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童年最好的朋友得癌症走了,星星月亮暗淡了,音樂停止了,我沒有眼淚,呆坐着,腦子一片空白,只有眼前的黑貓在生死之間竄來竄去。
知道死亡是必然的,也知道她的離去是必然的,但是,當這個時刻到來的時候,還是不願意接受,還是覺得突然。雖然長大以後我們並沒有太多的思想交流,但是,她走了,才覺得我的童年也跟着走了。古城西安,殘缺不全的城牆,大湘子廟街,小湘子廟街,兩個10歲的女孩,每天一起走上學下學的路,一起吃香噴噴的油塔,麻食,蒸餅子,都走了,永遠成為過去。
我沒有兄弟姐妹,自從認識她後,就有人叫我“阿妹”,我有了“阿弟”和“奶奶”。“阿弟”和我天天膩在一起聽張學友,梅艷芳,“奶奶”像親娘一樣給我做好吃的,張羅我的婚事,在我每天經過的路上等着,為了給我她包的粽子,和好吃的點心。她是第一個人讓我知道和享受“分享”快樂的人。她的家人,姑姑,嬸嬸,外婆,舅舅,表兄弟姐妹,包括他的同事,她都無私地分享給我。使我的童年美好的不能再美好,快樂的不能再快樂。每每想起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深感文字的蒼白和有限。
離開西安,我的童年也留在了西安,留給了她和“阿弟”。今夜,她把它帶走了,完完全全地,一絲不剩地帶走了,留給我的是哭不出來的眼淚和悔恨。我沒有機會和她分享我生命中最好的寶貝,在她彌留之際,我沒有能力帶她進入上帝光明的國度。我曾祈禱她不在肉體的痛苦中,不在孤獨和絕望中離去。她的先生告訴我,她沒有肉體的痛苦,她走的很平靜。但我知道,她孤獨絕望地走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唯有希望童年的時光成為她最後的安慰。
耳邊響起她給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你好我就放心了……”我好嗎?我能好嗎?親愛的薇薇,當我意識到我一生愧對的人是你的時候,我沒有機會彌補,死亡的大門無情地將你我撕裂了。
坐在沒有星光的黑盒子裡,發呆,鬱悶,老公拉着我說:“走,出去看看星星,” 我說:這麼黑的夜哪有星星?他說:“一位海員告訴我,越是全黑的夜,才好看星星,要站在高處定睛看”。黑貓睡了,街上沒有人,死一般寂靜,順着老公指給我的方向,穿過地面,街燈,黑暗,我看見北斗七星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