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徒羨慕一個更美的家鄉（來11:16），因此被稱為這個世界不配有的人（來11:38）。他們首先是天國國民，是君尊的祭司、聖潔的國度。其次歸屬於地上某個民族，是地上某個國家的國民。整個人類都伏在罪的權柄之下，因此各個民族都有其墮落本性，然而基督有全備的恩典，在他有拯救之恩，雖然看到不足和匱乏，卻深深地愛着人類，愛着每個民族，並且使用各個民族完成他拯救萬民的大使命。

筆者本文所言的韓民族是指韓國及受韓族宣教士影響的中國鮮族。所謂韓族的民族性格是指在特殊的社會、地理和歷史條件下形成的韓民族的群體人格，是指該民族大多數成員共同擁有的各種心理和行為特徵的總和。韓民族性格受儒家和基督教思想影響很大。1992年中韓建交以來，韓族就像一個火把，在中國大陸四處點燃福音的火焰。韓族宣教士以其堅韌勇敢的殉道者精神，開拓出一大批教會。然而，正如一個韓族長輩所言，中國教會要學習韓國教會，但是也要防備地上的智慧、文化的因素摻入中國教會當中。根據筆者觀察，受韓族影響的城市家庭教會面臨一些挑戰。

第一，山頭主義和地盤意識。山頭主義和地盤意識不是韓族的專利，中國人自古以來都深諳此道。韓民族是東北亞地區的一個人口、土地和資源都較小的民族，有很強的自尊心和自立性，堅忍不拔、頑強剛烈。上帝使用這些品格在宣教初期大大地祝福教會，然而若不加約束則很容易陷入山頭主義，各自為王。筆者在教會中看到，不少韓族宣教士和教會領袖與別的教會涇渭分明，甚至老死不相往來。教會各守一攤，各個教會的牧者或宣教士像占山為王的山大王。筆者在北美請教了一些韓族教會的牧師和領袖，他們也對此深惡痛絕。在大陸，某些韓族宣教士以“安全”為由，不與外界來往並實行權威主義，有其合理性，然而誰能承受起在教會內的絕對權力？

根據筆者的調查和自身經驗，在此類教會中，凡是納入到自己的體系內的都是弟兄姊妹，一旦離開自己的體系和教會，則淪為敵人。然而，根據本於聖經的教會論，普世教會是樹，地上教會只是枝子；普世教會是身體，地上教會是肢體；普世教會是海洋，地上教會是水滴。過度強調自己的體系和地盤，就如五官相爭，只見樹木，不見森林，導致教會的不合一甚至分裂。很多時候，教會與教會間的分門別類不是因為教義問題，乃是由於屬地的、屬血氣的、屬情慾的各樣人的私慾和驕傲（猶1:19；）。阿克頓勳爵言“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教會的山頭主義與地盤意識所導致的“江湖格局”，有時候讓人不寒而慄。這樣的教會，不僅不能榮耀主名，反而會使主的名受羞辱。教會不是個人的私產（路12:42），宣教士和牧師不是教會的頭，唯獨基督才是教會的頭（弗5:23）。宣教士和牧師不是公司董事長，而是神的僕人和管家（林後4:5；林前4:1-2），因此不具有所有權（路20:9-16）。其權柄是建立在其個人對基督順服的基礎上，而不是建基在自己開疆拓土的權威上。

第二，絕對的家長制。一般語境中，家長制主要是指專制、絕對主義和一言堂。家長制也非韓族的獨創，中國儒家一貫倡導三綱五常的家庭倫理，認為家長乃家庭的中心，也是國家安定的基礎。教牧中的家長制有一定的聖經基礎，但並非是絕對的。從聖經而言，僕人原則大於家長原則。真正的領袖不是只發布命令，讓別人聽從他，而是像基督那樣為門徒洗腳，進到人最不堪、污穢、羞辱的地方，服侍別人，擔當人的軟弱。宣教士和教牧本身站在非常有權柄的位置上，其權柄縱使不用也具有相當的震懾力。若是不約束自己的影響力，其破壞性也會很大。然而我們個人都要在基督的台前交賬，個人的工程如何，到經火的時候就會顯現出來，因此更應該警醒，在謙卑和恩典當中服侍我們的神（來12:28-29）。

絕對的家長制表現在凡事想轄制羊群（彼前5:3），而非成全羊群。揮舞着謙卑順服的大棒砸向不聽自己的話的小羊。作為傳道人，筆者深深知道，自己何嘗對上帝的命令馬上順服呢？而牧會實際當中，卻常常希望別人對自己的話言聽計從。這裡邊隱藏了多大的驕傲和野心呢？根據筆者觀察，韓族教會中的家長制有些與民族優越感摻雜在一起（民族優越感背後實際是民族自卑心）。從韓國來的有些宣教士認為自己從發達國家而來，具有文化優越感，因此更助長了其家長主義作風。甚至有些教會成了一個人的教會，如同自己的家族公司。教會是基督的家，是永生神的居所。當人將自己的私慾摻入教會當中的時候，神必管教、糾正那人。筆者此言，並非要挑起爭論，乃是呼籲禱告，共同在神的面前悔改反省，以使教會被煉淨，基督的名被高舉。

第三，過強的等級觀念。等級觀念是中性概念，是指屬人的秩序。體現在老幼、尊卑、君臣、父子、夫妻等等。韓族教會中的等級觀念表現在，信徒一定要恭敬牧師，年幼的要尊敬年長的，妻子一定要恭敬丈夫，一旦不這樣就會被論斷。其實這些秩序都是好的，然而一旦變成絕對的律法主義，就成了轄制人，而非在真理中使人得自由（約8:32），使人掌握十字架的精義（林後3:6）。

根據筆者的觀察，韓族在華教會中的許多等級觀念並非從聖經而來，乃是從儒家的三綱五常而來。儒家的觀念是屬地哲學中的一種。屬地的等級是“小的伺候大的”，“低的恭敬高的”。基督的等級觀念是道成肉身，首先是“大的服事小的”（路22:26），是“為主的卻像僕人”（太20:28），其次才是“僕人不能大於主人”（約13:16）。在開拓教會的過程中，沒有經過第一步的舍己和榜樣，而直接進入第二步的大小秩序，其導致的後果不僅使信徒受轄制，也給神的僕人的服侍留下隱患。

第四，非正常的門徒關係。城市教會在學習韓國教會模式的時候，有兩個方面比較容易學習，一是大教會，二是門徒訓練。這兩個效果都非常明顯。所謂門徒關係不是目前國內大陸教會所言的門徒訓練的關係。而是指羊群歸屬權的牧養關係。一旦信徒與某位牧者或宣教士建立了門徒關係，那麼該信徒就屬於這位牧者或宣教士了。該牧者或宣教士處於靈魂導師的角色，其重要性不亞於父母。一旦建立這種門徒關係，信徒凡事都應聽從這位老師，正所謂言聽計從，若是不從即為不謙卑。在這樣的一種模式之下，信徒與老師之間的關係變成了一種人身依附關係，等級壁壘森嚴。甚至信徒的獨立人格都可能受到影響。我與威斯敏斯神學院一位兄長交通時他說，一旦導師的位置超過了基督的位置，人的良心自由被轄制的時候，基督教的牧師就淪為了天主教的神父了。所有的基督徒都首先是基督的門徒，其次才可能是人的學生（賽30:20；林前4:15）。任何人若抬舉自己到神的地步，都是可咒詛的。任何人都是有罪的，任何組織和任何人的權柄都是有限的權柄。只有基督，其權柄統管萬有，直到永遠。

中華教會的復興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正如亞峰兄所言，中國大陸教會的復興首先一步是要衝破以韓族教會為代表的儒家教牧哲學，建立符合聖經的教牧神學。上帝使用西方各國和東北亞的韓國將福音的棒傳給中國。中國需要接過這棒，繼承屬天的、根植於聖經的大公教會傳統，揚棄屬地的、屬人的、屬血氣的文化傳統，建立超越儒道釋三家的東方基督教會神學，完成基督的宣教使命。

第一，引以為戒，繼往開來眼光。韓國是一個中西方文化的交接點，其目前對儒家文化的學習和實踐超過了中國，其對西方政治、經濟、文化制度的學習也在中國之上。從韓國教會的境況可以看到中國教會的未來。同時也可以警惕將來可能出現的問題，以智慧的眼光審視教會當下，設計管理神的家。

第二，建立根基於聖經的教牧神學。教牧神學是以聖經為基礎，在教會牧養實踐背後的理論根據，是關乎如何牧養神的群羊、治理神的教會的系統理論。門徒關係、家長作風、等級制度、山頭主義都很深地涉及到教牧神學。如何繼承西方教會在教牧神學上的優秀傳統，並結合十字架受苦神學，建立屬於自己的教牧神學體系是中國基督徒面臨的重大課題。需要繼續代禱和持續地關注。

第三，效法其舍己、熱烈的生命。韓族教會復興的前提是他們在禱告上的執着，和敬拜、奉獻、宣教等方面的順服。這些方面是中國教會需要認真學習的。筆者參觀許多韓族教會，其禱告之恆切，奉獻之慷慨，宣教之熱情都深深地激勵我們。學習他們以生命傳遞生命，學習他們為基督的舍己，我們這一代新興傳道人在很多方面跟他們比差的太多，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看到缺點是因不自欺，為了警醒和彼此遮蓋；看到優點，是因充滿着基督的恩典，為了更加努力，忘記背後努力面前。求主憐憫我們，求主使用此文不是為了挑起紛爭和論斷，乃是使人更加警醒自守，在基督里彼此代禱，以智慧的心擔起基督的托付。 （郭易君 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