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二十八）

“周芸，你今天看上去很疲倦，昨晚上沒睡好吧？“ 曾莉悄聲地問我。我看了她一眼，沒說話，淚珠在眼眶打轉。

“周芸，別哭，怎麼啦？我們出去說吧。“說着曾莉把我拉到科室側門外旁邊的石凳上，這是平常供應科送貨時進出的地方，一般人不會在這兒來。

我低着頭，左手不停地擦拭着眼淚，右手一個勁兒地揉着衣服的下角，頭腦一片空白。

我倆就這樣呆坐了一會兒，見我不想說話的樣子，曾莉有點慌了。“周芸，你在這兒坐着，我去食堂買午飯去，一會兒就回來，今天中午我就陪你一起吃，等你什麼時候想通了，想告訴我你的事兒你就慢慢講，好嗎？“

曾莉站起來，一邊走一邊回頭看看我，好像不放心我似的。我用右手向她示意着，有氣無力地對她說，“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我倆默默地吃着飯，我一直在想怎麼開口把心裡壓抑的話說出來，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周芸，不要憋在心裡，我知道你有話想說，我也不是外人，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真的怕你一時半會兒想不開，出什麼事兒就麻煩了。”

“我，我，曾莉呀，你說為什麼我就這麼倒霉呢？本來以為我和海健相親相愛，那怕經歷一些挫折，至少可以相互包容相互信任，可是昨晚上發生的一切，徹底摧毀了我對這個家的信念，一直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個時候我已經冷靜下來了。

“昨天晚上怎麼啦？“曾莉直視着我，問道。“昨天晚上海健比平時回來得晚一些，在外喝了酒，進屋的時候把外套脫下隨手扔在沙發上，就倒床睡覺了。我把他的外套拿起來準備掛在立柜上去，剛拿起外套，從他衣兜里掉出來一個信封，我想可能是他今天晚上出去應酬，飯局上別人給的紅包什麼的。“

嘆了口氣我又接着說“出於好奇，我想看一下裡面裝了多少錢。反正他一般都會直接交給我的，我就把信封撕開，裡面的確有幾百塊錢，同時也有一封信，我本以為是個什麼答謝的便條，順手正要放回原處，突然看到兩個字，讓我眼睛睜大了。“ 

“什麼字？”曾莉也好奇起來了。我停噸了一下。“愛你，這兩個字格外引人注目。我不自覺地打開信紙，原來是一封寫給海健的情書。“

“你知道那女的是誰嗎？“曾莉問我，“我不知道是誰，但一定是個與海健的工作業務有關係的人，因為信與錢是放在同一個封好了的信封里的。“

“你有問過他嗎？這樣的話更讓人擔心了，你家李醫生怎麼會這麼胡塗呢？這種人都會愛上，明顯就是一種美人計嘛。為了拉到更多的業務訂單，不惜代價出賣自己的尊嚴和肉體，這種情況好像時有耳聞，只不過真的沒有想到會發生在眼前。“ 曾莉有點氣憤的口氣說道。

“你說得對，現在這種為了錢啥都不顧的人越來越多了。如果說純碎是為了錢也還好一點，關鍵是還要搶別人的丈夫，破壞別人的家庭，這就太過分了。“ 我的情緒又開始激動起來。

“周芸呀，不過喃你也別那麼在意，或許這就是那個女的故意的設的局，一般來說男人都是把錢交給妻子管理，她故意把信和錢放在一起，讓你看見這封信，然後引發一場夫妻矛盾糾紛，這樣她就可以乘機而入，你說是不是？這種傻事兒你真的相信？主動撕散自己辛勤耕耘的家庭？況且你們還有一個可愛的兒子，說分開就分開，說放棄就放棄嗎？“

“曾莉呀，事情不是像你說的那樣簡單，不是我放棄不放棄的問題，是人家非要搶的問題，是我家的海健被她迷住了。你不知道那個信里的內容是什麼，多肉麻的話，你我一輩子都說不出口的話。而且從字裡行間看得出來他們倆個人一起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真的，怪不得你這麼受傷害。不過我認為你還是要堅強一點，心平氣和地與李醫生談一次，看看他怎麼說，反正現在他也瞞不住了，至少給你們自己一個機會去解決一下這個問題，如果完全不可挽留了，即使一定要走到離婚這條路，你們以後也不會為此後悔。你說呢？周芸！“

“其實昨天晚上我已經問過海健了，當我讀完那封信的時候，先是一愣，然後就是憤怒，滿腔的憤怒，我才不管他當時的感受，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緒，把海健從睡夢中搖醒，開始他一臉茫然不知所措，還一個勁兒地抱怨我大驚小怪的，當他自己讀完那封信的時候，他的表情變得很嚴肅，一言不發地呆坐在沙發上。“

“哦，對的呀，李醫生自己都還沒來得及讀那封信，唉！他這個人怎麼就那麼粗心大意呢？“曾莉感嘆道。

“你還別說他，當我還正在着摸怎麼開口問他那個寫信的女的是誰的時候，海健就主動給我講了他倆的故事，你說是不是有點讓人哭笑不得呢？“

“是嗎？你家李醫生還真有點可愛呀！我是說，一般來說男的遇到這種事情，都會百般否定，打死不承認，沒準兒還拼命把責任推給那女的，什麼勾引他呀，狐狸精什麼的，你說是不是嘛？“剛才還一臉嚴肅的曾莉，神情有些放鬆。

“唉，說實話，其實我當時內心裡真的希望海健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是誤會，是別人把信錯放入給他的信封里了，本來信上也沒有提任何名字，既沒有海健的名字，也沒有落下那女的自己的名字。至少這樣我們雙方都還有個台階下。可是，海健自己馬上就承認了，你說對我來說是不是更加殘酷呢？“我有些傷感地說道。

“李醫生是怎麼說的？他們是怎麼認識的？那女的你認識嗎？“曾莉急切想知道答案。

“海健說那個女的叫汪靜，是他以前去一個醫院進修學習的時候認識的一個護士。“說到這裡，我的心開始抽搐起來，那種心痛的感覺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

儘管曾莉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有些事情我也不好告訴她，尤其是夫妻之間有些微妙的關係和猜疑的事情，自己都搞不明白，怎麼好意思講給別人聽呢？比如說我當年懷孕期間海健到外地進修學習三個月，有個周末他明明不值班卻不想回家來陪我的事情，雖說過去一陣了，可我還是不能完全釋懷。正好由於這封信的原因，我才從海健口中得到了答案。

“什麼，你是說李醫生以前進修學習的時候認識的一個護士？那他們已經好了很長時間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時候你還懷着你家的兒子？“

“他們是那個時候認識的，只不過按海健的話說，當時他只是很同情汪靜。海健說汪靜是一個漂亮而帶着一點憂鬱氣質的女孩兒，有一次正巧他倆一起上夜班，他發現汪靜悄悄地在哭，他忍不住問汪靜為什麼哭，汪靜提到她的丈夫脾氣很壞，儘管當時汪靜也懷有身孕，仍常常受到丈夫的辱罵，甚至打罵。海健自己說當聽到這些事兒的時候，出於男人的天性，他有一種想要保護和疼愛汪靜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對汪靜有些放不下，況且汪靜也表現出對海健的信任和某種程度的依賴，願意把心裡話告訴海健。“

這讓我想起來那個下雨天我一個人騎自行車去市郵政局給海健打電話的情景。如海健所說，也正因為我那天給他打電話，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妻子身上也懷揣着自己的骨肉，也需要自己的哈護和照顧，所以他毅然選擇了趕當天晚上最後一班車回家了。

現在想起來我都想哭，原來我當時的猜測是有道理的，海健的確是因為一個女人不想回家。幸虧他對那個女人還只是憐香惜玉，還沒來得及愛上彼此。否則海健打算那個周末陪着汪靜，因為他知道那個周末該汪靜值班。不敢想象如果我不去執意打那個電話懇求海健回家，他倆的關係又會是怎樣呢？

這是我心中的秘密，也是一個痛點，說岀來有點丟人的感覺，至今我都不想告訴任何人，包括曾莉，我想也沒有什麼必要吧。

哦，差點忘了，海健也承認了他倆第一次在一起就是那天晚上海健回家後又說要出去陪他以前進修的醫院來的幾個醫生護士喝酒，一夜末歸，其實不是幾個醫生護士，就是汪靜一個人，海健對我撒謊而已。不過這都不重要了，這種情況誰都會撒謊，他倆都已經上床了，還糾結什麼撒謊不撒謊呢。

接着回答曾莉的問題，“海健說，當時只是認識而已，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他們倆人真正開始交往是幾個月前的事情。“可笑的是我有意無意地替海健迴避了一些往事。

“我很好奇，你家李醫生究竟是怎麼又和汪靜搭上線的呢？“曾莉一直不鬆口地追問道。

“海健說是在一個醫療器械展覽會上，他去幫科室購買手術器械，正好汪靜是推銷海健需要採購的產品的銷售員之一。這個時候的汪靜一改以往的憂鬱情緒，嚴然是一個能說會道落落大方的女強人。尤其是在海健得知汪靜已經與前夫離婚，目前是一個單身母親，一個人又要掙錢養家又要帶孩子。據海健說這種情況下的再相遇，他對汪靜從以前以同情憐憫為主的感覺變成了另一種方式的同情加敬佩。他覺得汪靜這個女人太不容易了，人長得漂亮還要那麼辛苦養家糊口。為了讓汪靜多掙點錢，海健儘量多從汪靜那裡訂貨，而且還大力推薦其他同行的人找汪靜購買東西，當然汪靜對海健也是充滿了感激之情，倆人一來一往就走到了一起，加上以前彼此的好感，按照海健自己的話說就是沒有把握好分寸。“

“這麼嚴肅的事情，你家李醫生就這麼輕描淡寫嗎？你就原諒他了嗎？“曾莉看到我這個時候的平淡，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怎麼可能原諒呢？我肯定不可能原諒海健的！曾莉，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有時候也被自己給搞胡塗了。本來我是很生氣的，準備與海健大鬧一場，把心裡的怒氣和委屈倒出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這人真的很賤，經海健這麼主動交代，不爭辯，不掩蓋，直接了當說岀來，看着海健一臉內疚陪罪的樣子，我反而覺得有些同情理解海健了。說明他是一個有同情心的人，心腸軟，當然我也很無辜呀，你做為一個有家室的男人，也不應該用這種方式去同情另外一個女人呀？曾莉，你說我遇到這樣一個丈夫是不是很倒霉呢？“我的情緒起伏很大。

“況且還是海健親口告訴我的，他連謊話都不屑於說了。你說這對我的打擊有多打？“我有些泣不成聲。

“算了，周芸啊，事情既然已經是這樣子了，你也別太難過，關鍵是看看他倆的關係究竟發展到哪一步了，你還想不想挽救你們的婚姻，或者李醫生有沒有悔過的意思？“曾莉認真起來。

“說老實話，這個時候我真的是六神無主。一想起這些事情心裡就是氣，傷心，委屈，氣憤，憂傷，焦慮，反正就是沒有任何好心情。一天到晚沒精打采，覺也睡不好，吃東西也沒胃口，好像活着沒勁似的，關鍵是還有兒子，而且還這麼小。曾莉，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周芸，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放在誰身上都很難，至少你還有勇氣把它說出來。這樣吧，你這幾天請假就安心在家帶孩子，讓情緒安定下來，另外再觀察一下你家李醫生的情況，看看他最近的表現，或許他也離不開這個家，真的會悔過，這樣你們找個機會好好談談，我看你家李醫生也不是那種毫不留情的人，你們倆還是有很深的感情基礎的，你說呢？周芸！“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我只能打起精神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