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每人有三次投擲機會,是連續的,有些選手抱怨這樣不合理,因為疲勞不能迅速解除,應該是大輪迴,每人一大圈投一次,有個恢復體力的時間。裁判就是圖省事!而王宇恆則不以為然,他認為規則是統一的,對誰都一樣,公平就是合理。他不屑於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的問題,什麼叫絕對優勢?什麼叫遙遙領先?他考慮的是這三次如何安排才會產生最佳的精神效果。他制訂了兩套方案,方案一是第一次試投不盡全力,過十一米即可,後兩次逐次加勁,每次都刷新自己,並給人以持續的震撼,設想如果比賽允許投四次、五次、六次……將會有什麼成績出現呢?可無限遐想。該方案的問題是要精確控制幾次的用力,好在場地上有很多道標示距離的白色弧線。 方案二是第一次投就盡全力,投出一個駭人聽聞的最高成績,後兩次則聲明放棄,不再重複,這樣更會留下一個灑脫的背影,有一錘定音、說一不二的效果,與其他選手的斤斤計較可形成鮮明對比。這兩種方案各有千秋,王宇恆覺得放棄哪個都可惜,演劉備就演不了曹操,儘管他演誰像誰。經過一番艱難抉擇,他終於確定採用第二套方案。 終於輪到王宇恆了。他泰然走上場,俯身抓起鉛球。他本想把鉛球象泥球一樣在手裡揉搓幾下以示輕鬆,這叫玩弄於股掌之上,但卻感覺鉛球比心理預期重很多,險些沒拿住砸了腳,便放棄了這一即興表演。他擺好姿勢,迅速回顧一遍動作要領,而後摒足一口氣,拼盡全身力量將鉛球猛地推出。 鉛球落在了幾乎所有人的想象之外。大家都心向遠方,但鉛球卻異常沉穩地墜落在最近的弧線里——這條線的標示距離是九米五。大家果然受到了震撼,此前只有一個人沒扔過這條線,該選手早已黯然離場,預想不到後面還會有人和他患難與共。此人剛推完時郝洋還對王宇恆表示欽佩其勇氣,就這水平還敢參加比賽!王宇恆則很寬厚地說:只能怨時間倉促,賽制不全,應該先有個預選賽,十米以下就不予正式賽資格。 測量結果為九米四。王宇恆真像笛卡爾一樣懷疑現實了,他着力地確認和回顧着,自己剛才執行的確實是方案二,而不是方案一的先保留後漸進。可能還是熱身不夠,看來只能臨時調整為方案三了,即老老實實地全力推完三次。 不論是方案幾,成績是一次不如一次。後兩次的結果分別是九米三、九米一。怎麼會這樣?全身已經熱透了! 比賽結果顯而易見,他們班的三個人無一獲得名次。劉立斌提前離開去參加別的項目了,沒有看到王宇恆的慘狀,本可使他獲得些許安慰,但後來郝洋告訴他,劉立斌賽後特意問過他王宇恆的成績,很詳細地問了每一次的數據。這更叫王宇恆沮喪,真是一次失敗的軍事演習,本想炫耀武力,卻反倒暴露了虛弱。 第二篇 73 王宇恆這次栽就栽在那個想當然的推算上,自以為是就要立竿見影地受到懲戒。他隨後就此事專門請教了健美教練,教練說他的推算毫無科學依據,推鉛球用的是爆發力而非耐力,跟做動作的數量沒有太大關係,和健美也根本不是一個練法,即使是針對同一塊肌肉,健美動作是多次重複而非單次全力爆發,而且不許借力,不使巧勁,集中練局部。而推鉛球則需要臂、肩、胸、腹、背、腰、臀、腿甚至腳共同發力,協調運作,力量要在同一瞬間作用在同一條線上,是有很多技巧的。健美班中很多人因為只考慮可視效果而單練臂、肩、胸,其餘不練,這是一種急功近利的短淺目光。王宇恆輸得不冤,他知道自己的協調性較差,他悠雙槓的數量還不如撐雙槓的數量,而別人悠起來都能借不少勁。他的自我定位是力量型的,而不是技巧型的,但他還要通過反向推算來證明自己的力量,以獲得些許安慰,就是沒他有勁的郝洋能投出十米零二的成績,那麼只投出九米七的劉立斌勁可能就更不如他大了。 王宇恆惱恨自己真是登不了台面,一出頭露面就丟人現眼。但這件事倒也不完全是壞事,在他更加發奮的鍛煉中成為所臥之薪,所嘗之膽,只是他把側重點放在爆發力上。他一向善於從不利中挖掘出有利——這次比賽不但警醒了自己,還麻痹了對方。劉立斌果然從那以後在他面前很張揚,無所顧忌的樣子,這些都成為驅趕他惰性的鞭子。 轉眼過了一個多月,在一次體育課上,老師把同學們分成兩組進行足球比賽。在剛入學時,王宇恆他們四個瀋陽來的同學借着當年遼寧足球的威名,被稱為“遼寧四虎”,曾被同學們寄予很高的期望,最初幾乎都被安排在前鋒的位置,他們也都當仁不讓。與外班比過兩場之後,他們很令大家失望,又被安排到後衛;再賽幾場,大家覺得後衛也超出了他們的能力範圍,除了郝洋做了守門員,其他人都淪為替補,王宇恆和楊雲峰因為總也補不上,便成了純觀眾,負責給旁邊的女生解說。在班裡遼寧足球的牌子被他們徹底搞砸了。 今天本班的體育課不涉及班級榮譽,所有人都要上場,王宇恆終於得以重回闊別一年多的足球場。他跑動積極,搶斷賣力,不棄不舍。他最善於並樂於和付輝糾纏,付輝雖然肥胖而臀大,但腳法卻異常細膩,以至於到了磨嘰的程度,他總因為過於迷戀自己的技術而不肯把球傳給別人,直至親自把它丟掉為止。急得劉立斌在一旁不斷呼喚甚至叫罵,提示自己的存在,但付輝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球藝之中,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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