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崽儿: 流逝的岁月 (连载7) |
送交者: 重庆崽儿 2008年09月27日10:23:42 于 [竞技沙龙] 发送悄悄话 |
勤工俭学
我们的中学时代,当时的教育方针有句话是“教育与劳动生产相结合”。因此在初高中六年中均有很多校内外的劳动。平时的劳动在校内,约每周一次,1-2小时,如清洁大扫除,学校养花、栽树、帮厨、到中渡口挑煤回学校(约2里路)。
有时也可参加到兴趣小组中,但不属劳动时间范围。下午最后一节课后,有音乐、美术、物理、文艺等兴趣小组。我参加了一个比较特别的小组,即“理发”。学校为我们从校外理发店请了很有经验的师傅来教,从基本功到根据不同个体、脸型选择不同的发式,也就是发型等。当时没有现在这么讲究,经济条件都较差,因此学生们也乐意来享受免费服务。理多了也就熟练了,我手也巧,很快就掌握了基本技术。这很适用,以后有机会就给熟人朋友发挥一下。家里祖兰的头发自结婚后到如今,基本上都由我“打理”,省却了许多外出理发的时间,同时也节约、卫生。传授祖兰后(她原也有点理发基础),我的头发也由她“打理”至今。
每年差不多都有一次3-5天的支农,学校要召开动员和誓师大会。各班争先上台表态,以豪言壮语宣誓。我先后代表班上去“激情”过几次。一般安排在四、五月,收割麦子的次数多些,也有秋季挖红苕等活。这些活对我来讲是驾轻就熟。因此受表扬,被评为先进的次数也多。最远的去过重庆下游,长寿农村。那次我随学校团部坐大客轮先去落实各班分组及劳动安排。大队伍开始劳动后,我留在总部主要协助宣传和写简报。记得当时困难年代即将到来,粮食、副食供应紧张已现端倪。厨房工作人员为了让留在总部的人吃饱点,去摘些苕叶开水川一下,加点油盐就算是给我们“特供”了。
除农村外,也有勤工俭学安排在工厂的。那时强调校办工厂或与工厂挂钩,以便学生劳动实践。我校一是安排在市公交公司,一是在学校办起了制锁车间和汽车小部件生产车间。我被选先后两处都去过。去公交公司那次是一个月,我跟一位7级老师傅学习汽车变速箱的维修,对其原理、故障检查、维修要领、安装上车、试车全过程都有所了解。很兴奋的是在工厂觉得有许多新奇的地方,工人们对我们也很欢迎,他们热情、朴素、有技术,待人直率诚恳,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晚上加班10点后就可以去打夜餐,一碗饭,一大瓢肉菜,对我们学生真过瘾。
另一处是就在校的制锁车间,我跟师傅学的是钳工。这是一项很细的活。最关键的是两手端锉刀要十分平稳,锉面才平。通过劳动,懂得了一般锁的原理,锁和钥匙的关系,锁的千差万别的制作技巧。
重庆八中在勤工俭学、尤其坚持校办工厂方面搞得很出色。一直是市里的一面旗帜。据姐夫讲,对应不应该建校办厂,让学生参加劳动,有两种截然相反的看法,争论激烈。学校最后坚持下来了,并为以后办成有特色的学校,自创部分经费以补充 教育经费的不足打下了良好的基础,闯出了一条新路。由此学校还被评为市先进,参加全国的经验交流。
校图书室
学校图书室虽不大,可在当时我看来已经有够多的杂志书刊,足够我饱餐了,是我最爱去的“宝地”。
最吸引我的是那些战斗故事、名人列传,逐渐扩大到世界名著、文艺、诗词等。先后看过《红旗飘飘》、《青春之歌》、《红旗谱》、《红岩》、《淮海战役》、《青年近卫军》、《卓雅和舒拉的故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等;另外诗词类的有《普希金诗集》、《艾青诗选》、《唐诗三百首》、《宋词选》等。
其中《红岩》最让我感兴趣,因作者罗广斌和杨益言本人就亲历过书中的许多事,发生地点也主要在重庆、川东一带。革命烈士可歌可泣的事迹十分感人,书中人物鲜活,个个具有特色。参观过红岩村革命纪念馆、渣滓洞后对书中所描绘的生动情景更有深刻体会。我甚至几次去重大附近寻找如书中描述的“沙坪书店”。
好长段时间,一进图书室,首先就去“抢”那些有关二战、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小说和将帅列传等书看,能借的就借回宿舍。有时晚上学校宿舍关灯后,拿着书找个可以借光的角落偷偷地“过瘾”。最羡慕老师们可以直接到书库查找,并可借多本书。偶尔我也去姐夫的书架找书看,《我的前半生》、《金陵春梦》在图书室没有,属“半禁”性质,是当时觉得难得一览的书。我不能带出去,只能在那里看。高中二年级后,我对文艺书籍,尤其有关写作的书具有浓厚兴趣。我爱看文艺评论,其中《新观察》、《人民文学》是我常光顾的刊物,里面有的“连载”最吸引人。这期读完了,翘首期待下期快点来。
北大教授王力主编有关文学修辞的专著让我眼睛一亮,顿觉得到了一把语文分析和作文的钥匙。书中对句式、结构和用词等都有精辟的分析,对我帮助极大,影响很深。我在班上语文成绩一直领先,高考我的语文成绩也是川医我班上最高的。我想与此时得益良多有关。
反右风暴
入初中第二年夏,我刚回江津乡下过完暑假回校。一进校门,只见礼堂周围铺天盖地贴满了大字报。那是老师们在为党整风,多少内容针对教育界自上而下的弊端,或对学校的问题,展开温和的批评,少数的言辞激烈。另有一些持相反态度,针对这些言论进行反驳,有的已上升到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高度。
那一段时间,从报上或收音机里知道这是一场全国性的政治运动,主要发生在知识分子和民主党派内。全国点名的有章(伯钧)、罗(隆基)联盟。
开学一段时间,学校里平常给我们上数学课的刁本英老师(女)、教历史的张廉老师和教物理的一位黄老师被定为右派分子。什么叫右派,我们也不懂。他们属于平时学校同学们公认讲课讲得最好的之一。怎么就反党反社会主义了呢?学校规定,他们上课时,再不叫同学们起立。他们与人民的矛盾属于敌我矛盾,之所以仍然让其任教,是由敌我矛盾以人民内部矛盾来处理罢了,反正我们弄不清楚,也没那个水平去评判,上面怎么讲,我们就听着。
后来才知道,这场反右风暴波及全国千家万户,无数人多年来生活在冤屈中,甚至失去了可贵的生命,给家庭带来痛苦。尤其对文化知识界造成了莫大的伤害,极大地 挫 伤了广大知识分子 和民主人士的积极性。这是共和国成立以来最深重的灾难。几十年后,虽然对此的绝大部分作了纠正。但在人们心中投下的阴影却挥之不去。
那以后,我们说话、发言或写文章都特别小心谨慎。人们开始逐渐养成讲套话、 讲恭维话、转弯抹角提批评意见等“习惯”。明显表现出这是历史带来的血的教训,也可说是给社会留下的不良“后遗症”。
不过,在中华民族的传代子民中,仍然有这那么一些钢筋铁骨之人。为了国家和人民利益,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两年后,非知识文化界赫赫有名的彭德怀元帅掀起的”右倾翻案风” 是又一例典型代表。
这两起事件都发生在我的中学年代,对人影响一辈子。
姐姐一家的关爱
中学六年,我虽然住校,但一直生活在姐姐和姐夫身边,受到他们温暖的关爱。读书的费用由他们和二哥家承担,直到我大学毕业。由于二哥工作单位不在重庆,同他会面机会较少。
入学那年冬天,在学校我的棉大衣丢失了,天寒地冻。那年代,人们难有多余的衣服,现制又来不及。姐姐知道后,当即把她的红黑相间的花棉袄给我御寒。后来又给我添置了冬衣。穿在身上,温在心理,那母亲般的暖流抵御了严冬寒流的侵袭。我真是感激不尽,铭记终生。逐渐地,我完全融入了姐姐一家之中。
周末,多数时候是回到解放碑姐姐家,为了节约车费,来回步行次数不少。无论是去幼儿园接送侄儿、侄女志坚志毅,还是一同去“丘二馆”吃鸡汤面,或去“三、六、九火锅馆”吃火锅,去“颐之时”或“心心”吃大餐,偶尔看一场电影或名角周企何、许倩云演的川剧,都使我沉浸在天伦之乐中。
解放碑周围有几家电影院和剧院。“和平电影院”多放映新片,夏天有冷气,票价最贵,一般每张票价0.15-0.30元;“五一电影院”放映新闻片,一般为0.05-0.10元;“昇平电影院”放映旧电影,一般0.05-0.15元。我最爱到“昇平”。多数时候同姐姐一家去,个别时候自己去观看。有一次我们去解放军剧院观看上海越剧院范丽娟等来渝演出的《三看御妹》,精湛的演出轰动了重庆。怪不得头天晚上就有人去排队买票。
侄儿XX侄女XX两兄妹只相差一岁,他俩都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显得十分漂亮、机灵、可爱。他俩彼此亲密无间,人见人爱。我去幼儿园接送他们或带他们与大人一起逛街都很有乐趣。遇上我学期放假,带他们去乡下玩。他俩什么都感到新鲜,亲戚和家人尤其我父亲非常喜欢他们。
我姐夫解放前是川东地下党的,长期从事基层领导工作。从书店调去八中后,从不熟悉到熟悉,为了创名校(以后的确成为与重庆一、三中齐名的重点中学),他呕心沥血,倾注了毕生精力,直到不幸患急性白血病在42岁便英年早逝。他表面不拘言笑,但内心热情似火,非常关心体贴师生,具有很强的凝聚力,在师生中享有很高的威望。有时他也兼讲政治课。学校开大会,多由他作政治报告。他对我非常关心,常听我汇报学习成绩和表现,也十分关注同学们的反应,包括意见和建议。困难年间,他把自己极有限的照顾性“特供”也给了最困难的教职工。得到众人的敬佩与尊重。他对我及我的家族也甚为关心照顾。
初中毕业,按我的成绩和表现,完全可以保送进入高中。为了“避嫌”,姐姐和姐夫还是说服我,让我参加升学考试。我图新鲜,填报了位于重庆市中区的重庆第四十一中学,后来才省悟到,那是“高干子弟校”。最后我还是被“拉回”到八中。
我读至高二时,由于学校师资缺乏,八中从优秀学生中选择了我、王XX和万XX提前留校当老师。面临如此难得的机遇,我心里很矛盾。姐姐姐夫见我很犹豫,征求我的意见,我说:“我还是想继续读完中学再考大学”。他们说:“本来是学校好意,当老师也是学校严格挑选的。既然如此,就不勉强你了。那你就继续好好读下去吧。”在这节骨眼上,他们是那样体谅我求读的心情,真是难能可贵啊!因为当时姐姐姐夫工资并不高,又添了老三志勤,经济负担也重。如果我再考上大学,意味着他们以及二哥家还要负担我大学费用。如果留校当了老师,则经济可自立了。当时我没能够深入考虑那么多,竟傻乎乎地表示想考大学!至今想来也不好意思,而且十分感激姐姐姐夫及二哥全家,没有他们的全力支持,就没有我及我小家的今天!
我的寒暑假
每年的寒暑假都是学生所期盼的,算起来中学六年共有六个寒假,五个暑假。寒假几乎都回乡下家里,一方面探望父亲、哥哥等亲人,改换一下生活环境,放松放松;另方面因为有春节,农村要杀鸡宰猪,有丰富的年货,熟悉的亲朋多,十分热闹。姐姐一家有时也回乡过年。但姐夫工作较忙,逢年过节作为领导要慰问看望教职工,利用假期正是走家串户作家庭工作的好时机,所以回去次数不多。
暑假时间长,重庆是“火炉”。脚踩在地上火烫撩人,屋子里像蒸笼一样。那会难得一家有电扇,不仅经济条件不允许,而且还会被认为是“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因此,可以见到人手一扇、家家备竹凉板,遍街的人夜宿家门乘凉过夜的特有“风景”。酷暑难耐,冰糕和酸梅汤成了最受欢迎的清凉饮料,到处都有卖。
我有时回乡下,也参加一些农活,与乡亲们一块干活,有说有笑聊家常,也满有趣的。那段时间正是农忙季节,也可以帮帮家里。但是后来随着功课加深,作业增多,吃苦耐劳精神和体能下降,下地干活就渐渐减少了,多是在家里帮帮忙。
我也同刘先国兄弟一起,在暑假卖过冰糕。记得当时我们去冰糕厂借来箱子,每次领几百支冰糕来卖。牛奶冰糕每支约7分钱,豆沙冰糕5分,水果冰糕4分。每卖出一支冰糕可赚一分钱,有时到最后快化了,不好卖,就只好卖便宜点。卖冰糕怕遇下雨、天转凉,盼天热,真是心随境变啊!
有年暑假,几个同学相约去化龙桥对岸的造纸厂劳动,以便挣点学费。从事的劳动主要是短途搬运和整理杂物类。厂里免费提供有清凉饮料。所挣钱不多,算是一种社会实践吧。因为路远天又热,姐姐后来不主张我再去了。高二后的假期,主要用来备高考。有时也到同学家里去串门玩玩。
狂热的年代
1958年,“人民公社、大跃进、总路线”被称为“三面红旗”。全国人民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热情空前高涨,一片狂热。从思维到实践都达到了现在人们看来不可理喻的地步。可当时,人们是那么的投入,那么希望我们国家很快就强大起来。没有清醒地认识到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脱离了现实,在“多、快、好、省”的口号下,人民倾心投入大量的智慧和力量。
农村从高级农业合作社进入人民公社化,每家每户都不开伙了,统统到公共食堂吃饭,自己不准开灶,敞开肚子吃。的确也“开心”了一段时间。有一次我放假回家,走到离乡下家约一半的路上,经过一个从不认识的别乡公共食堂时,大家都热情招呼我去吃饭,我也真的去吃了一顿饭。我就在想,“难到这就是在过共产主义吗?”可不久,粮食快吃空了,群众积极性受到挫伤,农民出工不出力,庄稼长不好,收成下降,困难降临到人人头上。
与此同时,大炼钢铁运动也如火如荼地开展。口号是全国年产一千万吨钢,10年超英(国),多少年赶美(国)。把一切可以收集到的“废”钢铁都投入到“土高炉”去土法上马“炼钢”,各单位几乎都在炼钢。学生回家把家里的铁锅、箱子上的金属扣和金属包皮都拿去。有一次我们把废铁送去二钢厂的仓库,由于太疲倦,在仓库草绳堆里就睡着了,差点被锁在里面。学校还用桉树叶子提炼“桉油”,算是大跃进中的一个科学项目吧!
那时,常常停课,全国一盘棋。我们还觉得能赶上这个火热的时代尽一份力是幸运呢!
暑假,我被沙坪坝区团委选去参加“人民公社参观考察团”。在重庆市郊一个公社,我们参观了公社的公共食堂、试验田、模范蔬菜基地。地里胖胖长长的豇豆,硕大的丝瓜、南瓜、冬瓜吸引着大家。采访了农民对办公共食堂、人民公社、大跃进等的看法和感想等。回到区里进行了总结。最后又选了几人到附近一些学校作报告,宣传人民公社的优越性。我也是报告人之一,觉得很光荣和骄傲。
短短一两年所谓“三面红旗”下的运动,却出现了冒进、浮夸等众多不良风气,国民经济严重受损,中央开会对此及时作了总结。不幸的是,“庐山会议”从良好愿望出发,却偏离了方向,将敢于直言上书指出上述弊端的彭德怀等人以“右倾翻案风”打了下去,走向了更左倾的方向,以至紧接着在全国发生了史无前例的经济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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