度比哈爾邦伽耶市近郊。由於13世紀莫臥爾王朝的回教成為印度國教,所以早年的很多佛教遺址都被毀了,佛祖禪定的那棵菩提樹據說被回教徒砍倒當劈柴燒掉了,現在的菩提樹是後來從斯里蘭卡引種的。另外還有緬甸國在這建的大石塔,莫臥爾時期為免遭破壞,石塔外面有土堆封上,淹沒了數百年,1881年的時候,英國考古隊在這裡發掘出了石塔,這在當時是很震驚世界的考古發現。 佛祖初傳佛法處----鹿野苑。這個地方前文已經詳細說過了,不再講了。佛陀涅磐處----拘屍那迦。關於這個地方的現今位置,考古界還有爭論,一般也是尼泊爾說和印度說的爭執,不去管它了,反正佛祖沒能永生,他死了。 佛祖死後,如何來繼續宣揚佛法,這在佛教徒中間引起了爭論,由於佛祖生前不立文字的,所以在他圓寂後的第一個雨季(印度高原一年只有兩季,旱季和雨季),迦葉召集500多名比丘在王舍城外七葉窟這個地方,進行了第一次佛祖語錄的結集。因為大家都是憑記憶來寫的,為了嚴謹起見,都在句首加上“如是我聞”四個字,這相當於《論語》中的“子曰”這個意思。這部語錄成書後取了個名字叫《阿含經》,它是原始佛教中的最初的重要經典。小乘佛教是佛教派系中的“原教旨主義者”,所以它們基本上都是以學習《阿含經》為主的。小乘與大乘的區別後面再慢慢說。 原始佛教在佛祖死後安靜地傳播了100多年,其間波瀾不驚,即沒有廣收信徒,也沒有“三世而終”掉,這種溫吞水的局面直到佛教開始其第一次大分裂也有改觀。 其實較早前類似的分裂便已發生過。佛祖有個堂弟叫提婆達多,自認很聰明,加入佛教後一直想挑戰釋迦先生的權威。碰巧摩揭陀國瓶沙王(這個人前面已提過了,就是送祇園精舍的那位)的太子阿者世,也瞧着佛祖不順眼。這位太子先是暗地支持提婆達多,後來乾脆把老瓶沙五給殺了,自己篡了位。阿者世雖然多次迫害佛教徒,甚至派刺客暗殺佛祖,但他最後還是醒悟,重皈了佛門。不過提婆達多派並沒有就此消亡,唐代高僧義淨到印度取經時還見過提婆達多派的僧侶。 到了公元前4世紀的時候,佛教真正的大分裂開始了。當時吠舍離國的一些僧侶開始違反戒律,少量接受施主金錢的施捨。按說這也無可厚非,錢可以買僧侶必需的一些日用品,比如泡網吧就需要錢嘛。但這種行為引起了保守派僧侶的激烈反對,他們召集700名比丘在吠舍離城進行了佛教史上第二次大結集,規定了“十不法事”(類似於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由於這些僧侶的地位較高,稱為“上座部”。對立面上的那些僧侶也搞了次結集,據說他們發動了一萬人,因此叫“大眾部”。 上座部和大眾部佛教是後來小乘和大乘佛教的前身,一派偏於兩個凡是,一派要求改革(這一句也是胡扯,佛學人士不要找我算帳)。他們的這次分裂和佛學真理標準的大討論,暫時沒有危及到自身的發展,相反各種思潮的泛起,帶來了佛學思想的繁榮,沒過多少年,佛教就迎來了它在印度發展史上的黃金時代-----阿育王王朝。 (五)亞歷山大和阿育王 古印度北有喜馬拉雅山天然屏障,南有大海,東北方向雖與緬甸毗鄰,但這邊都是些良民,不足為患。所以自古以來印度所有的入侵者都是從其西北部的伊朗高原和帕米爾高原上涌下來的。從某各意義上講印度的歷史就是一部不斷被征服的歷史。自遠古雅利安開始一直到19世紀的英國人,先後來此赴征服盛宴的不速之各差不多有七、八撥之多,到了前327年,這次是從巴爾幹半島一直征戰而來的馬其頓人---征服者亞歷山大。 觀眾們可能會奇怪,說着印度佛教,怎麼忽然把亞歷山大扯上來了。原因是這樣的,亞歷山大雖沒有與佛教產生什麼瓜葛,但他卻無意間給印度留下了兩筆遺產。其一是馬其頓的希臘鐵蹄蕩平了印度河流域,打破了古印度列國時代的政治平衡,它退走後給這裡留下了勢力真空,為此後的孔雀王明一統印度作為準備。 更為重要的是,馬其頓人曾占領了古印度西北的大國犍陀羅(今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一帶),留下了的希臘人及其後遷入該地的受希臘影響的塞種人,使該地區的文化及建築打上了深深的希臘痕跡。這一文化背景為今後佛教的造像藝術帶來革命性的影響,甚至於佛祖雕塑形象的確立也與之深深有關。 回過頭說亞歷山大,他於前327年滅亡了希臘人幾百來的夢魘---波斯帝國,而古波斯早在前518年就將印度河平原上的諸小國收入了囊中,馬其頓士兵們隨着征服的慣性一頭撞開了古印度的大門,亞歷山大同志一隻腳站在門內向里張望了一下。 此時的恆河流域的政治局面也與佛祖悟道時起了一此變化。原摩揭陀國(送佛祖竹林精舍的那個國)已進入難陀王朝時代(前364--前324),並逐漸強大起來。經與居薩羅國(祇園精舍)多次征戰,最終消滅了這個強敵。按說難陀王朝此時實力雖處於極盛,也不可能與征服了歐亞非三大洲的馬其頓重步兵較量,正當印度人大難臨頭的時候,他們卻開始交好運了。 馬其頓人一路征戰到這裡時已筯疲力盡,戰士思鄉情緒嚴重、消極厭戰,而濕熱的恆河氣候又令軍中疾疫流行。亞歷山大站在古印度的大門口看着恆河平原上田園詩般的美景,讒蟲大動,他猛吞幾口口水,不夠身邊那些病殃殃的士兵,剛想衝進來搶幾個印度大眼睛MM回去,忽然身後又傳來巴比侖發生叛亂的消息。唉,英雄氣短、紅顔命薄。偉大的馬其頓到底沒能與柔美的古印度擦出愛情的火花,亞歷山大銜恨班師。 馬其頓人走後,當地的印度人民在孔雀族人的領導下建立了自己的國家,並擁代月護王(前324--前300)為王,隨後月護王又利用摩揭陀國內發生的人民起義,出兵消滅了難陀王朝,一統恆河流域,建立了對印度而言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孔雀王朝。 孔雀王朝傳到第三代領導集體手中時(錯了,不是領導集體,是個人),印度史最偉大的國王阿育王(前273--前236)即位了。阿育王是個很少見的有征服欲的印度人,他即位之初就帶兵四處征伐。最初的征服常常伴隨着殘暴的屠戮,前261年他征服了印度南部的大國羯凌迦,一次俘虜了15萬人,他下令屠殺掉了10萬人。巨大的殺戮所產生的陣陣快感彌散掉之後,阿育王感到了更為巨大的空虛,生與死的可怕命題開始折磨着年輕國王的內心。也就是這次屠城後,阿育王開始對前生的懺悔,在比丘的教化下,他作出了一個極為重要的決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世界所有大教的傳播都離不開世俗王權的支持,因而一個統一強大的孔雀王朝皈依佛門,對佛教傳播的意義不言而喻。阿育王親自在都城華氏城組織了佛史上第三次大規模的結集,從此佛教這個新興的宗教正式取代婆羅門教成為全印度最大的教派(這個過程是否與羅馬皇帝君士坦丁皈依基督教有些相似呢)。 隨着阿育王王朝疆土的擴張,佛教這一生機勃勃的新宗教被傳播到更多相鄰的地區中去。西北方向它傳到了阿富汗境內的興都庫什山腳下(帕米爾高原),東北達到與緬甸接壤的阿薩姆邦(這個名字中國人要記住,因為麥克馬洪線就在這裡),南面跨海進入斯里蘭卡。前述的那次大結集就是由斯里蘭卡的上座部比丘主持的,後成書《論事》,以印度南部文字巴利文書寫,後來的小乘佛教以此為經典,並將它傳入東南亞各國。 這就造成佛經翻譯上一個令人困惑的現象,東南亞的小乘佛教經典多由巴利文記載,而北傳至中國、日本的大乘佛教是由梵文翻譯的。兩種文字都屬于堅澀難懂的古文,在現在的印度已少有人都讀懂它,而當今世界可精通上述兩種文字的大家,更是鳳毛鱗角。不過,令我們感到自豪的是,當今世界上梵文、巴利文的權威還健康的活在北大的燕園之內,他就是年已94歲高齡的季羨林先生。 (六)慈航普渡大乘眾生 阿育王由於全力弘法,而在佛教徒中得到護法王的稱號,他一生對佛教的貢獻很多,以至於以他名字命名的寺院居然建到了中國來(對比之下,中國可沒有以皇帝名號命名的寺)。如果你有幸到浙江寧波一游的話,不小心在這裡見到一處規模宏大、氣勢不凡的禪院叫“阿育王寺”,你一定不要感到太奇怪。實際上在南北朝以來佛教盛行之時,中國境內以阿育王為寺名的不下幾十處,後來由於年久毀壞或重建更名,很多阿育王寺已不復存在了。 寧波太白山麓的這個阿育王寺,是目前保存下來唯一的一處。它始建於東晉,相傳這裡也有阿育王分送的佛骨舍利(唉,佛舍利還真是多唉,北京的八大處也有個舍利塔,我十一去的時候還正在搞佛骨開光的儀式呢),所以建塔留念,繼而成寺。在南宋的時候,宋寧宗將境內的佛寺規定了等級,其中有五個級別最高,成為皇家寺院,在當時稱為“中華五山”或“中華五剎”(相當於現在佛教四大名山),這其中就有寧波的阿育王寺,可見這個寺院保存到現在並非偶然。另一個中華五剎可能知道的人會更多一些,就是出了濟公和尚的杭州靈隱寺。 阿育王於前236年去世,孔雀王朝遂走向衰落,先前征服過的很多小國紛紛獨立。50年後孔雀王朝的末帝被部將巽伽殺死,北印度重新進入列國時代,再後來婆羅門種姓的蘇迪拔又廢黜了巽伽王朝的末帝,開始甘婆王朝。這邊廂朝代更替雖挺熱鬧,可是國土面積卻越來越小了。這時,南印度的安達羅崛起,一口氣打到北方來,滅亡了甘婆王朝。新的王朝還沒坐熱王位的寶座,又一夥更新的外族侵略者風塵僕僕地大老遠地趕來了。 說起這撥新來的客人,中國人一定不陌生。他們就是被匈奴趕出新疆,而張騫同志出使西域請他們回去他們也不領情的大月氏人。大月氏人在中國受了幾百年的夾板氣,跑到印度後可挺威風。他們先在中亞建立了貴霜王國,建都在前面提到的馬其頓人待過的健陀羅(首都在巴基斯擔白沙瓦附近),並於公元1世紀中葉南下恆河流域,南與安達羅國對峙,作起了北印度的新主人。 印度政治上一團混亂,佛教這邊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前面說過佛教有了大眾部和上座部的分裂,後來在各自的教派裡面又由於各種岐見,繼續層層分裂,象癌細胞擴散般變出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宗派來。但是它們在思想上大多沒什麼創新,多拘泥於對佛祖生前言論的牽強附會上,部分教派的上導組織越來越脫離群眾,演變為類似婆羅門種姓的祭司階層。在此時局不振的背景下,大乘佛教應運而生了。 貴霜王朝時期,佛教的中心從北印度轉到南印度這邊來(類似於南北朝時漢學思想的北士南下)。1世紀中葉,印度南邊出現了重新編撰佛典的運動,一些已不可考證姓名的下層比丘將大眾部思想集中起來,創作出後來對中國影響深遠的一批大乘流派經典,如《般若經》、《法華經》、《華嚴經》、《無量壽經》等。在這些經典中,大乘學派主張慈悲救世、普渡眾生,不逃避世俗生活,而是積極地幫助世俗百姓共同致富(錯了,應是共同悟道),這就是所謂“慈航普渡”的意思了。因為他們渡的人多,所以自稱大乘佛教,而把對立面上的上座部僧侶稱為小乘佛教。 其實“小乘”這個稱謂有點岐視的味道,上座部僧侶並不這樣自稱,所以你若到了東南亞碰到僧侶們,千萬別當面稱他們是小乘佛教徒。 (七)有宗空宗大比拼 大乘與小乘佛教在思想上的差異還是顯而易見的。根本的區別在於小乘佛認為佛只有一個,即釋迦牟尼。佛教徒學習佛法的終級目的是修行成阿羅漢,並且只須自管門前雪,不必顧及他人瓦上霜(當然現在東南亞的小乘佛教在這些思想上也已起了一些變化)。大乘佛教則始創了菩薩這一修果:菩薩全稱菩提薩陲,意指使眾生獲得覺悟的人。大乘進一步認為大眾應以普渡眾生為己任,通過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和三學(戒、定、慧),可以從菩薩上升為佛。大乘佛教還認為釋迦牟尼並非唯一的佛,前世有燃燈佛,未來有彌勒佛,東方有藥師佛,西方有阿彌陀佛,總之到哪都有佛在罩着你。 拋開上面這些理論上差異的表象,大乘佛教從本質上更加的人性化,修行也更加靈活(連不出家的人也可修成為在家菩薩)。這其實是佛教從貴族化的婆羅門教分裂出來後,又一次草根化的過程。由於它更接近大眾,所以逐漸在印度廣泛傳播,人氣和信徒數量上都反超了上座部的小乘佛教,成為印度的顯學。小乘佛教抵擋不住大乘的“下底傳中”套路,不得以開始向印度之外的東南亞和斯里蘭卡等地轉進,這也是這些地區的佛教以小乘佛教為主的原因。 談到大乘佛教的茁壯成長,就不能不談一下龍樹這個人。龍樹的一生很傳奇,他生於公元二世紀的南印度維達婆城(今拉比爾附近)的婆羅門種姓家庭,年輕的時候恣情縱慾,後來與幾個同伴學會隱身術,潛入王宮對宮女和公主進行了性騷擾(此處刪節若干字)。事後被國王查覺,派出大內密探錦衣衛,設計捕殺了其它幾人,唯有龍樹逃脫。龍樹經此大劫,思想很受觸動,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他毅然離開家鄉來到北印度的雪山上,拜一位老比丘為師,學習了很多大乘佛典,悟出了佛學正法。 象龍樹這樣的人很可貴,當流氓時象流氓,當佛徒象佛徒,干哪行精哪行。與此相似的,民國期有位著名的高僧李叔同,天津富家子弟,早年留學日本,剛從國外回來的時候,一幅摩登人士的作派,按現在的話說,就是從骨子裡“小資”。然而中年後李叔同皈依佛門,終其一生除一傘一輔蓋外再身無一長物,堪稱徹底的出家人。他的詩文、書畫、音樂、教育方面無一不精,可稱幹什麼象什麼,真乃奇人呀。李叔同膾炙人口的詩作很多,諸位應該都不陌生,這裡不轉貼了。 再來說龍樹,他下了雪山後回到南印度安達羅國,與當地小乘佛派的諸法師設壇辯法,無所不勝,並由此開創了以中觀學派為核心思想的大乘空宗。此學派後來成為大乘佛教的正統,公元5世紀時龍樹思想傳到了中國,成為中國佛教宗派三論宗、天台宗、華嚴宗、禪宗等宗的立論根據,因而龍樹又被尊為“八宗祖師”、“第二佛陀”,成為佛教史上僅次佛祖的重要人物。 不過可惜的是,龍樹晚年在佛學思想上陷入了矛盾,自我無法解脫,最終自殺了。他的徒弟提婆繼續發揚了他的思想(這對師徒類似於孔子和孟子,或蘇格拉底與柏拉圖的關係),並最終確立了中觀學派的形成。 龍樹與提婆的出現標誌着印度佛教結束了原始佛教和部派佛教的歷史時期,正式進入大乘佛教的新階段。在這之後的幾百年間,萬物性空還是性有-----即是否承認世界中有客觀存在的現象和真理,成為佛教辯爭的永恆命題,同時這一關於大是大非的爭論也成為佛教思想發展的原始動力。 龍樹的中觀思想(即大乘空宗)認為一切事物都是特定原因、條件下存在的,因此都無自性,皆為空。更進而龍樹認為連佛法都是“空”的(難怪他最後會自殺),唯心到這個程度可謂徹底。但什麼都是空的,信佛不就失去目標了嗎? 於是公元4世紀開始,一些印度佛學大師又在空宗思想的基礎上提出:一切事物得以緣起的最終根源(即“識”)是實在的。由此他們創立了唯識學派,與大乘空宗相對,他們被稱為大乘有宗。因為此學派將瑜珈術借鑑過來作為修行的手段,因此也稱為瑜珈行理論。由此印度佛學進入大乘有宗和空宗大比拼的新時代。這頗類似於《笑傲江湖》中劍宗和氣宗華山論劍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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