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風雲賦

文/紅葉

第十章 豆蔻情懷

“ 上海是什麼樣的？” 阿妍很好奇地問沈雲飛。

在她的心目中，上海是個燈紅酒綠，光怪陸離，十里洋場，繁華熱鬧的傳奇之地。那裡的女人嫵媚妖嬈，時髦動人，令無數的男人魂牽夢繞。

對於從小在上海長大的沈雲飛，她有一千個問題想問他。

他就讀過的教會學校還有鋼琴，沈雲飛還會彈鋼琴! 這讓她對他更加崇拜了。

“ 沒什麼特別的。” 沈雲飛淡淡地回答。

阿妍並沒有因沈雲飛的平淡回答而感到失望，她仰視着他的那對水汪汪的雙眸里閃耀着崇拜的光，除了單純的崇拜之外，還多了一份少女豆蔻情懷的愛慕。

她與沈雲飛年齡相仿，比他稍微小一點，她十七歲的生日明天就要到了。

如果是以往的太平日子， 姑姑會給阿妍隆重熱鬧地過生日。做身新衣服，擺桌酒席，邀來親朋好友歡聚一堂。

如今處於戰亂年代， 大家都沒心思過生日。一般也就是胡亂應付過去，煮碗長壽麵，再加個雞蛋而已。還有很多人根本就不過生日。沈雲飛的十七歲生日那天，是在防空洞裡度過的。

後院裡的一棵梅樹冬天也在盛開着，香港的冬天沒有上海那麼冷，這裡的梅花是紅色的。

沈雲飛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他家花園裡的那幾棵臘梅樹來，不怕寒冬，傲雪開放。每當盛開之時，枝頭綴滿了一朵朵蠟玉雕成般的黃色小花朵，暗香浮動夜黃昏。

由臘梅花他不知為何，又聯想到了他母親生前最喜歡聞臘梅的香氣。在臘梅盛開之時，母親總是讓阿蓮折來幾枝插在她臥室的花瓶里，屋子裡頓時充滿了濃郁的花香。

想到母親，沈雲飛的心裡頓時涌過一陣悲哀和淒楚，這是他心底永遠的痛。他急忙調整心神，不敢多想。

姑姑決定明天給阿妍好好過一個生日，難得今年孩子們都在家。雖然不擺酒席，但自己親自動手做些菜，再邀來幾位親戚朋友以及阿妍的好友們，也算是熱熱鬧鬧的了。

生日的當天， 秦風在廚房給姑姑打下手，忙碌地準備着菜餚。

中午，客人們都陸陸續續地來了，大家坐在廳堂里， 喝茶，吃點心，談天說地閒聊着。

壽星卻始終沒有出現。秦風在各個房間裡轉了一圈沒找到阿妍，他忽然發現，沈雲飛也不知到哪裡去了。

這時，兩人有說有笑地推門走了進來。

“ 表哥，我們上街去了。” 阿妍笑嘻嘻地說。

難怪一大早就找不到他們，原來兩個人逛街去了。一種微妙的、酸溜溜的感覺頓時湧上了秦風的心頭。

“ 你看，這是雲飛哥哥給我買的生日禮物!” 

阿妍攤開手掌，裡面躺着一枚漂亮的金戒指。

秦風吃了一驚，沈雲飛哪來的錢買這樣貴重的禮物？ 

“ 出去也不說一聲，讓一屋子的客人們都等着你!” 秦風憋着氣說。

“ 哎呀表哥別生氣，我這就去和他們打招呼。”阿妍應付道。 但她似乎並不關心他的反應，只這樣馬馬虎虎地敷衍了秦風一句，她就又把她那張被喜悅燃燒得發亮的臉轉過來對着沈雲飛笑。

進入廳堂，阿妍同親戚朋友們打着招呼問好。 

“ 阿妍真是越長越漂亮了。” 伯母拉着阿妍的手，把她從頭到腳仔細的看了一遍，然後誇獎道。

伯母雖然年齡大了，但皮膚仍然白皙細嫩，除了額頭上時光碾過幾道淡淡的皺紋外，臉上肌膚緊緻，塗着鮮艷的口紅，顯得風韻猶存。她的身材也依然保持得勻稱，沒有發胖，也不象姑姑那樣清瘦。當然，這些年她一直過着遊手好閒不勞而獲的舒服日子，不象姑姑那麼日夜操勞。

她身邊的大伯，怎麼形容他呢？ 他長得並不難看，只是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 略帶三角的眼睛，眼皮浮腫，眼角朝下拉。高鼻梁，鼻尖稍稍有點歪，嘴唇薄，下巴也短。

秦風一直對這對夫妻敬而遠之，他們待他從來都很冷酷無情。雖然在外人面前，他們總是裝做對他非常疼愛關心的樣子。在祖父去世後分家產時，他們夫婦倆欺負姑姑母女孤苦無依，仗勢欺人地侵吞了祖父留下給姑姑的那一份，全部裝進了他們自己的腰包。姑姑也沒有同他們計較。

好在姑姑聰明能幹，靠着自己的勤奮努力重新慢慢掙得了一份家業，日子過得豐衣足食，蒸蒸日上。女兒也很爭氣，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還考進了當地最好的高中。 

雖然不喜歡他們，但秦風也不得不恭敬地叫了聲：“ 大伯、伯母好。” 

“ 阿風，你好久沒回來了。” 伯母親熱地說，拉着他左看右看，嘖嘖稱讚：“ 聽說你在廣州的一家話劇團當大明星了？ 這孩子真有出息，一點也不象他的父親。。。”

“  舅母!” 阿妍漲紅了臉，及時打斷了她的話。

姑姑轉移話題說：“ 請大家入席吧。”

晚上，送走所有的客人。夜深人靜，道過晚安之後，各人回房間睡覺。

關上房門，秦風壓低聲音問沈雲飛： “ 你今天早上和阿妍到哪裡去了？” 

“ 你管我到哪裡去了，我想去哪裡，還需要經過你的批准嗎？” 沈雲飛挑釁似地回答。

秦風審問似的口氣頓時觸犯了沈雲飛的逆鱗。他最討厭別人這樣問他話，那讓他立刻聯想到他那專制的暴君父親。

“ 你哪兒來的錢給阿妍買那麼貴重的生日禮物？”秦風繼續追問。

“ 你管得着嗎？ 管它是偷來的，還是搶來的。”

沈雲飛把頭一仰， 繼續挑釁地答道。

“ 你。。。喜歡阿妍嗎？” 秦風悶聲問。

“ 我給她買了個金戒指，就代表我對她有特殊的感情嗎？ 再說她是你的表妹， 我又借住在這裡，欠了人家那麼多的人情，她過生日，我給她買個金戒指作為生日禮物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沈雲飛的聲調是平平淡淡的。

這平淡的語氣幾乎觸怒了秦風，你竟看不出阿妍是多麼愛慕你嗎？她看着你的那眼神，笑容，就算是再遲鈍，你最起碼也感覺得到啊!

“ 你如果不愛她，不想對她負責，就不要和她整天黏在一起!”

這句話頓時激怒了沈雲飛，他反唇相譏：“ 是你的表妹整天黏着我，不是我纏着她。你弄清楚了再說!”

秦風不說話了。沈雲飛的余怒未消，也不再理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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