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觉前又给父母打电话聊天儿,今天的消息很不好,厂里油罐发生爆炸,死2,失踪5,伤10多个。很难过。离开那里16年了,没几个人记得我认识我了,可在我心里那里的人都还是我的师傅。
“爸爸,想听你讲故事,你的故事。”
“咋想起听这些了?”
“想就是想了么。”
父亲16岁离开家去宝鸡应试,考了3天,考数学和语文。考试报名是要凭毕业证的,父亲没上过学,文化基本靠自学,不过学校给开了证明,表示该同志文化程度已经达到小学毕业水平。走路去宝鸡,得走5、6个小时。
父亲勉强通过考试。走的那天是二月二,奶奶专门做了臊子面送行,吃了就上路。
在宝鸡汇合,伙食费每天5000元,旧币,相当于新币的5角。他还记得1角5 一碗烩面,一天吃两顿还能剩2角。 三天后人员汇集后乘火车开往玉门,伙食改为10000元。父亲说他还记得火车停在山丹,车站上卖糖饼的女人手那么黑哦,好像一辈子都没洗过,那只手递过来的饼,也得吃啊。在武威住一夜就到了玉门,宿舍就是学生的大教室,当晚吃一锅面条,那口锅大得可以炖下一头牛,可是见不到一星半点油花。
安全学习后去了常减压,那时候这还是两套装置,父亲在常压,也正赶上检修,就在工地上跑腿帮师傅拿工具。另外就是修水坝蓄水,蓄祁连山的雪水当冷却剂,塔顶塔底循环使用。没有鞋,就捡别人丢弃的扎在脚底板,入沟挖油泥的时候还舍不得扎。
在装置上干了一年多,55年的腊月29,父亲和另外四人被选拔推荐去北京石油部学习俄语,为日后去苏联进修作准备。两门必修课,俄语和交谊舞。后来又转去西安继续学习。
出国前国家给他们每人发了500元行装费,王府井的裁缝专门飞来西安量体裁衣,再飞回北京缝制。 一同去苏联的人很多,一组12个人,分别去苏联的各个炼油厂,父亲去的地方叫乌发(音)。
从北京到乌发要坐7天火车,4个人一个包厢,石油部统一发的火车上专用餐券。到了国境线就换成苏联火车,筷子没了,换上刀叉,大块的鸡肉,吃不到嘴里。
乌发的炼油厂在当时算是很大规模的,处理量500万吨。父亲他们的到来得到厂方的隆重欢迎。语言一时不通,幸好厂部有个打字员生在中国,精通中俄双语,就作了他们的临时翻译。父亲学习的装置也是几十年后我的第一个岗位,气体分馏装置,历史总是充满巧合。
学习两年后父亲回到玉门炼厂,和王进喜同事。58年LL要开工父亲就被派去支援,不久大庆发现油田,王进喜奔赴大会战。
当时LL只有两套装置,12单元(常减压)和14单元(热裂化),原油送进12,出来后去14,再出来就能喂汽车了。大片大片的地都是比人高的野草,几年后才又添了几套装置。母亲是气体分馏(又是这套装置)的仪表维护工,在那里她认识父亲时22岁。再后来就有了我们姐妹,又是一代石油工人。
我说你说起这些就像说昨天的事情一样,父亲说,不一样不一样,昨天的事情我记不了这么清,反而是那些半个多世纪前的事,一口饭一件衣,都记得清清楚楚。。。。好了好了,今天的故事先讲到这儿,睡觉去吧明天还要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