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的當晚我就給小灣打電話。小灣說感覺不是太好也不算特別糟，你呢？我說還行，大致估算了一下上川大應該沒問題。我壓抑着激動說小灣，你還記得我們以前說過話嗎？現在高考完了，我可以到新疆去看你嗎？電話那邊小灣靜了靜，說你爸媽同意嗎？我說主要是看你，只要你家裡不反對，我就一定能來。小灣，我快想你想得發瘋了。小灣說我也是，你等十分鐘再打過來好嗎，我和父母商量一下。

我看着牆上的掛鍾，坐立不安地守候在電話機邊。考場上十分鐘不過一眨眼，等小灣電話十分鐘卻漫長如一個世紀。十分鐘剛剛一過我就撥去電話，小灣說爸爸媽媽說只要你父母同意他們歡迎你來。我欣喜若狂，大叫一聲烏拉！我突然一聲暴叫讓小灣在電話那頭嚇了一跳。

我告訴父母我想去新疆去玩，小灣的父母已經同意。媽媽驚訝道你和小灣還保持聯繫？我親熱地抱住她老人家嘿嘿笑道反正沒有耽誤高考。媽媽不放心我一個人去那麼遙遠而且還是少數民族聚居的邊疆。父親說讓林躍去看看也好，高考完了放鬆一下。男孩子要多出去見識見識，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們年輕時不也一樣早早離家出去求學，當年比他還小。

我正和父母商量着，燕子打電話過來問我考得如何。我講了講，忍不住興奮地告訴她我要去新疆。燕子大叫她也想去。我說好啊，你父母同意我就帶你去。燕子唉嘆口氣說他們怎麼可能同意。師弟，我好羨慕你，去那麼好玩的地方去玩。我說你現在太小，大一點高考後也可以自己單獨去闖。燕子說他們才不會這麼開明。他們都說我上大學他們還要陪我去報到。我笑道誰叫你投錯胎成女孩呢。燕子反唇相譏說呸，我看你才錯投胎成男孩。

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我一身臭汗出走出烏魯木齊火車站，一眼就看到小灣俏麗的笑臉。小灣使勁地向我揮手叫着我的名字。她身邊站着一個容貌和她幾分相像的英俊小伙子，也衝着我笑。我猜想是小灣的哥哥。我快步到小灣面前，小灣遞給我一張手帕讓我擦汗，說這是我哥哥，小龍。哥，這就是林躍。我叫了聲龍哥。

小龍爽朗地和我握了手說辛苦了，幫我拎了件行李。小灣的哥哥在烏魯木齊工作，有一間宿舍。小灣說我們在烏魯木齊玩幾天后再去她外婆家。公共汽車上小灣站在我前面，我的目光離不開她的面龐。小灣不時回頭看我一眼。不知是因為好久不一起而產生的生分，還是因為小龍在旁，她歡喜中又有些害羞和拘束。

在宿舍，我到公用水房去沖個涼，水真冷，哆嗦着回到宿舍換衣。小灣和小龍出了宿舍迴避。換上了乾淨衣服，火車上積累了幾天幾夜的熱悶一掃而去，每個毛孔都舒展開，通體舒泰，美妙得不可言喻。

小龍只請了半天假陪小灣去車站接我，他吃過午飯就去上班。小灣問我是回宿舍休息還是去逛逛街到處看看。我說我客隨主便，一切聽你安排。小灣說你要是不累我們就走走。我說行，牽住她的手。小灣朝我微微一笑。

小灣說紅山是新疆烏魯木齊的標誌，先帶我到紅山公園。我們登上紅山頂，遠眺博格達峰，鳥瞰烏魯木齊市容。小灣給我指點市里標誌性的建築給我一一介紹。我卻心不在焉時不時望着她的臉。小灣靦腆道你還沒有看夠啊，乘車的時候就老看着人家。我說一輩子天天看都看不夠，何況我們還有半年沒在一起，現在是把那半年失去的補回來。小灣道才不信呢。我發誓是真的。小灣抿嘴笑道我老了一臉皺紋時你就不願意看我了。我鄭重道你永遠不會老，就算你老了，我永遠會記得你現在的樣子，說完緊緊地抱住了她。好一會，小灣在我耳邊輕輕道林躍，要是我沒考上華西醫大你會怨我嗎？

我說當然不會，只要努力了就好。小灣輕聲說就是沒辦法努力呢，腦子裡總想着你，連看書都看不進去。我鬆開她，握住她的肩頭，凝視着她清幽的雙眼說那更不該怨你了，要怨只怨我，害你分心。小灣，讓天山作證，就算你沒考上大學，我們也會在一起的。何況我還要你為我們林家生兒育女呢。我嬉皮笑臉。小灣羞紅了臉，跺腳道好好的又亂講。

接下來幾日，我們玩遍了烏魯木齊和烏魯木齊周圍的景點。塞外風情，讓從未出過四川的我大開眼界。我們在烏魯木齊停留了一個星期，然後乘火車去石河子，小灣父母工作的地方。小灣的父親我以前見過，母親是第一次見面。她的面孔哈薩克族特徵比小灣更明顯，一眼就可以看出不是漢族。小灣的父母都很親切，一下掃除了我的顧慮。

到石河子的第二天晚上，小灣說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你去看了後就保證一輩子忘不了我。我說什麼地方那麼神奇，你的出身地？小灣說不是，你聽說過喀納斯嗎？我沒那個印象，說地理書上講過嗎？小灣笑道好象沒有，喀納斯就像是一塊人間勝地，純潔、美麗，充滿了聖潔的感覺。不過要坐十幾小時的汽車，你怕不怕累？我道不就是十幾小時，有你在旁邊多久都無所謂。

第二天，我們經過克拉瑪依、魔鬼城和布爾津十多個小時的長途跋涉到了哈巴河縣城住了一夜。第二天起來時下起了小雨，再乘三個多小時汽車後到了喀納斯風景區。這時雨已經停了，道路沿着喀納斯河蜿蜒盤旋，再行不多久後車在山道邊停了。下了車，小灣拉着我站在山路邊說林躍你看。我向山下看去，雨後的山色嬌翠欲滴，薄霧宛若輕紗繚繞，翡翠般碧綠的喀納斯河悠然從山裡彎繞而出，若隱若現，讓人如臨仙境飄飄欲仙。

我挽着小灣的肩頭，情不自禁道太漂亮了。小灣說你看這河象什麼？我說小彎鈎？小灣抿嘴笑道也對，不過你要是更富有詩意地來描述，它其實更似一牙彎彎的初升的新月，所以就叫月亮灣。我爸爸當年勘探地質的時候經過這，那天也是雨後初晴，薄霧繚繞。我爸爸一下就愛上了它。當時媽媽正懷了我。爸爸說如果生的是女兒，希望她象這月亮灣一樣純潔美麗，就叫她小灣吧，小名叫灣灣。

我凝視着小灣喀納斯河一樣純潔的眼睛說我可以也叫你灣灣嗎？小灣抿嘴輕輕一笑，嗯了聲說你記住了這美麗的月亮灣，就一輩子記住了我。我說我不會忘記這月亮灣，但那是因為我記住了你。只要世上還有彎彎的月亮我就不會忘記你。小灣笑道你呀，嘴巴越來越甜了。

我們喀納斯遊玩了三天，領略着喀納斯仙境般的美麗和聖潔。回石河子後小灣帶我又坐了一天的汽車到了她外婆家。小灣外公解放前是國民黨住疆官員，有一次在集市上看見小灣外婆，驚為天人，用了不足為外人道半搶的方式娶回家。解放時又逃到了小灣外婆家鄉。小灣出生後沒多久病逝。小灣悄悄告訴我說她外婆家地下還藏了好幾根金條，這事連她母親和舅舅都不知道。外婆說小灣出嫁時會給她一根作陪嫁。

我厚着臉皮說五年後那根金條就屬我了。小灣嬌柔道萬一你上大學又愛上別的女孩呢？我說為了那根金條，打死我都不會娶別人。小灣故意說誰知道啊？萬一人家有兩根甚至三根金條作嫁妝呢。我着急道小灣，天地良心，你知道的，我們認識起我就沒正眼看過其它女孩。小灣微笑道那燕子呢？我說燕子是師兄，在我眼裡就是一個男孩。我說時腦海里閃過江邊燕子脫下連衣裙情景。不過那只是瞬間的感觸，不能算數。

小灣的舅舅和外婆住一起。在那裡，我小學時就嚮往的騎着馬兒過草原的願望終於實現了，而且是抱著我心愛的小灣。本來我們是各騎一匹，我騎的那匹很溫順。溜到沒人看見的時侯我就厚着臉要和小灣共騎。那是多麼浪漫的一刻，望着無盡的草原，繁星般密布的野花，嗅着小灣身上淡淡的香味，恨不能一生就這樣和小灣粘在一起。

新疆的二十幾日，快樂得象是神仙，樂不思蜀。父母電話催了三遍，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回到四川後不久，高考成績下來，我考得比自己的估算還高一些，超出了重點錄取分數線一大截。小灣告訴我算上少數民族加分後她比新疆的重點線高出十幾分。我們一起祈禱着華西醫大可以錄取。

結果卻令人夢碎，小灣最終被重慶醫學院錄取。我們至少四年裡會在兩地。我非常失望，但更難過的是小灣，她在電話里哭了。我說小灣，四川最大的兩個城市我們一人占一個，我們可以演一出雙城之戀。將來告訴孩子，爸爸媽媽為了將來有你來來往往奔波得很幸苦，你長大了要感恩。小灣噗地笑了，你瞎扯什麼呀，孩子孩子的。我笑道不就是想逗你開心一點嗎？小灣說我曉得，謝謝你林躍。

我提前幾天到成都孃孃家。第二天到火車站接了小灣。我睡在客廳，小灣睡在孃孃家多餘的一間臥室。小灣在成都住了三天，我們一起去了武侯寺杜甫草堂和新都的寶光寺。我原想和她一起去川大轉轉，看看我要去的學校，但考慮到川大的斜對面就是華西醫大，我改變了主意。我不想引起小灣的傷感。

三天后我們登上去重慶的火車，車上有很多入學的新生和開學返校的學生，一路上非常熱鬧。抵達重慶時天色已暗，李濤在火車站接我們。李濤一身警服，威風凜凜英俊挺拔。他給我一個熱情有力的擁抱，然後向站在我身邊的小灣伸出手說小灣，好久不見。小灣有點羞澀地叫了聲濤哥和他握了握手。後來小灣偷偷地告訴我李濤握手好用力，把她手都握痛了。我說李濤練過功夫，當然很有力。小灣說你也練過，我從來就沒那個感覺。我說那當然不一樣，你是我的女朋友。

李濤開警車接我們，坐在警車上兜風，沿途路人望來，感覺特別過癮。李濤說先帶你們去嘗嘗重慶火鍋，很辣，小灣，你在四川呆了這麼多年，吃辣的還行吧？小灣說還行。我問春生哥來嗎。李濤說他邀請了春生，春生說最近特別忙，不一定來得了。

在一家裝修頗為豪華的火鍋店外李濤停了車。裡面已經坐滿了人，門口還有人等位。服務員似乎都認識李濤，滿臉堆笑地叫着李所長。我說師兄你轉正當正所長了？李濤笑道大家不興加個副字在稱呼里，這個店在我管轄的轄區裡面，我跟她們老闆很熟。話音未落，一個頭有點禿四十歲模樣的男子快步過來說喲，到了？李濤說不好意思，老喬，耽誤了你做生意。老喬道哪裡哪裡，你來是我們的榮幸，來這邊請，引我們到一個小包間。

李濤讓老喬拿半打青島啤酒。我和小灣都不喝啤酒，李濤說一定要試試，考上大學，一定要慶賀一下，邊說給每人滿上一杯。還說着，春生進來了。春生比李濤年輕，但相貌卻比李濤顯得老氣。李濤看起來意氣風發，而春生則臉色陰沉，罕有笑意。

春生說幫老闆辦事，以為都來不了，結果老闆臨時改變了主意，推遲到明天。李濤舉杯說推遲得好。我們師兄弟四人除了燕子都到齊了。小灣也是女孩，就當代表燕子了。來，為咱們重慶聚會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