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2萬億美元市場價值的Apple成為世界最大公司，其公司治理的重要戰略意義無需解說。2019年8月19日，我正式向公司提交第六次提案付諸2020年股東年會表決，要求大為降低NEO Pay Ratios/高層報酬與中間年收雇員的差距，此處NEO指除了CEO以外的Named Executive Officer/最高層官員。2018年，公司的四個NEO高管的收入比率高於478。這樣的貧富差距擴大趨勢不僅是個人貪婪的道德問題，也是不公平的社會問題，更是無法持續的美國經濟的系統問題。我提議參照日本、歐洲公司的現狀，減少高管與員工收入比率。[1]公司以提案“vague/模糊”、“indefinite/不確定”為理由排除我的提案，得到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的律師的認可，我的提案沒有進入股東大會表決。

今年8月11日，我雖然不同意但還是按照SEC的律師的意見，修正提案內容，使公司無法挑出“模糊”或“不確定”的藉口，再次提交付諸2021年股東大會表決的提案，特別指出美國公司的高層報酬沒有合理的方法論，例如，Twitter的CEO報酬比率連續兩年低於0.001，而JCPenney的2018年CEO報酬比率高達1294是公司破產的原因之一。[2]

今天，我與公司的兩個律師官員就我的提案舉行電話會談。他們解釋說公司有很多銷售員工，所以中間收入不高（因此顯得高管收入比率偏高），90%以上的股東對公司的總體報酬政策是滿意的，公司的報酬政策是公平的，只強調高管收入意義不大。我指出，興許公司至今為止的報酬政策勉強可行，但今年的疫情危機帶來了全美、全世界、特別是美中關係的危機，還延續以往的政策，不公平也無法持續下去；而蘋果作為世界第一大公司，必須發揮領導作用。我介紹幾年前Intel/英特爾公司聽從我的建議，召開包括HP/惠普公司以及外部專家在內的“圓桌會議”，檢討並改進公司的人權政策的範例。他們說這樣不可行，但願意向報酬委員會（董事會成員、原副總統Gore/戈爾就在這個委員會）報告，並聯繫英特爾和Google/谷歌看看它們有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或興趣。當然，我和公司之間在高層報酬政策方面分歧如此巨大，能否達成妥協進展，無法樂觀。

雖然我有經驗和信心改進提案的內容不讓SEC的律師的又認可公司的排除藉口，但我更擔憂的是美國政治民主的進一步倒退。上周剛結束的民主黨全國大會沒有一個著名政治人物提到幾十年來越發嚴重的貧富差距這個造成美國、全世界對立動盪不安的根本原因，即使Biden/ㄅㄞㄉㄣ當選也不能指望民主黨會解決這個根本的社會/政治問題。而Trump/ㄊㄌㄚㄇㄆ之下的SEC比過去偏向公司，已經提議把股東能夠提案的股份資格一舉提高11.5倍、意圖就是取消至今為止相對民主的小股東提案政策（大股東從來對企業治理政策不感興趣）。對於我們這幾個被媒體稱為“gadfly”[3]的小股東而言，現在正在猛烈展開的美國選舉還直接關繫到保衛美國經濟民主的言論自由命運。

不管什麼人執政，我們都不抱幻想，繼續堅守在美國經濟民主戰場的第一線。因為除此之外，人類社會不會有自由平等的未來。

 [趙京，中日美比較政策研究所，2020年8月24日]

【後補】今天，我再次與8月24日會談的兩個蘋果公司律師官員舉行電話會談。他們解釋說已經就我的提案舉行過內部會議，我建議的召開包括外部專家在內的“圓桌會議”方案不可行，但報酬委員會以及相關的官員願意直接聽取我的意見，條件是我同意撤銷提案。我感謝他們的努力，為了表示誠意接受這個建設性意見，希望在與報酬委員會Gore/戈爾先生以及相關的官員、公司僱傭的報酬諮詢行等會談後，記錄會談中我的建議以備政策改進，同時我撤銷提案。他們聲明沒有得到公司授權承諾任何政策改進，只是為了我撤銷提案才組織相關人士聽取我的意見。他們還表示願意聽取我對公司人權方面的建議。我指出：我提案的初衷就是為了政策改進，如果沒有一點改進就撤銷提案，那就沒有必要提案了。至於人權政策，我隨時願意為公司提供免費諮詢。不過，為了表示感謝他們的辛勤工作，我同意：如果公司不阻礙我的提案明年付諸股東大會表決，我以後可以不再提案了。他們感謝我的好意，但還要向公司匯報再做決定。

[2020年9月8日]

【再補】2020年9月8日會談後，公司明白了我的戰略計劃，決定不阻礙我的提案付諸表決，我以後也不採用提案的方式而是非正式與公司交流更廣泛的治理政策問題。

2021年2月23日，我通過電話參加股東會議，會議的正式議程除了董事會推薦的3個提案，只有兩個股東提案。會議播放了我事先錄音的兩分鐘發言，大意為：First, I am disappointed with our board’s opposition statement, and noticed that in 2020, the average of the four NEOs pay ratios to the median compensated employee pay is larger than 454 to 1 even under the pandemic crisis./一、我很失望董事會的反對我的第5號提案的聲明，特別注意到在全美疫情危機下四個NEO高管的平均報酬是中位員工收入的454倍；Second, my proposal asks for consideration of social and economic factors. As a Nuclear Physics student in China at the late stage of the Cold War, a Sociology graduate student in Japan and a political scientist in the US, I have written many articles and books on US-Japan-China comparative policy issues. It is clear that America’s ballooning executive compensation is not sustainable for the economy, and the alarming income inequality is the core problem of American society and the root cause of international conflicts. /二、從我的中國核物理、日本社會學、美國政治學的經歷和研究深知美國高管報酬的氣球式上升對美國經濟無法持續、是美國社會不平等的核心問題和國際衝突的根源；"We must restore the soul of America." President Biden appeals to us: "my whole soul is in this — bringing America together, uniting our people, uniting our nation. And I ask every American to join me in this cause.”The world has changed sharply and fundamentally. American corporate governance must change too, now. Vice President Gore, this is the opportunity to demonstrate your soul and leadership to reform America’s unsustainable economic system, here at Apple Compensation Committee./最後，援引Biden/ㄅㄞㄉㄣ總統“回復美國靈魂”的團結呼籲，特別提示董事會報酬委員會的成員、Gore/ㄍㄛㄦ原美國副總統展示靈魂和領導力。

正式議程十幾分鐘就結束，CEO在接下的非正式議程里介紹業績並回答17個股東的提問，涉及環境、隱私權、政治捐獻、供應鏈、多元化、男女報酬平等、教育等廣泛社會議題，反映了世界最大市場價值（超過西班牙或加拿大的2019年國內生產總值）公司的 性質，會議全體持續一個小時。今天公布的正式投票結果是：贊同539,512,386股(5.5%)、反對9,141,454,196股(93%)、棄權129,757,501股(1.3%)、機構股東3,536,704,458股(每一個機構股東因為持有者眾多無法參與投票)。美國媒體廣為報道了我的提案，得到5%以上贊同的議題明年還可以繼續提案付諸表決。不過，我已經向Apple公司提交7次提案，3次付諸表決，建立了溝通渠道，達到了戰略目的，把資源轉向別的更需要改進治理的公司。

[2021年2月26日]

[1] http://cpri.tripod.com/cpr2019/apple_proposal_2020.pdf

[2] http://cpri.tripod.com/cpr2020/Apple2021proposal.pdf

[3] A gadfly is a person who interferes with the status quo of a society or community by posing novel, potentially upsetting questions, usually directed at authorities. The term is originally associated with the ancient Greek philosopher Socrates, in his defense when on trial for his life. (Wikipedia)