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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江風
一、生存困境
1996至1997，不到半年內我連喪雙親，只得到廈門去打工，卻找不到工作。我茫然看著滾滾車流人來人往，感到自己被這個世界拋棄了。回老家嗎？我無親無靠；留下來嗎？我根本無力參與都市的競爭。哥哥有他自己的生活，我不能靠著他活著；親戚朋友們都忙著打理自己的家，社會更不會注意我了。功利主義盛行的今天，人們忙著為自己的利益爭鬥，誰理會我呢？況且比我悲慘的人，中國一抓就一大把。
我問蒼天∶“為什麽我這麽痛苦？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這世界到底有沒有上帝？如果上帝存在，那麽他應該是公平、公義、善良的，他一定知道人生為什麽會這麽痛苦？我要去尋找神，直到找到他、明白一切真相為止。
二、追求佛教
但是神在哪裡呢？哥哥有冊《金剛經》，我一讀，就被它吸引了。釋迦牟尼在城門口，看見人抬著棺材悲痛地哭喊。他想，如果人生的結局就是死路一條，那麽人生有什麽意思呢？榮華富貴又有何意義？為此，釋迦牟尼拋棄王位，去流浪、去尋找真理。他經歷了苦行、遍訪名師，最後頓悟得道。他許願拯救眾生脫離苦海，走向圓滿、光明、永恆，且不再有苦難的彼岸，他把這個彼岸叫做涅磐。
這個彼岸於我太有吸引力了，我如沉溺者看見了希望，別無選擇地向他所指引的方向游去。
釋迦牟尼認為∶“人生痛苦，是因為人有很多的欲望，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擺脫痛苦的根本出路，在於從現世各種各樣的欲望中擺脫出來。”對啊，我不就是因為滿足不了欲望而痛苦嗎？
釋迦牟尼說∶“破我執。”人對世界以及自我的執著，成了人的牢籠；要獲得自由，就要破除這種執著。我非常認同這一道理。
我很自然地成為了一名佛教徒，開始吃素，誦經，並熱情向人傳佛教。
信佛以後，我對人生很悲觀，因為一切都歸於空幻。眾生沉浮在名利慾望之海，你爭我奪，打打殺殺，冤冤相報，何等可嘆。我要把這一切的真相告訴人們，讓他們放下對虛妄的執著。
在我和朋友們辨論信仰問題時，一位新朋友說，如果他要找一個信仰的話，他會信基督教，因為他奶奶信基督教。我心裡對基督教有一種天然的排斥，甚至敵視的心理，我想洋人的宗教有什麽好呢？那一定是一種很膚淺的宗教。
三、質疑佛教
當我更深入地追求佛教後，很多疑問開始跳出來∶
佛說萬有都是因緣而生。可是緣是什麽東西呢？到底是誰在決定緣並推動緣呢？
佛說輪迴。可這樣不停輪迴下去，人將到哪裡去呢？
佛說人成佛後就脫離了輪迴，可是傳說很多菩薩凡心一動，又跌入了輪迴之中，那這種得救豈不也是不堅定、不可靠的嗎？
佛講拋棄世俗的一切，入無餘涅磐之境。這到底是一種怎麽樣的狀態呢？是心中空空如也，既不關心世界也不執著自我嗎？這樣的話，人活著又有什麽意義呢？
我到寺廟去，僧人們垂眉閉目，頌讀經文，他們靠著別人的施捨過清靜日子，這種獨立於世界的苦難之外的內心安寧，難道不是一種假象麽？
佛教探求了這個世界上的苦難和虛空，但它所指明的出路我無法認同。
四、尋找上帝
我日夜思索，這個世界是從哪裡來的？生命是從哪裡來的？是誰設定了這種生命的密碼？
我俯看綠葉，水分通過葉脈傳到整片樹葉，使它不會枯乾，細胞按照既定的規則不斷分裂長大，這一切難道是偶然的嗎？
我再仰望星空，宇宙完美有序，眾星按著自己的軌道運行，循環不息卻互不碰撞。這是為什麽？
這個精細完美的世界以及生命本身都在證明著，這背後有一個更高的存在，我深信沒有這種極高智慧，就不可想像有這個世界。
這想法讓我感到震驚，每當夕陽西下，晚霞在天邊散發絢麗光芒的時候，我總會驚嘆這世界的美麗，感慨造物主的偉大智慧和榮美！
五、初入教會
在廈門，我長時間失業，每天無所事事。哥哥對基督教很感興趣，一天晚上，哥問我∶“教堂去不去？”我想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就跟他一起去了廈門霞溪路基督教堂。
一踏進教堂我就被吸引了，這是我從來沒有過的感覺。這裡安靜而不喧囂、舒適而不緊張、聖潔而不污穢、莊重而不浮躁。這裡的人們笑容真誠，沒有世人的虛偽詭詐、老謀深算。那一刻，我的心動了。
當天的活動結束前，牧師說∶“我不知道今天這裡是否還有尚未信主的朋友。聖經里有一個浪子回頭的比喻，還沒信主的朋友，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就像聖經中說的這個浪子？當你們在外飄流，受盡一切委屈的時候，你們的天父正在天上無限愛憐地注視著你。他盼望你回家，只要你回家，他願意饒恕你一切的過犯，並且要拿最好的衣服給你穿上，讓你在他的身邊享受愛和尊榮。盼望著你們都能早日認識耶穌基督，接受他做你生命的救主。”
這個晚上，我開始認識基督教。歸途中，我心裡帶著一份從未有過的感動和溫馨。此後我開始讀聖經，當我讀到耶穌的話語時，我被震撼了。耶穌說∶
天國近了，你們應當悔改！
我是世界上的光，跟從我的就不在黑暗裡走。
我就是道路、真理，和生命，若不籍著我，沒有人可以到上帝那裡去。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一個人像耶穌這樣講話！他的話是那樣的智慧，那樣的直指人心，當我悉心思考他的話時，我不得不承認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理，是這個罪惡世界的希望所在。
讀經之外，我還閱讀了海外校園雜社出版的一些書籍，如《信仰對話錄》，《永恆在召喚》，《遊子吟》等。我心中許多的疑問，籍著這些書籍慢慢地被解開，我決定信耶穌了，我開始稱呼耶穌為主，並向他禱告。
六、飄泊京城
信主後很長一段時間我仍然找不到工作，但我心靈上有了力量和方向，每當夜晚聆聽福音電台時，就有找到家的感覺。我的心靈終於不再飄泊。我相信神掌管著我的未來，相信他會帶我脫離逆境，就像他當年帶領以色列人擺脫為奴的生活，走出埃及。
2000年我哥到北京一家出版機構工作，他幫我聯繫到書店看庫房的事，這樣我也到了北京打工。
這年六月，我在北京前大營教堂受洗歸主。神又施恩於我，我得到了國內著名電子商務公司的工作，工資待遇也不錯。
我的生活條件開始有了改變。漸漸的，我開始驕傲了，我覺得自己能夠混到今天，是因為我有智慧、而且敢於冒險。我的自我開始膨脹。
好景不長，我所在的公司倒閉，我失業了。此後，我落入一種極為悲慘的光景中，半年找不到任何工作，應徵月薪兩百元的小店學徒工也通不過。我去街上擺書攤，可是又血本無歸。我覺得自己被這個世界徹底拋棄了，我用理性已經看不見有重新爬起來的可能。我心裡對上帝充滿了怨恨，如果他愛我，怎麽會讓我落入如此地步？
七、質疑上帝
我想，或許，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上帝，一切都不過是人的虛構。如果上帝是全善全能的，為什麽他居然容忍這個世界有苦難存在？為什麽歷史上總是強權勝過公理，專制獨裁者享受奢華，而百姓卻民不聊生？上帝為何坐視不管？
我以不信的態度去讀聖經，越看就越不對勁，什麽紅海分開，童女生子，死人復活，這對理性的人講來是難以置信的。
再說教會裡的人整天只會說感謝主！天天讀經禱告，枯燥無味，毫無新意，對於像我這樣個性極強，崇尚自由獨立思考的人是不可能接受的。
基督教極其強調對上帝無條件的服從，這不是獨裁嗎？中國人受專制獨裁的苦還不夠深嗎？何必又從外國接一個更可怕的獨裁者上帝進來？
基督教教導說，這個世界都要過去，唯獨遵行神旨意的永遠長存，所以要愛天上的事。我覺得人活一世不就是為了轟轟烈烈做一些精彩的事給別人看嗎？要我拋下這個世界實實在在的一切，去接受虛無飄渺的上帝，這對我來說太難了。如果上帝根本就不存在，而我按聖經的教導去活，那我不虧大了？
基督教講要愛人如己，有人打你的左臉，連你的右臉也給他打，這種道理怎麽行得通呢？要在這個世界上得勝，就要講權謀、實力。聖經這種消極的不抵抗政策，豈不是讓人成為任人蹂躪者嗎？
基督教要人無條件的順服上帝，把自己的主權交給上帝帶領。這樣，人豈不變成奴隸了嗎？
八、十架仇敵
我走上了反抗上帝之路，我最看不順眼的就是基督徒。可恨的是，我哥此時信仰基督教到了痴迷的地步，他沒事就跪著禱告，還說無論如何都要做一個傳道人。我看見他跪著，心裡就火，一個禱告的人在我看來是死人。
不久，我莫明其妙的得了一場重病，臉色蠟黃、胸口疼痛、牙齦流血，身上的皮膚不斷的出現血點。天哪！難道我得了白血病？我覺得自己朝一個無底的深淵掉下去，它像黑洞一樣，將我一向追求的功名利祿、榮華富貴，連同我的肉身，連同我的靈魂，連同我反叛上帝的意志都一同被吸了進去。
那麽，如果我要死了，我要到哪裡去？誰能救我？我一向堅持的自我在哪裡？
我想起了聖經上耶穌說過的一句話∶“你們為什麽稱呼我主啊！主啊！卻不遵我的話行呢。┅┅就像一個人在土地上蓋房子，沒有根基。水一衝，隨即倒塌了，並且那房子壞得很大。”
耶穌的話打動了我，我的所作所為可不就像一個人在沙地上蓋房子嗎？這種“豆腐渣”
經不起考驗，蓋得越豪華，倒得越悲慘，徒留一場傷心而已。
在死亡面前我發現我什麽都不是，虛無已經徹底把我擊敗。現在我要悔改，向上帝認罪！
九、認罪悔改
我決定在上帝的面前禁食三天。我說上帝啊！我因為驕傲悖逆，請你管教。我認識到了我實在離不開你；離開了你，我的人生什麽都不是。我承認我驕傲，污穢，悖逆，得罪了你！然而，上帝啊！求你因著你的憐憫和大愛，收納我的靈魂！
禁食禱告的第二天下午，我到小區散步，看到路邊的人活得多麽自在啊！唯有我受著罪惡煎熬！這時，上帝指給我看，你看這些人很幸福嗎？當我再看的時候，突然意識到拒絕悔改的人，都是上帝眼前的罪人。他們表面的平安不過是暫時的，當災難來臨的時候，可以向誰呼求呢？當死亡來臨的時候，他們能抓住什麽？他們能到哪裡去呢？有一天這些人帶著罪惡到上帝的審判台前，怎麽能站立得住呢？
晚上我翻聖經，讀到《耶利米書》。我聽見以法蓮為自己悲嘆說∶“你責罰我，我便受責罰，像不慣負軛的牛犢一樣。求你使我迴轉，因為你是耶和華我的神。我迴轉之後就真正懊悔，受教之後就拍腿嘆息┅┅”以法蓮的哀嘆正是我的哀嘆！我自幼性情狂傲，就像一頭不慣負軛的牛犢。然而，上帝從高天上拋下韁繩使我絆倒，又將我的罪惡顯明給我看，指教我認識真理，走義路。我受教之後豈不真正懊悔、拍腿嘆息呢？
接著，上帝又藉著聖經對我說話。他說∶“以法蓮是我的愛子嗎？是可喜悅的愛子嗎？我每逢責備他，仍深顧念他，所以我的心腸戀慕他，我必要憐憫他。”讀至此，我情不自禁感嘆起來∶“哦！上帝！你不再是我眼中那冷酷無情的神，你真的是又真又活的上帝，巴不得我早就認識你，順從你的真理而活！”
自從我悔改後，我的病漸漸痊癒了，神又藉著主內的姊妹給我介紹了一份新的工作。現在我的信仰和生活都走上了正軌。回首走過的日子，沒有認識神以前我所經歷的是劫難、痛苦、絕望，活像人間地獄！我在其中掙扎，毫無希望；然而慶幸的是那來自天上的大光，照在了我這黑暗死蔭之地的人，使我重新看見了光明！
哦！上帝！以往我在世上度過的日子，如一艘在海岸上迷途飄蕩的船，多受風雨、多歷劫難。今天我把錨拋在你的磐石上，我要用一生奔走你所為我命定的道路，因為我知道這是一條公義和平安的道路。明天或許仍有風雨，但我知那看顧麻雀者，必定看顧我。
作者來自福建，現居北京。
本文原刊於《海外校園》第7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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