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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赶上了 (4)
送交者: 晨雪 2005年09月11日20:22:17 于 [恋恋风尘] 发送悄悄话

BY 施文心


他待人接物很有分寸。可是冯小刚一来,就另一个样了。两人聊起来,就像贺岁片里的对

话,调侃,幽默。

只有我们两人时,他常做些怪动作逗我乐。吃饭的时候,他推着小餐车学大猩猩走路,学

得特像。我俩乐得肚子都疼了。有一回上街,看见一个人走路很特别,他让我记住,回到

家就给我学起来,像极了,也让我乐得不行。

有人把我当名人妻子,其实我俩都没把自己当回事。服饰上我也很一般,圆领衫,牛仔

裤,运动鞋,只要随意自在,轻松,活泼就行了。无拘无束。我穿高跟鞋就觉得像受了管

制,自己疼,给别人看,难受。何必呢!

朋友们老说葛优成名是天上掉馅儿饼,葛优自己也这么说,这当然是开玩笑的事。可是贺

聪说:“哪有那么便宜的馅儿饼?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优子一接戏,失眠就加重了。

拿到剧本那个琢磨劲儿,一夜一夜看剧本,分析。白天拍戏,晚上还要看剧本,琢磨第二

天的戏,一点不敢大意,耗费多少心血,我是最清楚的。天上从来就不会掉馅儿饼。”

小嘎恋家

对于家,小嘎还有他一套一套的说法。他认为“两个人成家就得开伙,家要是不开伙,那

还不叫一个家。你比如说有那样的,两人结婚已经四五年了,老外边吃去,家里没有油盐

酱醋,不动火;那好像这‘家’的概念还不是特强。我觉得是这样,到现在为止,我们两

口子晚上有时会到外边吃去,但中午必做一顿。做饭时我们两人都动手,现在是她做得

多。”

小嘎喜欢在家吃饭。他事先不打招呼回来时,家里有啥就吃啥,看到我们喝棒米查粥,他

特喜欢,就喜欢吃家常菜。有一次,我们做罗宋汤,牛肉、土豆、卷心菜、洋葱、番茄酱

炖一锅。他回来赶上了,吃得可高兴了,连说“好吃!好吃!”有时他回来了,我们打电

话到楼下饭馆要两个菜,他爱吃干烧黄鱼,辣的。可有时他来晚了,我们都吃过了,给他

煮速冻饺子,也行,不挑不拣。

过春节,他一定和媳妇一块儿回来。有一次,他说,算了,咱们上馆子吃去吧。他和贺聪

俩架着姥爷上楼去吃重庆火锅。那会儿,下馆子过年的还少,我们觉得挺新鲜。这些年,

许多家庭都到饭馆去过春节,小嘎却要在家里过,他说在家里有气氛。我们把鸡、鱼、

虾、肉都买好了,收拾好。他们回来时,总是留给贺聪做。贺聪烧虾,要放番茄酱,有种

特别的风味,真的好吃。

夫妻之间得有距离

对于夫妻之间,要保持一点距离,小嘎的看法我很欣赏。

小嘎说:“夫妻之间得有距离。现在有说‘零距离’的,在报纸上。我经常都是在厕所看

报,只要一看上面印着‘零距离’这几个字,‘哗啦’,撂下根本就不看了。距离分两

种:一个是说,两口子日子一过长了,就什么都不吝了,披头散发、打嗝放屁一点都不避

着,这个不好;再一个是什么呢?得有点隐私。说得具体点,我的呼机,别人给她写的

信,从来互相都不看。得留点余地。还有一个,说跟谁出去玩去了,是同性还是异性?从

来都不问。要是自个儿说出来了,问问。不提,根本不问。在这后面,还有一个是两口子

之间,有没有信任。有了这个,不必要的猜疑能少百分之八十。”

儿子的话使我想起了俄国作家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文学名著《怎么办》,我想他大概没有读

过这本书,但观点完全一致。书中女主人公薇拉进丈夫的房门时总是打扮得整整齐齐。别

人问她为什么,她的回答和小嘎的观点完全一致。大意是,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更应该保

持美好的一面。书中还提到了夫妻间要互相尊重对方的自由。没想到我的儿子还会有这样

高明的见解。

葛优:我们两口子隔三岔五就吵

记者问小嘎:“你感觉男人过了三十,是有个家好还是一个人更自在?”

小嘎说:“实际上我就是三十岁结的婚。让我看,绝对还是有家好。因为一个人都已经自

己过了三十年了;再一个,传统观念和社会舆论,这些都加一块儿,不结婚根本受不了。

就是能受得了,他心里其实还是希望能有一个家。我这个人说心里话,很传统,所以我还

是喜好有家这种日子。你要说让我到现在还不结婚,不成。另外,为了家我还能牺牲自

己。比如说有时候想出去玩,她不想去,那我可能也就不去了。‘责任’这两个字,对

家,年轻人现在可能就不那么看重了。可我还看重。另外那种,我也受不了:说俩人,一

直就那么过着,都七八年了,不结婚,到最后,散了。有一个词,对,是‘事实婚姻’

。我不能理解。”

小嘎对夫妻吵架也有他独特的看法:“必须得吵架,才能继续过下去。这我可体会深了,

因为我们两口子,隔三岔五就吵。甚至要有一段时间一直没吵,就想:快吵了。都能有这

感觉。我总结了一下,互相都特别在乎对方,才吵。要是互相不在乎,根本就不吵,那就

坏了。不信你仔细想想,道理其实特简单。说两口子,有一个骂另一个对方理都不理,那

就是快翻啦!我们吵归吵,但从来也没到了恶性的程度。话可都说出来过:你要再闹,

就————

离!当然专家还专门提醒过‘离婚’这俩字还是少提,提着提着,说不准就真能弄离了。

可我们两口子,互相都能听得出来,谁在说‘离’的时候,心里都含糊。不是真的。跟你

说实在的吧,真要离的,人家都不张嘴提‘离婚’这俩字。悄没声的,人家有一天,兴许

安安静静就把事儿办了。这是规律。我们两口子能过到今天,根儿,特别牢。”

为一只小猫老嘎歉疚到今天

小嘎上小学的时候,老嘎从外面捡回来一只小猫,黄色的,很可爱。他放学回家逗弄着

玩,有时带一两个小朋友来。那小猫也没受过训练,就在我们的双人床上拉屎撒尿。孩子

玩得很开心,简直都玩疯了。玩着玩着就影响做功课了。他爸就警告他:“你再这么玩,

不做功课,我就把猫给扔了。”可是孩子哪里管得住自己,照样一回家就跟猫玩。老嘎就

真的把小猫抱到很远的庄稼地里给扔了。小嘎就那么老实,如果他再去找回来,我想他爸

也就默认了。

小嘎悄悄地哭了。他从来不大哭大闹,我们的女儿也不大哭大闹,我也是从小只会不出声

地掉眼泪。可能是遗传吧。看孩子难过,老嘎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就跑到附近农民家里

去要猫。那时我们北影厂地址在小关,四周都是庄稼地,住着分散的农户。老嘎挨个儿去

找,问人家有没有小猫,找了三四家,最后找着一家农民,正好有一只母猫快下小崽了。

老嘎就跟人家定下一只小猫,想给孩子补偿。可是等过些天再去,小猫都被人抱走了,一

只也没有了。这件事,老嘎到现在一直感到歉疚,觉得伤害了孩子的感情。

小嘎童年的宠物———两只油鸡

1970年,北影厂搬到了北太平庄铁道部党校,我们家也随着住进了筒子楼。我们和黄建中

导演是邻居。他家养了一对半大油鸡。白天放出去,晚上就用竹篓关在厨房里。小嘎见了

喜欢,就自动承担起养鸡的任务。早上他把鸡抱出去,撒到院里。傍晚,他找一些菜叶子

剁碎,再掺进一点棒子面儿,装在一只小铁罐里。这大概是他跟姥姥学的。以前在小关住

的时候,姥姥就这样养了两只鸡,他耳濡目染地就学会了。他抱着铁罐到了楼下院子里,

一敲铁罐,两只鸡就不知从哪儿飞跑蹿了出来。小嘎等它们吃完食,又把它们抱回来放在

竹篓里面。每天如此,从不间断。后来小嘎干脆把自己叔叔从东北捎给我们吃的上好的棒

子渣全部都喂了鸡。两只鸡长得又肥又壮,黄色的羽毛油光水滑,两条腿上也毛茸茸的像

穿着毛靴,看上去真精神。那不是一般的鸡,是小嘎的宠物,是小嘎的骄傲。

不久,黄建中的爱人金萍生孩子了,是一个男孩,名叫黄迪。黄家喂鸡本来是为了产妇补

养和下奶的。可是看见小嘎这么宠爱两只鸡,根本就没敢提杀鸡。当时,金萍的母亲专门

从老家来侍候女儿坐月子。过了一阵,就说要杀鸡吃。刚说这话,老太太就看见小嘎在厨

房门后面抹眼泪。老太太心软了,只好不杀了。又等了一些日子,老太太要回老家了,黄

建中还是决定杀鸡。我们也劝说小嘎。后来,鸡还是杀了。他家还给我们送来一大碗清炖

鸡。小嘎硬是没有动筷子。

小迪子生下后一直由她姥姥带。姥姥有时候把迪子睡的小车放在楼道里,小嘎就去帮助推

车。小嘎的姥姥回老家以后,他心里也有点没着没落的。我们上班搞批斗,无暇顾及他,

他和金萍妈妈成了忘年交。一般星期六下午姥姥要到自己儿子家去,黄建中和金萍还没有

下班。小嘎就催促说:“姥姥,你走吧,我帮你看着。”姥姥走了,小嘎给迪子喂水,还

给换尿布。很负责任,很耐心的。小迪子长得很可爱,特别是两只大眼睛骨碌碌的。小嘎

很喜欢他,可能小迪子也成了他的宠物。不久前,金萍到我家来说,迪子现在是摄影记者

了,他想拍几张小嘎的照片,让我们帮助联系。本来小嘎不大愿意张扬,找他拍照不很容

易。但一听说是小迪子,二话没说,立即答应,很快联系上。拍照那天,小嘎对小迪子

说:“你知道吗?你小时候,我还给你换过尿布呢!”迪子倒有点脸红了。

以鸟为友

小嘎结婚以后,搬出去住。仍然喜欢养小宠物。他曾经养过一只小鹦鹉。日子长了,他在

手心里放上小米,伸进笼子里,鹦鹉在他手心里啄食,然后他把手退出来,鹦鹉仍然站在

他手上啄食。他就想这样把鸟儿训练成他的朋友,想让鸟儿跟着他走,认识他,跟他交

流。

当鸟能站在他手上不惊飞时,他真是心花怒放。但是,当他离家出去拍摄影片时,鹦鹉寄

养在亲戚家,不小心被放飞跑了,前功尽弃,说起来很遗憾。

他还养过一笼小文鸟,驼色的,白色的,小红嘴,小红爪子,特别可爱。小嘎给小鸟用木

料做小窝,铺上柔软的干草,精心饲养。小鸟居然给下了两枚蛋,小得像爆米花,玲珑剔

透,可爱极了。可惜,没有孵出小鸟,虽然贺聪用棉花包着放在暖气上,也没能成功。

后来,小嘎夫妇出去拍摄影片,把鸟笼放在地下室,托人喂养。等到回来时,才知道鸟儿

都死了,不知道是什么野物咬死的,使得小嘎心疼自责,发誓再也不养鸟了。

养了一条看家狗

小嘎还养过一只狗。有一天,他路过天桥,看见有人卖一只小狗,毛茸茸的,非常乖巧。

卖狗人说这是观赏狗,长不大的。小嘎不大相信他的话,但觉得这狗实在好玩,就买下

了。买回家以后又给置办讲究的狗窝和名牌狗粮,又训练小狗在废报纸上拉屎撒尿。谁知

这条“观赏狗”长得奇快,不到两个月,便原形毕露,原来这是一条农村一般的看家狗。

它虽然已经睡不下那只漂亮的小小的狗窝,可仍然必须钻进去睡,脑袋和后腿都只能搭在

外面。样子很滑稽,又令人感动。它还养成了一种特殊的习惯,没有报纸就不拉屎。小嘎

又要出去拍戏了。

这么大的狗,无人可托,没奈何,只好送给一位农民了。

养花老怕它渴了

小嘎也喜欢花草,花200元买了一棵榆树盆景。养着养着便面目全非。他就给我们抱来。

我们那时住一层,窗外有一个小花园。那盆景放在花园里,不久便蓬蓬勃勃长得很美观。

一年后,小嘎高高兴兴地抱回去了。可是,再过一年,小嘎给我们抱来时,比上次更不好

了。根部已溃烂变成空心,只剩一条细根还支撑着。他说,我老想给浇水,老怕它渴了。

花店主人就说过,家庭养花多半是淹死的,极少是干死的。这盆景便是活活被小嘎浇坏

了。这次我已无回天之力,只得保留着那条脆弱的细根维持着半拉枝叶,像一个半身不遂

的老人。不好看了,但也舍不得扔。不管怎么样,它还是条生命呀!我养花就是这样,养

得不好,只要没有死,我就不忍心扔掉,总想救活它。我女儿上大学时,同学从山上挖的

几棵兰花,送给她,直到现在我还养着,不开花,但也不死。

我给他一盆吊兰。吊兰是最好养的花,可他还是养不好。他说,有时候看见叶子全打蔫趴

下了,一浇水,立起来几根,就像我的头发似的,可怜巴巴的。有一天,他回家来说,

“嘿!我的吊兰出一根挺了,真不容易啊!”我问他几天浇一次水。他说:“老想给浇

水,怕它渴了。”我又教他,顶多一星期浇一次水,又告诉他洗奶瓶的水是最好的肥料。

他说:“唉!不知道,那容易!”其实我自己也常常犯错误,把长春朋友送的最好的金丝

君子兰给浇死了。

2003年春夏,北京闹“非典”,小嘎夫妇拍片到外地住了一个多月,直担心他的吊兰肯定

干死了,很心疼。没想到,回来一看,居然还活着,乐坏了。这回取得教训。干死比淹死

难得多。

总而言之,小嘎爱花草,爱小动物,表现出他性格善良仁爱的一面。但是,都失败了。一

是不得要领;一是老拍戏,忙,没有充裕的时间。也许等他退休以后会有闲情逸致养好

花,养好宠物。

我哥从小护着我,管着我

我哥大我五岁。早时的哥哥,我是从照片上认识的。

我俩过去的照片,我没有看够的时候,都是些黑白的,看了却心里发暖。一张我出生没几

天,躺在床上熟睡,我哥托腮趴在床边,兴味盎然地研究着我这个刚进家门猫儿大小的妹

妹,不自觉地微微笑着,似乎在说:“我们家什么时候蹦出这么个小东西?”他不像岁,

倒像十几岁懂事的大孩子。我妈在相册的空白处题写:多么爱妹妹。一张我一岁左右,和

我哥面对面坐在小山坡上,他手里拿着根冰棍。正往我的嘴里塞,不知不觉替我使劲,自

己的嘴也张得老大,居然被我爸抓拍下来。 还有什么比这样的瞬间更能体现兄妹之情

呢?

我喜欢回想北京北郊小关的家,那里留下了我六岁以前人生最久远的回忆。

我能想起来的第一件事,竟是我哥肚里长了虫,吃了宝塔糖后一趟趟上厕所的情景,还有

我妈着急心疼的样子。想来我也是吃过宝塔糖的,因为我不仅记得它宝塔样的形状,淡黄

的颜色,还清晰地记得它甜滋滋的味道。该不是我贪嘴,偷吃了我哥的宝塔糖吧?我还记

得我俩一人胸前戴一个光盘大小的毛主席像章,美颠颠地来到我妈上班的地方,叔叔阿姨

们指着像章,不停地夸我们。我爸收集了许多毛主席像章,别在海绵上,还买了不少有机

玻璃,自做毛主席像章。我爸的爱好虽不很多,却都是耗钱的,除了做像章,还买相机放

大机照相洗相,怪不得我妈老哭穷呢。

不过,多亏了我爸的爱好,才有了那些珍贵的照片。

搬到北太平庄以后,我俩进了建设小学,他六年级,我一年级。刚上学,我挺紧张,想到

我哥也在同一个校园上课,就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谁欺负我,有我哥呢。在学校,我其

实很少见到他,可单单他和我同校这个事实,就足以让我不再胆怯。他的班主任高老师知

道我是葛优的妹妹,见到我笑呵呵的。我觉得,葛优在高老师眼里似乎是个挺特别的学

生。特别在哪里,我一直想知道,又至今没搞清楚。

父母上干校后,我们在墨阿姨家度过了第一年。父母不在身边,我哥像个小大人儿似的管

着我。那时候,我觉得芹菜有股怪味,像许多小孩一样,沾芹菜就想吐。墨阿姨炒了芹

菜,我不吃,我哥就说我不懂事,逼着我吃,还打我。我满肚子委屈,边哭边嚷:“等爸

爸妈妈回来,我就让他们打你。”可惜,父母是不会打他的,顶多说他两句。墨阿姨待我

俩和自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有的孩子呆在亲戚家,还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呢。我们两家非

亲非故,墨阿姨却给了我们亲情般的温暖,想起那一年,心里有的全是暖意,全是感激。

后来一段时间,我哥有时也在食堂吃午饭。有次他问我:“你猜我中午吃了什么?”我猜

不着,他咂着嘴巴向我显摆:“我吃了排骨,特好吃。”

后来的一年,爷爷从齐齐哈尔来到北京照看我俩。爷爷不像我爸,面孔严肃,话不多。有

时,我会想念父母,盼着两周一次的大休来得快些,早点见到爸爸妈妈。那时的孩子不比

现在,没有那么多零食。一天,隔壁黄建中叔叔的爱人金萍阿姨听见我的哭声,推门进

来。我哥手里捏着个小药瓶,冲她告我的状:“她把酵母片当糖吃。”金萍阿姨笑了。我

哥又转身说我:“酵母片是药,吃光了,胃疼的时候吃什么?”我拿出一张纸,写上“爸

爸妈妈:我哥欺负我,你们要好好说他”,贴在父母床边的墙上。父母不在时,这样的纸

条在他们的床边出现过不少回。每次贴上时,我都恨得咬牙切齿,可等他们回来了,我又

把这个茬儿忘了。那个周末,父母刚到家,金萍阿姨就把酵母片的事当笑话讲给他们听,

边说边笑,还夸我哥懂事。我就想,他要是不那么懂事该多好,我俩把酵母片分着吃了不

就完了。金萍阿姨相当漂亮,是我小时候的偶像。
 
我十几岁时,父母说我是个白眼狼。他们的话也许真是对的。我哥如何对我好的,我记起

来的不多,可他如何对我不好的,我却一一记在心里。我对自己感到悲哀。我向我哥求

助,让他理理思绪,回忆一下我俩的兄妹情。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有一次我不知怎么

要踢你,赵妈拦住了我。”就这样的兄妹情!陈年老账还往外翻,我觉得怪对不起他的,

他倒满不在乎,还给自己添点反面素材。我似乎不需要顾虑什么了,可也甭指望从他嘴里

挖出什么有关我们兄妹关系的正面素材来。

赵妈是爷爷走后来到我家的,照料我俩也有一年。她戴个眼镜,典型的慈眉善目老太太,

不笑的时候看上去也像是在笑,待我们也很好。加上孩子快乐的天性,没有父母的日子,

我们也高高兴兴的。

三十年过后回头去想,父爱母爱其实是任何人的爱也代替不了的。十岁左右,正是需要父

母的年龄。父母两周回家一次,星期六下午回来,星期一早晨回去,每月见面的时间满打

满算也就是三天。

1973年,我爸因参加故事片《南征北战》的拍摄,第一批调离干校。1973年,合欢花怒放

的时候,我妈也离开劳动三年的干校,全家团圆在合欢树旁。
   
我爸我妈没有半点重男轻女观念,我又是老小,我哥和我闹了矛盾,父母大多会说:“你

是哥哥,让着点妹妹。”慢慢的,我变得有些任性,也长了脾气。饭吃到一半不高兴了,

我会撂下饭碗,说声“不吃了”,“噔噔”地走出家门,戳在楼道示威。

我妈讲原则,讲究教育方式,不大出来哄我。我爸会追出门来,小声小气地劝我回去。我

哥看不惯,常常撇着嘴气哼哼地向父母发泄不满:“你们就惯吧!”记不清是高中还是插

队时,他还曾经对我说:“以后我找对象,可不能找你这样的。”为这话,我好长一段时

间对他怀恨在心。我的确被惯得不大像样。那年,我爸去山东拍摄《南征北战》外景,为

他送行时,我说完“一路平安”,又加了句“半路死亡”。我爸一点没生气,只笑着说我

是个混球。

我头一次看他“演电影”

没父母撑腰的时候,我可还得乖乖地听我哥的话。

那次,我哥骑车带着我。骑到厂里主楼前的空地时,我的脚离车太近,一下卡在车轴里,

我疼得大叫。下车一看,袜子渗出一片血。我又疼又怕,哭了起来。我脱下鞋袜,脚脖子

破了皮,还在流血。我等着他说几句安慰的话,可听到的却是“哭什么!”我不停地哭,

他有点不知所措,四周看看,又压低嗓音:“不许哭!”原来是怕人看见。最气人的是,

他非让我把脚重新放到鞋里。血乎乎的脚脖子蹭着鞋,疼极了。他怕人看见,就不管我疼

得钻心。我不明白他怕什么,我的脚卡进车轴,有他什么责任?再说,周围根本没人。他

又抬起慌乱的眼睛向四周看看,让我坐上车,把车骑到卫生所。一路上,我憋了满肚子

话,要向父母告他的状。哭的权利都不给,还得把鞋穿上,岂有此理。等着瞧吧!

回到家,脚已包好,他倒成了功臣,父母夸他会办事,知道带着妹妹去卫生所。我的状告

得再有理由,也没了分量。

有时候,我不吃他那一套,他就伸出拳头,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地威胁我:“你看这是什

么?”

矛盾归矛盾,不打架的兄妹怕是找不到的,就像晴暖的春日会有雷鸣电闪,广漠的蓝天会

有白云点缀,多数时候,我们可以和平共处。

有次,我俩坐在茶几两边的沙发上端着饭碗吃饭。他模仿《粮食》和《小兵张嘎》里我爸

饰演的日本鬼子,边吃边用筷子在墙上比画,指着“地图”向下级部署作战方案。墙上没

有地图,他的眼里有张地图,嘴里还叽里咕噜说着日本味儿的中国话。那是我头一次看他

“演电影”。没想到,后来他真的演起电影来。
  

他喜欢打乒乓球,水平还不赖。家里没有球台,就往墙上打,时而离墙远点儿,时而近点

儿,一气儿能打一两百下。《大腕》里精神病院那场戏,他还露了一手。我也照着他的样

子对着墙打,觉得比在球台上更有意思,有时还不知高低地要跟他比赛。

我俩一起去总政剧场看大型话剧《万水千山》,激动的心情几个星期都没平静下来。我们

去电影院看意大利新现实主义影片《警察与小偷》和《偷自行车的人》。散场时,他突然

说:“你的脚又熏人了。”我满地找缝儿,无地自容。
 
每隔几周,我去虎坊桥牙科医院矫形科整牙。父母没空时,我哥陪我去。清早,我们坐22

路公共汽车,在西四下车吃早饭。车站旁边一个小饭馆里。吃了别的什么记不清了,但每

次我俩的桌上,都有两碗热腾腾的面茶。可惜,我们得快快将烫嘴的面茶倒进肚里,小口

小口细细品味,会误了预约时间,否则,我们一定让面茶在嘴里逗留的时间尽量长些。不

知是父母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发现了这么好吃的东西。我本来不爱看牙,想起面茶,看

牙也不发怵了。

当年我和父母都遗憾地

对他下了“不会演戏”的结论

小学中学,我在学校都比较得宠,当过大队委、中队长和学习委员。我哥没什么“官

衔”,学习成绩平平。学期结束,我时常拿回各式各样的奖状。父母有时感慨两句:“小

嘎,佳佳又评上了三好学生,奖状都一沓了。”我没当回事,尤其不爱当小干部。可在别

人眼里,这些都是值得骄傲的。打从幼儿园起,我哥就蔫不唧的,不大引人注意。父母

说,演节目这样出头露面的事情,他从不参加。我呢,幼儿园排演舞蹈“远飞的大雁”,

我是群雁中领头的大雁。在北影礼堂舞台上演出时,众目睽睽之下,还和小朋友争执起

来,都说自己的跳法是对的。一个叔叔见着我,老拿这事逗我。

1977年恢复高考,父母希望我哥考大学,他望而生畏,自己给自己取消了高考资格。我考

上北大哲学系,毕业后到德国攻读德国语言文学硕士学位。那时,他正在全总话剧团跑龙

套。人家说,我是葛家的骄傲。

可以说,从小到大,我从未看轻过我哥,可也从没看重过他。

来到德国一年后,父母信里有关我哥演艺方面的内容开始多起来。越来越多的导演找他演

戏,《顽主》使他崭露头角,接着又拍了《代号美洲豹》、《黄河谣》、《过年》和《烈

火金刚》。父母笔下一方面和我一样,难以相信这一切真的发生在我哥身上;另一方面,

也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欣喜和夸赞。我一向信任父母,可也不得不怀疑,父母是否高兴过

头,言过其实,对自己的儿子不客观了。他早期的电影我都看过,《盛夏和他的未婚夫》

和《山的女儿》里,他呆板僵硬,我和父母都遗憾地对他下了“不会演戏”的结论。

德国电视台播放译成德语的《顽主》,我当然没放过领略我哥的机会,边看边录了下来。

第二天,一个中国熟人碰到我,老远就说:“昨天电视里看见你哥了,德语说得别提多好

了。”是啊,我哥在《顽主》里,我是只见其人,未闻其声。我觉得他演的杨重有一定特

点,但也没好到哪去,却得到不少专业人士的青睐,金鸡奖还提了名。
  
我对我哥刮目相看,是看了《编辑部的故事》,尤其是《大撒把》以后。《编辑部的故

事》刚刚播放几集,我爸就说:“嗯,开窍了。”1995年在德国飞往北京的飞机上,我昏

昏欲睡,屏幕上突然放映《大撒把》,我困倦的眼睛立刻睁大了,眼珠都没转一下重新看

了一遍。他自然松弛,不露痕迹的表演不仅突破了自己,在表演领域也令人耳目一新。我

哥证明了自己,让父母和他的妹妹重新认识了他。

成名后回到家里,我哥几次拍着脑门子,眼神茫然,百思不得其解地向父母寻求答案:

“我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父母就说:

“你是赶上了好时候。”有这样的哥哥,我是幸运的。

葛家的骄傲

出了名,成了公众人物,我哥依然把我这个妹妹放在眼里。我四次回国探亲,他无论多

忙,都去机场车接车送。1993年拍摄《活着》时,他特意从山东外景地请了假,回北京送

我上飞机。他瘦得腮帮子凹进两个大坑,留了胡碴子,像是饿了十天没吃上饭,活脱脱一

个福贵,对了,就是他在《我爱我家》“不速之客”一集中洗干净以后的样子。换了现

在,腮帮子的大坑已经填满,福贵怕是轮不到他演了。看他那副可怜相,我真后悔,不该

让他大老远地跑回来,可就是拗不过他。1995年,他也专门为我请过假,从《秦颂》外景

地回到北京。2001年底,他又放弃了电影院正在举办的《大腕》宣传活动去机场接我,一

等就是两个小时。他和父母来到楼下的咖啡厅,想坐着休息一会儿,结果被里面的人一圈

圈围住。其中一位还用手机告诉了他的父母,两位老人十几分钟就赶来了。在众人中间,

我哥的“休息”似乎永远都是一句空话。

我过生日,会接到他打来的长途电话。1998年在北京赶上我的生日,他接了父母、我和我

的儿女,在他的小家为我庆贺。嫂子烧了一桌拿手菜,儿女满屋子撒欢打滚,正巧那天他

主演的电视剧《寇老西儿》开播,全家边吃边欣赏他的新作,谁想那段时间《寇老西儿》

竟成了全家一个说不完的话题。每看一集,我们的兴致就减少一点,担忧就增多一点,我

哥的一举一动都不像个宰相,戛纳影帝演成这样,实在说不过去。我哥也觉得寇老西儿演

砸了,看到电视台还在重播,他直着急:“怎么还演呢?”从此下决心再不演古装戏,我

倒觉得他可以继续试试,关键不在古装还是当代。他自己说得好,应该多多地读书,脑袋

里东西越多,对人物的塑造就越有想法。没过多久他也过生日,我送了他一堆书,王小波

小说集和几套中国古典名著。

令我欣慰的是,过去,我看到过经得住成功的哥哥,现在,又看到了受得了失败的哥哥。

事实上,我哥在表演事业上始终努力着、进取着,但更多的,还是顺其自然,而不是刻意

追求,因此,成功了,他不曾格外在意,失败了,也不曾过于失意。一个在赞誉和辉煌面

前不会迷失,在贬责和冷落面前不会沉沦的人,是让人放心的。我曾想对他说,荣辱不

惊,是当今的人,尤其一个演员应当具备的心理素质。这些话,我没有说,我发现,它们

是多余的。
  
我丈夫给我哥出了个难题,想在银幕上露露脸,演个冷面骑士之类的角色。我以为他说着

玩儿的,没想到他正经八百告诉了我哥,请他物色个戏份儿不重的角色。我心里说,还没

完全丧失自知之明,没敢打戏多的角色的主意。我哥像他在《甲方乙方》里饰演的姚远,

爽快答应一定帮他的妹夫圆了过把戏瘾的梦,继而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没经验,得有

足够的思想准备。有的人想演戏都想疯了,可让他往摄影机前一站,上万支灯光照下来,

几十只眼睛盯着看,立刻就傻了。”我丈夫不但没被吓住,还煞有介事地说:“我想演个

独往独来、所向披靡、刚正不阿的形象。”这都哪儿挨哪儿?我哥说不定还真当回事去帮

他办呢。

2002年年底,我爸做客央视《艺术人生》栏目,主持人朱军向他提了个演艺界人士常会遇

到的问题:“您认为您的代表作是哪一个?”我爸所答非所问:“葛优。”言语里,浸透

着一个父亲对儿子的骄傲和自豪。我妈惊叹我爸这些年口才越来越好,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爸走在院儿里,却遇到了麻烦,一个老熟人为我抱不平:“老嘎,你这么说可欠公平,

女儿就没出息了?”一句玩笑话,我爸当了真,越洋电话里郑重其事向我解释,听到电话

那边的我一个劲地乐,才算踏实了。

葛优成了葛家的骄傲。其实,葛家的骄傲不是这时候,而是十几年以前就换了角色,由女

儿变成了儿子。

几十年的妹妹,算是白当了

说起来十分惭愧,和我哥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十几年,银幕上看了他数不清的特写镜头,

对他的眼睛,我长达几十年都有个浑然不知的错觉。

前年从美国回京探亲的一天晚上,听见我妈有一搭无一搭地跟我爸闲扯:“你说奇怪不奇

怪,咱俩都是双眼皮,小嘎的眼皮怎么是单的?”我的耳朵没出问题,这话的的确确出自

我妈之口。我大惑不解,我妈对自己的儿子怎么如此缺乏了解呢?我自信了解我哥心灵的

窗户,我听见自己说:“我敢打赌,我哥不是单眼皮。”幸亏我妈没跟我赌,要不,我输

不用说,脸也没处搁了。几天以后,那对眼皮真真实实地呈现在我的面前,距我仅两尺之

遥,它们不动声色地无情地向我宣告:你错了。

几十年的妹妹,算是白当了。

单眼皮怎么了,五官搭配合适,照样好看

我哥对单眼皮似乎还情有独钟,否则,贺聪,也就是我哥的夫人,也成不了我的嫂子。我

嫂子也是单眼皮。嫂子五官娇小,秀气大方,他们结婚不久,我曾设想,她的眼睛哪天变

成双的,情景就更加美妙了。我向嫂子表达了我的关怀,劝她去医院做个双眼皮手术,没

想到,嫂子还没表态,我哥倒先不干了:“那种手术咱可不做,我可见过没做好的,眼睛

整天老跟使劲瞪谁似的。单眼皮怎么了?五官搭配合适,照样好看!”打那以后,我没敢

再提双眼皮手术的事,怕我哥跟我翻脸:“我的媳妇,我看着顺眼就成了,关你什么事儿

啊!”--葛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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