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平安夜

雨竹這幾天好開心，心裡象要淌出蜜來似的，一輩子也從沒有過這種甜得發膩的感覺。這是愛情嗎？愛情不是一想到那個夢魂繚繞的人兒就有一種心跳耳熱的、觸電般的感覺的嗎？她對嚴文海可從來沒有過這種苦澀卻又甜絲絲的情愫。現在她心中的甜蜜是如此純淨，沒有半點雜質。她覺得自己每一天都沐浴在和煦的陽光里。

奇怪的是，嚴文海象上次一樣，從省城回到小鎮，又極少聯繫雨竹。

這天晚上是平安夜，吳凱打電話給雨竹，說是王劍家在玉湖賓館訂了一桌“聖誕大餐”，有幾個空座位，王劍讓他再邀一個人參加。雨竹問吳凱：“麗妍去嗎？”吳凱說：“下午我和王劍叫她去，她說要跟未婚夫宋平一起過，不跟我們這些小孩子玩。”雨竹笑笑，讓吳凱過一會來接她。

雨竹來到巷口，正要坐上摩托，吳凱遞給她一個頭盔。雨竹說：“幹嘛要戴頭盔啊？這個小地方，交警不管這些。”吳凱說：“怕你洗了頭，坐摩托上公路嫌灰塵太大，把頭髮弄髒了。”雨竹說：“我不介意。”雨竹最討厭這沉甸甸的頭盔了。吳凱自己也不戴，把兩個頭盔掛車頭，載着雨竹開上公路。

吳凱一邊開摩托一邊告訴雨竹：“剛才麗妍打電話給我說，宋平臨時要加班，要我接她去參加‘聖誕大餐’”。雨竹說：“那你去接她。”吳凱有點幸災樂禍地說：“下午請她，她還擺架子。現在不管她了。”

玉湖賓館在郊區，廣城醫院的對面，依山傍水而建，是廣城最高級的賓館。雨竹隨吳凱來到餐廳。王劍的父母和哥哥，還有廣發公司的一個女同事葉倩，已坐在那兒聊天。吳凱帶雨竹入座，大家互相介紹了一下自己。過了一會，王劍帶着一個女孩子來了。王劍向大家點頭打招呼，看見吳凱帶來了雨竹，有點不好意思，含糊的地介紹了一下那位女孩子。雨竹沒聽清楚王劍的介紹，只是多看了幾眼那位女孩。女孩子嫻靜嬌美，有大家閨秀的矜持，也有小家碧玉的溫婉。雨竹不禁想起若蘭，但也覺得挺能理解王劍的。換了她是王劍，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挑了。

這王劍，真是閱盡人間春色。

人到齊後，服務員為各人送上一套禮物。每人有一個動物頭飾，一個錘形的氣球，還有一些彩帶之類的搞活晚宴氣氛的東西。雨竹拿到的是一個紙皮做的孔雀頭飾，上面沾着金光閃閃的紙屑。雨竹覺得這些小玩意挺可愛的，拿起氣球，讓吳凱幫她吹。吳凱卻挺不高興地說：“你要讓我吹得喘不過氣啊！”雨竹馬上閉嘴。她有時候很搞不清吳凱，一時刻意逢迎，一時又冷若冰霜。這幾個月來，雨竹也懷疑，吳凱是不是對自己有點意思，但人家除了跟她聊幾個無關緊要的電話，約她去西餐廳天南地北地聊過幾次之外，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雨竹覺得，這是一般朋友關係，無需自作多情。現在吳凱的表現，更讓雨竹覺得，他只是一個普通朋友而已。

雖然吳凱的態度讓雨竹有幾分尷尬，但別人都在擺弄小禮物，沒注意他們兩個。雨竹一點也不生氣。對一個跟自己沒關係的人，犯不着生氣。

王劍的爸爸是個清瘦的中年人，幽默而隨和。這會兒，他把他的那個鹿角頭飾戴上，搖頭晃腦地跟大家說笑。王劍拿着氣球，憋着氣，吹得滿臉通紅，好不容易把那錘狀的氣球吹好了，放一邊，然後跟大家說話，冷不防他爸爸拿起氣球錘子，在他頭上猛敲一下。王劍反射性地一縮脖子，眼珠子轉兩轉，逗得滿桌的人都大笑起來。吳凱在旁邊幸災樂禍地說：“打得好！”

“聖誕大餐”在輕鬆愉快的氣氛中開始。大家開開心心地聊天吃飯。雨竹沒覺得“聖誕大餐”有什麼好吃，但這頓晚宴挺特別的。

大家吃完飯，仍坐着聊天。吳凱跟王劍一家挺熟絡的，吃完飯就自己一個人到外面遛達，剩下雨竹坐在那兒有點不自在。畢竟，她只認識王劍，和其他人都是初次見面。

難怪女孩子都喜歡王劍，他就能知道女孩的心思。他見吳凱出去好一陣都不回來，怕冷落了雨竹，拿起氣球錘子，在雨竹頭上輕輕敲了一下。雨竹笑笑，趁王劍轉過頭去的時候，拿起禮物盒裡的一個竹筒，對着王劍猛一吹，裡頭的機關被激活，五色彩帶猛然射出，掛了王劍一頭一身。大家又鬨笑起來。

“聖誕大餐”結束後，大家在玉湖賓館的商場裡逛了一圈。然後吳凱又象平常一樣，平平穩穩地開着摩托，送雨竹回家。雨竹心情挺好的。時間還早呢，吳凱卻徑直把雨竹送回家，然後掉頭開着摩托，一溜煙地走了。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卻有情。這個吳凱，夠令人難琢磨的。雨竹也懶得多想。回到家，自己鼓起腮幫子，瞪眉突眼地把氣球錘子吹起來，掛到上次跟嚴文海從車展拿回來的漂亮的汽車年曆旁，上床捧本閒書看了一回，香香甜甜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