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星光燦爛的夜晚，象是一個甜蜜的夢幻。躺在床上，我回憶起和小灣一起每一個親密的舉動，和她身上少女莫名的淡淡清香。仿佛她白皙頸邊的幾縷柔發，還在我鼻尖瘙癢，讓我久久不能入睡。

星期一我通常騎車上學，那一天我特意沒騎車，早早到車站等小灣。小灣看見我有些詫異，隨即嫣然笑了。我排在前面，在車上給她占了個位，當她在我身邊坐下時我真想摟住她的肩頭，讓她依靠着我。但我沒那個膽量，畢竟周圍都是院裡子弟，只有趁沒人留意的時候做賊一樣偷偷握一握她放在凳子上的手。

那一段時間我基本上沒有騎車，享受着和小灣天天早上見面的快樂。雖然大多數時候我們沒有坐一起，甚至沒能講上一句話。但佯作不經意地一個目光接觸，已讓我感到甜蜜。等車的人多，我一般選後面的位子，這樣至少可以在整個乘車的時間裡看見她的背影。

自從知道師傅的病情後，每個星期天我都要和燕子去看望師傅。燕子去得更勤，一個星期要去兩三次，他們不僅家住得相對近，師傅還是她的親叔叔。師傅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每次探望後都非常難受。

五月的一個星期四，師傅走了。燕子當時陪在他身邊，燕子說師傅去得很安詳。追悼會安排在星期天，李濤和春生都回來了。我們四人都跪行大禮。春生和我都流了淚，燕子更哭得完全成了淚人。李濤沒有流淚，攙扶着師母，但我看得出他內心裡的悲痛。畢竟，四人里他跟師傅跟得最久，和師傅情同父子。追悼會後我們師兄弟三人陪伴師傅的遺體到火葬場。燕子陪師母先回了家。

從火葬場回到師傅家，李濤握着師母雙手說師傅對我們恩重如山，從今以後師母就象我們母親一樣，我們一定會照顧她老人家一輩子，說完回頭看着我和春生說是不是師弟？我看了一眼春生，春生臉上飄過一絲不快，點了點頭。我也跟着點了頭。

臨走前李濤把我和春生拉在一起，李濤說師母太可憐了，又沒工作。師傅一去一點收入都沒有。四弟現在沒收入，二弟你收入也不高，師母就先我養了。我每月工資里拿出些給師母。我和二弟都在外地，不能常回來看師母，四弟就拜託你多費點心了。我知道你學習緊，但師母有需要的時候，能幫忙還是儘量幫一下。李濤的慷慨讓我十分欽佩，我說大師兄你放心，能幫我一定會幫。春生道我現在是沒你有錢，但我也一定會孝敬她老人家。

過後我和小灣談起這件事。小灣說你大師兄很仗義，挺不錯。我心裡很自豪，說那是，我的師兄嘛，不可能差。小灣看了我一眼，抿嘴笑了笑。我明白她的意思，說其實春生哥也非常仗義，你不要因為他學習不好又老打架就看不起他。古人說雞鳴狗盜，井市之徒往往在關鍵時刻起作用呢！小灣笑道我知道，而且你喜歡的人我都不會看不起的，免得你不高興。

本來小灣父母打算小灣高二一結束就回新疆。在我的唆使下，小灣告訴父母三年級寒假時再轉學。畢竟在我們這里教學質量高一些，學的時間越長越好。她父母同意了。小灣暑假要回新疆呆了二十幾天。我恨不能和她一起去。小灣笑吟吟說好啊，只要你爸爸媽媽同意我們就一起去。我只有嘆氣的份。小灣安慰我說別嘆氣嘛，高考完了，你要是考得好說不定你爸媽會讓出去玩。你那時可以到新疆來看我呀。我說一言為定，到時你教我騎馬，我們比比看誰騎得快。小灣說我不和你比，你和我哥比吧。

那年的暑假天氣異常酷熱。我和燕子約好去看了師母后到江邊游泳。在岸邊燕子褪下裙子，白皙的肌膚襯着鮮紅的游泳衣，我恍惚有點錯覺，眼前這個窈窕女孩和我印象中的師兄不是一個人。燕子轉過頭看見我的樣子說你看什麼？沒有看過穿游泳衣的女孩嗎？我憨憨道一直覺得你是一個男的，今天才發現你怎麼成了一個女的？都是你一天到晚讓我叫你師兄害的。燕子嫣然笑道那你叫我師姐好了。我說我覺得還是叫你師妹好，叫師姐顯得太老氣。燕子呸我一聲，說你休想！來，我們比賽，看誰先衝到江里。我說先衝到江里的是師兄，說罷拔腿就跑。

燕子畢竟是女孩，雖然全年級百米短跑第一比我還是略慢一截。我率先跳進江水，大叫我贏了，我是師兄！燕子不屑道你做夢吧。我們在江邊游了會兒，燕子說師弟我們游到江對岸去吧。我從沒有橫渡過江，有點遲疑。燕子激勵我說你別怕有我呢，大不了游不動了我救你。她的話一下激發了我的自尊，我說誰怕了？過江就過江。

我只會蛙泳。而燕子的自由泳游得極好，只見她輕舒手臂，不過半分鐘就把我拖下七八米，然後停下來等我。我趕上去後說小師兄，沒想到你游得這麼快。燕子道你沒看過大師兄游，他才游得快呢。我說大師兄是你的偶像。燕子自豪地說那當然，她就從來沒見過比大師兄更出色的人。我說我就象左拉小說里大師兄的陪襯人，讓你更覺得大師兄優秀。燕子笑道那是你自己說的啊，我可沒說。

燕子的話讓我極度鬱悶。我沒有自大到以為我強過李濤，但自覺相差不到哪兒去，怎麼也不至於淪落到陪襯人的地步。我那樣說是自我調侃，燕子的語氣就傷害到我的自尊。我不再講話。過了一會兒，燕子說怎麼了生氣了？我沒理她。燕子也有點生氣了，你自己說是大師兄的陪襯人，反倒生我的氣，小氣鬼。

我賭氣說大師兄好，你去找大師兄陪你游吧，轉過身往回遊。燕子說不陪算了，誰稀罕呢，你就是小氣鬼！

我悶悶地往回游了一會兒，想着是游到岸就自己回家還是在岸上等她，忽聽見背後燕子叫聲哎喲我的腿。回頭一看，燕子在水中撲騰，一隻手似乎試圖抓着腿。雖然夏日炎熱，但江水清涼，我猜她一定是腿抽筋了。我趕緊返身游去，燕子的身體在江中起伏，我大叫燕子你頂住，我馬上就到。我拼命快游，眼看相距不過五六米，突然我左腿小腿中心一緊，糟，我抽筋了，我痛得嗷大叫一聲，心想完了。我試圖雙手划水，讓身體浮起，望燕子方向一看，燕子不見了，我緊張地大叫救命啊！慌亂之中嗆了一口水，就這時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臂，往上一抬說別怕我來了。我一側頭，是燕子。我一怔，說你沒抽筋？燕子着急道你不要管我，你哪只腿抽筋了？我說左腿。燕子頭噌地沒入水裡，潛下去用手用力按摩我的小腿，好一會，才冒出來，說好一點了嗎？我說好一點，但還是很緊。燕子說你別慌，腿別亂動，我抓住你的胳膊，我們一起游回去。

回遊的路上我看了看燕子，燕子一頭濕漉漉的頭髮，望着江岸，小臉堅毅而鎮靜。我不禁感到慚愧，我一個大她三歲的男孩，在危機中驚慌失措，而她卻表現得那麼鎮定自若。她當我的小師兄，當之無愧。

將近岸邊，燕子扶着我，讓我手臂搭到她肩上，攙扶着我上岸。在岸邊坐下後，燕子讓我把腳抬起，扳着我的腳掌使勁推壓，又幫我按摩放鬆。我感激說師兄，謝謝你救了我。燕子開心一笑說，就今天聽你叫師兄叫得最心悅口服。我說以後叫你也一定都心悅口服。

她又按摩了會我說行了。燕子在我身邊坐了下來，呼地吐出口氣。我說累壞了吧。她說還好。我說小師兄你剛才怎麼那麼鎮定，我自己完全慌了神，以為今天死定了。燕子笑道我是師兄，當然比師弟鎮定。哈，我逗你呢，其實我也慌了，只是我知道遇到緊急的時候光是慌張沒有什麼用，立即就鎮定下來。現在想起還後怕呢。我沒抽筋故意裝抽筋了，看你是不是還賭氣不理我，沒想到害得你真抽筋了。你沒怪我就算好的了，哪還指望你謝我？

我由衷地說我只有感激你哪會怪你。燕子說今天的事你不要跟小灣和家裡講啊，免得他們擔心。我說你是師兄，我聽你的。燕子笑道，那以後你也什麼聽我的？我說行。燕子沒想到我回答得這麼幹脆，一怔後笑道你傻呀，小灣聽見了肯定會吃醋的，瓜娃子！

騎車送燕子回家的路上，燕子說林躍，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春生前兩天給師母寄了一百塊錢。我驚訝道這麼多？他一個月最多也就掙這麼多吧。燕子說可能吧，真沒想到他會這麼慷慨，說起來師傅當初對他遠遠不及對大師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