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猎〕
雪域高原,原始森林遍布,草原广阔,崇山峻岭。獐麂鹿兔和盘羊、虎豹熊狐狸等,在不同地方都有。打猎是藏族男性一项技能,有的人十分熟悉野物的习性,出没规律,达到精的程度。个别的成为当地知名的猎手。
我们生活过的农牧区,都接触交往过一些猎手,吃各种野味也多。公獐子有麝香,很值钱,肉都是廋的,肉质好嫩,堪称野味肉之首。公鹿在春夏的鹿茸是名贵药材,鹿皮是制衣的上等原料,鹿肉也非常好吃。但鹿子跑的快,嗅觉灵敏,不易被猎杀。一般都要多人带着猎犬合围追堵。
高原的高山岩壁上有一种角弯曲的野羊称“盘羊”,善爬山崖,一般动物均不能及的地方,它们自由食草,多成群活动,比一般羊个头大、羊毛深,肉特别肥嫩,最适合炒。我吃过几次。盘羊居高,跑动快,一般猎人不易捕杀。
在各卡工作时,有一次猎人们放猎犬上山追寻猎物,有一只鹿被几只猎犬围追,仰头逃遁,鼻孔被森林里的枝条插进好几根,蹄子跑出了血,变软了,最后被追到一条小河里去泡脚,猎人们讲,一旦它把蹄子泡硬了,再追就很难。这时,几条猎犬游水过去,鹿在河心也不动,猎犬快追上了,猎人们也赶到了,其中一人开枪射猎,不料误打伤了其中一条猎犬,这可是猎人之宝,当时就值上千元一条。受伤猎犬动弹不得被救起并马上通知我,请我去救治。犬伤在脊柱,不能行走,我精心予以包扎处理治疗,几天后慢慢好了。按猎人规矩,他们虽打死了那只鹿,但因猎犬受伤,忌马上喝十分补人、壮阳的鹿心血,三天之内也不能吃鹿肉。他们十分感激我,把珍贵的鹿心血给了我,并给我们约20来斤最好的鹿肉。
玉柯工作时,有一次一个魏姓区干带我去打猎,他是能手,我只“观战”。上山不久,他发现一只獐子,叫我坐下等他。一会听见一声枪响,过不久,他手提着一点獐子的残皮下来了,告诉我:獐子被打死了,等他慢慢上山拣战利品时,却只见几只豺狗拼命地抢食猎物,几分钟就把一只獐子吃得精光。他说,豺是最凶残的,故列为豺狼虎豹之首。它们常群攻,当攻击牛马时,咬不动脚、蹄,就跳到背上,从最薄弱的肛门处下口,撕裂啃咬,最后致命。他另外还讲了很多豺攻击人和动物的故事,听得我毛骨悚然,同时也增长了不少见识。
狐狸很狡猾,但狐皮的毛具有特殊保暖功能。穿戴上一个狐皮衣领,能抓住周围的暖空气。因此,皮毛很昂贵,猎人们都是用铁夹暗套予以捕杀,杀后主要取其皮毛。一件狐皮大衣很珍贵。
有一次,也是在各卡,一个猎人打死了一只豹子。按习俗,他为民除害,是当地的英雄。因此,他威武地背上猎枪和豹皮,走家串户,接受同胞们的祝贺和奖励。
猎人们讲,他们怕打野猪,它嘴筒子长而坚硬,攻击性很强,肉厚,不易一枪致命。若伤了它,它会发疯似地向你攻击。有一次,猎人们打伤了野猪,它猛地向下坡处蹿来,几颗小树都被戳倒了,最后死在林中。所以,通常认为打死了也不会马上去取。野猪肉不好吃,肉粗而不香。
也是在玉柯,有时出诊,可见林边有成群的马鸡(比家鸡大得多的黑毛野生鸡)。边啄食,边向林子移动,只见有站岗的鸡不食不走,警惕地四下张望。老乡们讲,站岗是轮流的,有异样,它会发出警告声。如果老乡看见,则会悄悄跟踪,看准傍晚马鸡的栖息树林,则晚上带着强光电筒(如四节电池那种)和散弹猎枪,照着马鸡,一打一个准,因马鸡晚上是看不见的。一个马鸡近10斤重,肉质比家鸡粗,但肉多,用点腊肉烧,很好吃。老乡们有时也给我们带来。
此外,还有野山鸡和贝母鸡,后者个子小,但肉好吃,啄山上贝母而得名。
有一年,我在玉柯时,临回内地探亲前一天,一个老乡送了一些熊肉和一只熊掌给我,熊肉大家一起吃了,肉粗,不好吃。熊掌可是宝,天已暖和,带不走,他们教我一个办法,用稀泥包住,等回来处理,我照着做了。可一个月后,我返回医院时,只见泥干裂口,苍蝇叮食,满是蛆虫,熊掌烂掉了,至今想来都可惜。
各卡甲拔公社的藏族袁惠云中队长,也是打猎高手。一次,听说扎姨妈的堂姐扎妈来了,清晨他去打了5只野兔,个个都有约5-6斤重,煮一大锅,刚熟即捞起,热情地招待大家。
若干年后,国家出台了保护野生动物的有关法规,藏胞们打猎也有了自律。
通过以上打猎的件件事情,让我们从另一侧面认识了刚烈、乐观、诚恳、热情、无私的这个民族――我们在高原为之服务的藏族(同胞)。
〔藏胞的宗教信仰〕
甘孜州地区,藏胞绝大多数都信仰佛教。自唐朝玄奘大师历时19年步行5万里,历尽千辛万苦,西行印度取经。“西气东来”至今,佛教在藏区始终是主流教系。
平时,藏胞在家里,或者闲暇之时,多以个人念经为主,手持一串佛珠,或小佛转轮,随心祈愿,或祈佛祖保佑家和体健,或祈天顺气和、五谷丰登、牲畜兴旺,或祈病人早日康复等。我们出诊时,常见不少老人足不出户,终年在家念经不止。
若是地区寺庙,则有庄严的仪式,在烛光满堂、香烟缭绕中诵经、解译,常伴以梵呗音乐,充满祥光瑞气,一片群僧诵经、佛乐之声响彻寺周,常有藏胞前往拜佛。
每个居住的寨子附近山上,几乎都有用石片和有经文的石片堆砌的佛地,四周插着许多“麻柳”,即印有经文的白纱宽布带。人们若家中有难,或遇大事,都要去围着这佛地,边转边念经,称为“转山”。甚至带着干粮,到更远的“神山”佛地去朝山拜佛。
据老乡给我们讲,有求佛更甚者,不惧千辛,骑马或步行至千里之外的甘孜大佛寺,甚至西藏大寺庙去求佛教禅宗的真经。到达拉萨后,他们叩头行进,一叩一进,连叩不断,有时达一天以上才到寺庙,以示诚心,是一种内心的祈望和表达。若得寺内僧师摸顶(抚摸头顶),则更心满意足了。
我们调回内地一些年后,听说有一年,班禅额尔德尼大师从北京赴西藏,路过道孚时,万人空巷,藏胞排列到路旁,一睹大师风采,并等候“摸顶”,以求瑞气祥光,大师一一遂了大家心愿。
〔当地的运输工具〕
公路边的个别地方有汽车、拖拉机、马车。
更多的地区靠马、牛驮运物资。边远山区,如稻城县东义区来往借助马帮(约10来匹、头),多数是马,少数是牛。路途要走七、八天。一路要买草料、牲口粮喂饲,上下驮子,十分辛苦。
道孚的玉柯至县城,冬季或无车时,也得靠马、牛,单程一天。冬天冰雪覆盖,以牦牛驮运最好,它走路稳,不易打滑,冰上也可行走,马则不行。其缺点是,吆喝牦牛较费劲,得用甩鞭打小石头,因牦牛不太听话,常不按路走。有时是藏民骑马,赶牦牛驮物。粮食、酥油、奶渣、肉类,都得靠牛马驮运。邮件往返3-6天一次。我在玉柯那几年,有个小杨邮递员,骑一匹俄国优良名马“卡巴金”,高大雄壮,步伐潇洒,始终保持马背基本平行前进,马鞍也好,是退役军马,非常稳当舒服,比一般老乡的坐骑好使。老乡的坐骑马蹬较高,双下肢得上抬,马常呈跳跃步伐,双腿要夹紧,容易疲劳,可老乡们常年骑马已经习惯了,什么鞍都可以骑,放牧时还常常无鞍而使,这就是我同他们的差距。
无论我是在玉柯,还是后来调各卡工作时,只要是在公路旁的村寨,巡诊或出诊我尽量骑自行车。有时从各卡到道孚城,往返36公里,也骑车,去时全下坡,很快,返回时,多段路需推行,比较辛苦。
冬夏两重天
总的讲,甘孜州多数地区海拔较高,我和扎姨妈生活的地方都属于高海拔区。冬夏气候两重天,完全不同。高原气候很干燥,没有象成都重庆的阴湿天和秋季的霉雨季节,也没有如广州三、四月份的返潮天,几乎永远是天高气爽,蓝天白云,空气清新。
〔〔冰雪严冬〕
每年十月以后,开始下雪、结冰。树叶脱落,花闭草枯,寒风四起。最冷是十二月和一月,各卡已是土地冻结,厚冰断流,漫山遍野厚雪覆盖。公路道上只露出车轮碾过的泥印迹。有时完全找不到流水,就只好打冰融化或化雪食用。各卡的冬天一般都在零下10-20度,女儿Julie那时就一岁左右,座椅一旦弄脏,无水要清洗十分困难辛苦。扎姨妈不止一次到雪地刨雪清洗她的座椅。室内存放的蔬菜会冻坏,只能放在有烤火的居室内,门窗紧闭,靠考杠炭火取暖。白天在室外晒太阳,向阳面暖和,背面还是冷的,只好转着晒。多数人穿着羊皮袄过冬,羔羊皮袄轻,老羊皮袄重,但暖和结实。老乡们的大羊皮袄是衣,又常当被盖。他们一般都睡在火炉旁,很暖和。
冬季靠吃储在地窖的萝卜、白菜、土豆等蔬菜。
玉柯海拔更高,十分严寒。冬天温度达零下40度,真是滴水成冰。走进没阳光照射的屋子,寒气逼人。白天一眼望去,那才是千里冰封,万里雪盖。区上食堂常用牛油炒菜,我们吃饭时,筷子越吃越粗,牛油粘在上面,刮一下又才能夹菜。我们医院用一个大铁炉烤火取暖,烧木材或干牛粪。各小家一个小铁炉烧杠炭,闲着没事烤火时,爱片点牛肉贴在火炉上烤来吃,真香。外出时,帽子、围巾、耳套都得戴上。遇上出诊,实在是千辛万苦。
晚上怕睡觉,因屋冷床凉,没电,更谈不上电褥子,放个热水袋也不管用,老半天睡不暖和。
要吃牛羊肉,得用斧头砍下来,放在火炉旁解冻。
严冬的日子难过,似乎一起都被冻结了,人的心情也比较压抑。
〔美丽的夏天〕
严冬后有1-2个月的解冻期,5-6月进入夏季,7月间天气最好。那时已是满目青山,遍地绿草,各种山花争奇斗艳,牛肥马壮,万物充满生机,蔚蓝天穹下展现出无比壮丽的景色。
各卡森林旁的山坡上,遍山红白杜鹃漂亮极了。我们常去采摘来装点屋子,再配上其它漂亮的花草,实在逗人喜爱。
最让我们兴奋的是去森林采摘磨菇、菌子。我们只采那些认识无毒的菌,如青杠菌、红皮菌、白皮菌、白木菌、鹅蛋菌、鸡油菌等。松茸极少,那是珍品。鹅蛋菌冒出土不久,是红黄色的,形如鹅蛋状及大小,故名。最好吃的是鸡油菌,特鲜美如鸡汤而得名。但其朵小、量少,不易采到。雨后一、两天山上采菌,一定很多。一般1-2小时可采半背篓。那段时间常吃鲜菌,多的就晒干冬天吃。扎姨妈的堂姐扎妈和大妹来探亲,我们带他们去采菌子,。他们非常感兴趣而且惊叹菌子之多。
夏季也是狩猎最好的时机,因此,我们经常能吃到野味。道孚鲜水河的细甲鱼,肉嫩鲜美。在玉柯我们也去小河捞过一次鱼,但那里的藏族是不吃鱼的。
玉科区所在的那片平坝草原很大,要走半个小时才能穿过,夏季鲜花尤其多。我爱躺在草地上平视,。草地简直成了花的海洋。也就在这大草坪上,每年7月就是前述“耍坝子”最热闹的地方。
大约海拔4200公尺的地带,生长著名贵药材贝母。有几次出诊骑在马上,老乡发现后,教我认识,下马细看其花似倒挂灯笼,贝母结在根部。贝母多长在松软湿润的小灌木地带。
甘孜州还有更为名贵的药材虫草,是补品。我没见过实地生长的虫草。但老乡详细给我讲过。虫草生长在5000多公尺的高山上,不易被采集到。我们在高原生活那几年,也吃了一些虫草,用以炖鸡,确实补身体功效明显。扎姨妈备考研究生时,我们将虫草、贝母炖了一只鸡,那一个月自觉精力充沛些。当时,那里虫草很便宜,约十几元钱一斤。一斤虫草近千根。川藏公路上,行至折多山一段,常有老乡拿着虫草向车上的人叫卖,一分钱一根。几次回内地探亲,我们都带回一些虫草给亲朋好友。据说现在虫草卖到上万元一斤的天价,值吗?
玉柯夏天也是凉爽的,晚上还得盖被子。
高原的夏天是美丽的,一切都生气机勃勃,只可惜无法留住那短暂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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