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樣的喜樂

我們走進酒店，就見大廳正中一頭揚尾翹鼻，全身泛着銅光的牛氣勢驕橫地看着我們 (下圖)。世川脫口而出“金牛犢！”。可不是？雕塑的底座上紅底金字恭恭敬敬地寫着“旺市神牛”四個字。在舉國以經濟效益為出發點，人人期望股市長紅的今天，這樣的陳設對來往的旅客會多一些吸引力和親切感，也算是“與時俱進了”。只是看在我們眼裡，很自然地想到這和當初以色列人所拜的偶像何其相似。現今社會經濟至上，效益至上，但願作神兒女的不要成為這拜偶像大軍的一員才好。

周五晚上和周六全天，我們在酒店裡休整，洗澡，洗衣服。周六晚上到酒店餐館吃飯，很掃興地發現這個省份雖然有以奇松，怪石，雲海，溫泉聞名的天下第一名山，飲食上卻沒有什麼特色。這期間世川幾次以“小姐”來稱呼服務員讓我忍俊不禁。待她離開後，我向世川指出這會讓服務員不高興，世川茫然。我解釋“小姐”這一稱呼早已演變成某種特殊服務行業女性的專有稱呼，為正派女士所不齒，他仍半信半疑，因為他並沒有看出服務員有任何不高興。沒辦法，只好等服務員再來之時婉轉詢問，原來她剛被召進來，還有一點怯怯的，對世川稱呼她“小姐”也就不以為忤。但她明確告訴世川，如今不能隨意稱呼“小姐”了，廣泛流行且被欣然接受的稱呼乃是“美女”。這令世川直呼不妥，卻也無可奈何。

周日上午結束只有兩人參加的主日崇拜之後，我們就隨同C弟兄經過兩個小時車程，抵達D弟兄家裡。D弟兄家裡正好有一個由神州差傳同工帶領的培訓，而我們要進行的聖經培訓則將在C弟兄家舉行。我們詫異為什麼不直接去C弟兄家，非要繞道D弟兄家，但也只能是客隨主便。C弟兄當即趕回家去通知參與培訓的學員，我們則在第二天一早由D弟兄帶領前往。那天濃霧滿天，四圍白茫茫一片，可見度極差。按照我們經驗，車子該老成持重的走走看看才是。沒曾想藝高人膽大的司機，照常勇往直前。前排D弟兄泰然自若，後排的世川與我卻心驚肉跳。好幾次眼看車子就要與對面來的車劈頭一吻，羞得我閉眼不敢看。最驚險的一次，我們所乘坐的車正靠着道路的右邊疾馳，猛然間一龐然大物迎面而來，卻是輛長途公共汽車。眼看向右的路已被占據，當時心中閃念：“無路可走，零距離的接觸是免不了啦”。說時遲，那時快，司機雙手急打方向盤，車子轉向左邊，公車擦着右側而過。驚魂稍定之餘，我對司機的反應和不依常理的思維敬佩不已。也許這樣的事情在他每天行車中已是尋常事了。

雖然有驚無險，我們不敢絲毫放鬆，繼續默默禱告。以前曾看到一個笑話，說有位牧師到天堂後，抱怨他辛勤勞苦救人靈魂，待遇反比不上那位不去教會且開車莽撞的司機。天使解釋說：“每次在你講道的時候，下面的人都睡着了，而他開車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敢睡覺，都在認真禱告。”這個笑話的作者，一定和我們有過類似經歷，要不他就是那位開車莽撞的老兄。通常情況下，我很容易坐車的時候進入夢鄉，這次卻頭腦異常清醒，心中也是七上八下。怪不得鄭板橋老夫子說“難得糊塗”，頭腦清醒也不見得總是好事。

汽車在我們的禱告和心跳聲中離開公路，來到田野間簡易路上。雖然能見度依然不好，路上畢竟沒有其他車子，頓時覺得安全不少。轉念一想，這樣的天氣，即使有人想跟蹤我們，大概也跟不上。正自心中暗喜，又見有人從對面濃霧中向我們接近，一會是步行的，一會是騎自行車的，倒讓我為他們擔心。就在這樣忽喜忽憂中，車子忽然間停下了。我們帶着劫後餘生的欣喜下了車，進入一農家院落，這就是C弟兄的家了。迎接的弟兄姐妹們看到我們的高興勁兒，以為是我們等待見他們到望眼欲穿的地步，對我們好感又立馬增加了幾分，可見真是“萬事互相效力，叫愛神的人得益處”。

早飯之後開始培訓，我們發現除了年輕的E姐妹外，其他學員年齡比第一個培訓點的普遍要大許多，這個發現頓時讓我們感覺青春年少了許多。漸漸地，我們看出這些弟兄姐妹對聖經熟悉程度和課堂內容的接受程度雖然稍差，但有許多服事經驗，是那幫年輕人所不及。如果說第一個培訓點給我們最深印象的是學員們的歌聲，第二點給我們最深感動的則是學員們的喜樂。晚上弟兄姐妹們在培訓的教室里一起唱詩，聊天，非常熱絡。有位弟兄住在附近，每晚他那上小學的寶貝女兒一定過來，和那位年輕姐妹一起唱詩歌，跳舞，也帶動其他弟兄姐妹一起歡聲笑語，唱歌跳舞讚美神。有一位弟兄，已經60多歲了，因為他總是笑容滿面，童趣可掬，人稱“老頑童”。他沒有結婚，沒有子女，生活也很清苦。5年前他與幾位弟兄一起去XX山下傳揚福音，建立教會。即使在生活艱難，一天只能吃一頓飯，甚至只能撿路上的菜葉的日子裡仍是充滿喜樂。好幾次被gong-an接去談話，在車上他唱詩讚美，那份“說不出來的滿有榮光的大喜樂”令gong-an大惑不解。

另有幾位50幾歲的老弟兄，歌喉實在不怎麼樣，卻是全心投入的學習，沒有一點扭捏，唱得忘我，唱得盡情，看到他們孩童般的純真，令世川和我許多感慨。有天晚上，就是在這樣的載歌載舞中，我們特別感受到神同在的喜樂。還有一次我們晚飯後在外面散步，遇到兩位姐妹，她們將詩篇40篇1至3節邊唱邊跳的向我們展示出來：“我曾耐性等候耶和華。他垂聽我的呼求。他從禍坑裡，從淤泥中，把我拉上來，使我的腳立在磐石上，使我腳步穩當。他使我口唱新歌，就是讚美我們神的話。許多人必看見而懼怕，並要倚靠耶和華。”這首歌后來也由世川帶回教給了我們團契。

這些生活坎坷飽經憂患的弟兄姐妹們的喜樂，對我是一個震撼，因為此前我沒有如此長時間近距離地與國內教會弟兄姐妹們一起生活。第一個點培訓時，我的心思全部放在每天4個小時的教學和準備上，沒有太多機會與參與培訓的弟兄姊妹們交流，心中頗感遺憾。到了第二點，我有意識地在課餘和晚間與他們更多接觸，在培訓中也儘量將所聽到的見證揉合在課堂內容中。前面提到目前農村教會普遍情形是“打工潮”造成工人的嚴重匱乏。參與培訓的同工多數要兼顧幾個教會，奔波忙碌，帶領聚會，服事非常辛苦。由於放棄出去打工的機會，他們的家庭在經濟上和周圍家庭比更不寬裕，有些在生活上有相當困難。因為周圍環境的壓力，甚至有些同工得不到家人的理解，認為他們留在家鄉服事教會是“傻”。但是他們參與聖經培訓，唱詩讚美神，一起分享交流的時候，我完全看不到他們內心的掙扎，感受到的是所流露的屬天喜樂與平安。

這讓我反思到自己和周圍的弟兄姐妹，身處優越得多的環境中，卻缺少了這份來自天上的喜樂，真該好好向他們學習。有位E姐妹信主5年，先生還未信主，有一兒一女。女兒目前在上神學院。她對課堂上我所講的聽不大懂，有許多問題，但她從不說是我講得不清楚。早上的禱告中，她好幾次流淚禱告求神開她的心，挪去心中自己的意念，帶著謙卑領受的心去聽。我也注意到她常會在唱詩時和課堂聽講時就停下來禱告，也曾見她與幾位姐妹在廚房裡禱告。她也是世川與我每次飯後來幫我們收拾最多的姐妹。雖然她文化程度不高，對聖經了解不多，她忠心謙卑的服事和隨時隨處的禱告給我留下難忘印象，也成為我效法的榜樣。

除了少數離家很近的以外，多數學員晚上都住宿C弟兄家。姐妹們多人分享臥房，弟兄們則在教室後面的地板上攤開床墊就寢。第二天早上稍作收拾以後，弟兄姐妹們就跪在床墊上讚美禱告。C弟兄與太太分別與其他弟兄姐妹開地鋪，卻極力堅持讓世川與我睡在他們的臥房中，讓我們感受到他們的愛，也使我們有一段“異夢同床”的奇特浪漫 (見下圖: 世川睡左邊，頭朝上；我睡右邊，頭朝下)。

就在這樣的喜樂和浪漫中，有天晚上的經歷，卻讓我心有餘悸，銘心刻骨…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