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美國後的第一次打工是在新墨西哥首府桑塔菲 Santa Fe 的一家叫做“易牙”的中餐館
當跑堂。幹了三天就被開除了。

店老闆是一戴眼睛外表文靜的30多歲的台灣女人，老矮有意渲染他那體育教師的經歷和好
體魄。眉來眼去之中，那位與老矮同去應試較老矮年輕英文又比老矮牛多了的同學落選，老矮很
有些暗自得意。

老矮下過鄉，農活沒得說，還當過人力車苦力，取石料的爆破工，砌牆的泥工和俗稱土鬍子
的專從事挖地基行業的雜役等，做的事多難免有些蹺尾巴，自認世上粗活一通百通，不就端盤子
飼候人嘛，把客人當牲口得了。

上班的第一天老矮精神抖擻，信心十足。營業前的準備工作還好應付，一旦顧客進來，破綻
立馬露出。只見那兩位男女跑堂呼前應後，倒茶送水，開單送食熟練自如。對比之下老矮變成呆
鳥，一臉茫然，窘而無奈。真是老虎咬天無從下口，上前不是退後不得。應急所背的餐館用語和
同學所賜的經驗全棄老矮而去。

眼鏡老闆的一聲吆喝將老矮驚醒，急步衝到剛進門的顧客前卻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個字。顧
客見多老矮這類的呆鳥，微微一笑“Good Morning”，倒是客人先招呼老矮。老矮慌得前言不搭後語只恨爹娘給的嘴太不好使。

當跑堂其實還真不容易。必須記住不同客人所點的內容，菜別叫錯。老矮根本聽不懂客人所
要，情急之下請客人以手指代嘴明確指向菜單上的目標。端送菜餚也非一兩月所能練就的功夫。
寫帳單不可出差。記少了老闆從你的工資中扣，記多了顧客不高興小費自然打折扣。另外，笑功
太重要了。假笑令人悚然，諂笑讓人生厭。要不折不扣地發自內心的溫沁的笑，小花(電影)姑娘
似的笑。

老矮生就一付討債的臉，上面很難發生笑容。上工前做專門性練習。經鏡子觀察，問題是臉
皮肌肉的運動和目光配合不協調，臉笑眼不笑，眼在笑容堆砌的臉上方冷冷地看着你，讓人起雞
皮疙瘩。象給排球扣球手送去的二傳，不能及時到位，臉部的表情與眼球的傳神割裂了開來，扣球手懸在半空卻觸不到球。

導致老矮被辭退的原因倒不是不善笑和逢迎顧客而是犯錯太多。打破餐具，送錯菜(鬼佬張
三點的將軍雞被送給了鬼佬王老五，A桌的去了B桌，C桌的可能去了A桌)，這些是頭天的錯。

其次，老矮身體好，走得快，反應快，疾行中說轉身就能轉身。第二天正快步向前進突想起
什麼沒拿，即刻作一籃球運動中擺脫反守的急轉身往後切去。動作之突然而快捷，將斜刺里端飲
料尾隨其後而出的鬼佬女跑堂撞個人仰馬翻，一遍狼藉。女老闆鐵着臉說老矮是否吃了炮藥，撞
到客人就不得了。

第三天，一切似乎進入正軌。就餐的客人很多，那位漂亮的鬼佬女跑堂要老矮代她去送張帳單到客人桌上。老矮不管吸煙區，請教這鬼婆哪張桌為A5，鬼婆焉然一笑要老矮儘管前去，她將
給予指示。老矮與她打起啞語手勢來，幾經遠距離的點頭示意與證實，單被準確送到客人桌上。
同樣的方法送出去另一張單。

不到十分鐘，一位客人抗議帳單有問題。原來A5和A6的帳單送反了。三位沾了光的客人已結
帳離去。女老闆失去了平時的溫文爾雅，怒不可遏罵老矮是白痴。收工之前，女老闆將老矮叫去說老矮滾蛋吧。

老矮接過三天的工錢，用不會笑的鱷魚眼向那位鬼婆女跑堂發出強烈的冷光，可惜沒用，那鬼婆子就是不朝矮子這方張望。矮子無柰，咬着牙板骨走出了店子。

(這間店叫 Yingyang，位於市中心，離著名的城市古蹟 Plaza 不遠。諸位去旅遊別忘了去
那裡轉一圈，那女老闆一定風韻猶在，徐娘不老。)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